这个晚上,林寒安和陆言坐着A市的520公交车,往常都是人满为患的公交车这次出奇的没有一个人。
他们依偎在最后一排,看着划过的灯红酒绿,绕着这个城市一圈又一圈。
林寒安开始觉得惆怅,陆言不爱她的时候,她乐观向上,现在陆言爱上她了,她倒有些怨天尤人了。如果她没有生病,她就能马上和陆言结婚了。可是偏偏她得了病,还是很严重的病,至始至终她都没有答应陆言的求婚。
他们呆在一起,直到很晚才回家。最后约定明天早上去sweethouse吃甜品。
第二天早上甜品店开门的时候,林寒安已经到了去美国的飞机上。她再一次不告而别,带走了陆言送她的婚纱,因为她怕她很久不回去或者说再也回不去,陆言会将属于她的东西送给其他人。
说是不告而别,林寒安对陆言舍不得走得了无音信。她给他写了一封情意绵长的信,信的末尾有些感伤,她将自己的病告诉他,也告诉他她为什么要一个人面对的原因,最后的最后让他一定不要找她。
当陆言第二次到处都找不到林寒安的时候,他便有些挫败了,外人不知道千杯不醉的陆言其实最讨厌喝酒,可他现在除了喝酒已经找不到其他更好的方法来缓解自己的愁苦。
莫楠找到陆言的时候,看见他一副挫败颓唐的样子,再想想安安现在正在化疗阶段,他就没来由的生气,一甩手将那封信扔到桌子上,说话厉声厉气:“这是安安为什么离开的原因,我想你看了,就不会无能到只会躲在这里喝酒了。”
莫楠一点也不想继续呆在这里,继续看着陆言,连告辞的话都没有说便转身离开。
陆言迫不及待地打开那封信:我最爱的陆言,这次离开A市比第一次更加困难,因为在你身边的我是那么的幸福。可是我非走不可。我追逐你的那八年,确实是挺不容易的,那些委屈,那些思念,我都想在得到你之后哭给你听。可是真正等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以前自己觉得很难过的事情到现在看来并不算什么。最难过的是,我们明明好不容易可以相爱,老天却跟我开了一个玩笑。我得病了,很严重的那种病。具体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我从美国回来的那天其实就已经看不清你了,我还会经常流鼻血,全身也有些无力。我似乎在电视里见过这种类似的病,化疗的时候头发会掉光光,那时候我一定很丑很丑,而我不想让你见到我很丑很丑的样子。我不是说的反话,如果我没能回来,不要怪我,我也有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如果真的不可以,至少还能让你记住我美美的样子。对了,陆言,别哭,我喜欢看你扯着嘴角坏笑的样子。等我好了,你一定要常常这样笑给我看,但是不能对我使坏。
陆言的眼泪从开始到最后就没有断过,他不想哭的,可是捏紧拳头都忍不住哭出来。
痛快的哭过一场之后,陆言便打电话给师傅。
Chris知道陆言会打过来问寒安的下落,而寒安也早有交代,如果陆言问起来,就说她没有回来。
Chris知道林寒安有多倔强,他既然答应了帮她瞒着陆言,便绝对要做到。虽然电话那边长长的沉默让他差点忍不住说出事实来。
陆言猜到寒安肯定对师傅有所交代,便也不勉强他,他要亲自去美国一趟。
而林寒安回美国才几天的时间,约翰说她擅自离开无菌病房,导致病情加速恶化,具体到她体内的染色体已经发生病变,血小板的凝血功能也趋近于零,并且每一个月都要换一次血。骨髓移植手术到现在已经势在必行。
只是医院一直找不到和林寒安想吻合的骨髓,师兄们和远在太平洋那边的爸爸妈妈也去积极地配对骨髓,可是都没有成功。
林寒安只能和时间赌一把,看她能不能那么好运等到适合她的骨髓。
可要命的是林寒安是特殊血型,医院血库的血很少,而全身换血需要量很大。
罗宾洁正好和她是一个血型,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她这段日子全在胡吃海喝,她说多吃才有血。可她吃得那样多,人却越来越瘦。
有一次林寒安摸到她背后的蝴蝶谷越来越深,她思考了良久之后,试探地说:“洁儿,别给我输血了,到时候没用的话,多浪费。”
“难道要我看着你死吗?”罗宾洁将手中的苹果扔进垃圾桶,拿水果刀指着她,“你活着就够苏远心心念念的,你要是死了,他还不得记挂你一辈子了。”
这是罗宾洁一直回避听到,也从不愿意去深想的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林寒安会从她的生命中消失。
林寒安看着罗宾洁红着眼眶隐忍的样子,她就很难受:“洁儿,你看我好不容易留长的头发又剪短了。”
罗宾洁想了想:“剪短了方便。”
“洁儿,你又骗我,这些日子我的头发一抓就掉一大把,有时候做梦都梦见我的头发掉光了。你有没有发现我这段日子都没有照镜子了,我不想看见自己吓人的样子。”林寒安淡淡地说着仿佛事不关己的事情。
“安安,你别这样。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永远在你身边,永远是你一个人的洁儿。”罗宾洁听着林寒安这样平静的说话,心慌得厉害,那些忍着的眼泪肆意地掉落下来,牵引着越来越密密麻麻,“安安,你答应我,别放弃,你答应我”
罗宾洁手忙脚乱地擦着林寒安脸上的泪水,紧张得胡言乱语:“对,你不是让陆言等着你病好吗?你不能言而无信。”
其实林寒安只是表面上很平静,可是心里却很着急,这种着急靠近绝望。她的眼睛越来越模糊,昨天还认错人了。她不能向罗宾洁保证什么,她只能尽量。
林寒安在手不能动弹之前一直在伏案写一本书,也就是最近手指紧缩在一起,再不能拿稳笔才定稿。那是写的她和陆言的故事,名字叫《路寒安无言》,故事一直写到她生病,还没有写好结局。况且她现在这个样子,她不知道等待她的结局会是什么。
她把原稿交给苏远,让他帮她出版这本书,如果她就这么死去,那她和陆言的故事会长长久久的留在读者的心中,如果她大难不死,以后告诉孩子,瞧你妈当年追你爸的时候是怎样一副巾帼英雄的豪气。
没过几天,苏远带来好消息的时候,罗宾洁正在给林寒安读《霍乱时期的爱情》。
苏远说她的新书一上市,全民疯抢,可最后全都被陆言买断了。媒体采访他为什么要买断这本书的时候,他便在媒体面前直言不讳:“我夫人生病了,很重很重的病,可她还要写书赚钱,你们说作为丈夫做出这样的行为还需要什么惊天动地的理由吗?不需要,我只想让她好好活下去。”
林寒安一边安静地听着,眼睛一闭一睁之间,便有晶莹滚落。
陆言,你在家里乖乖等我。只要有一点点机会,我都会好好活下去,到时候你一定要八抬大轿来我家娶我过门。
我要做你名正言顺的夫人。
所有人都知道林寒安的坚持,没有人告诉她,陆言其实早就已经到了美国。
起初他们都按照林寒安的吩咐瞒着他,后来她的病情已经到了不能瞒着的地步,或许陆言的骨髓会奇迹地和她契合,就算最差的结果,她没救了,至少她不会有遗憾。
陆言再次看到林寒安的时候,他站在玻璃窗门外,她睡在玻璃房内,头发已经剪短,脸上没有血色,眉头高高皱起,睡得很不安稳。
他想,她一定很疼。
陆言是带着所有人的希望做的骨髓配对,等待结果的这两天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煎熬的。
当约翰医生带来好消息,说骨髓配对成功,可以做骨髓移植的时候,所有人都仿佛重见天日一般。
陆言站在玻璃窗外,看着房间里的林寒安得知可以做手术之后流露出真心的笑容,他多感谢,上天在冥冥之中给了他和她牵连,从此之后,他们惺惺相惜。
林寒安听着师兄们开怀的笑声,左右张望,虽然看不见,她却总有一种错觉,陆言正在不远的地方看着她。
她多感谢十八岁那年的不顾一切,让她看见爱情中繁花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