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林寒安感觉她的脚像是踩在棉花上,无论她用多大的力都像是踩不到实处,脑子像被锤子敲一样涨的生疼,整个人像是经历一场挥汗如雨的运动,此时喉咙干涸地要冒烟,胸口有千斤重的巨石压着,吞气吐气都变得困难。
林寒安的腿灌了铅一般,再不能跨出一步,这时候她哪里还管得了尊严问题,伸出手扶着陆言:“我……跑不动了。”
听见她憋闷低沉的声音,陆言停了下来,林寒安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走,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都放到他的身上。
陆言一边扶着她,看见她一张脸汗涔涔的,脸蛋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唇色却又苍白如纸。
他眉尖蹙起,没有犹豫便将林寒安打横抱起。
林寒安昏昏沉沉忽然失重,大呼一声:“你干什么?”
陆言惜字如金:“带你去看医生。”
他面上是紧绷的,虽然他不说,林寒安也知道是她吓到他了,他全身僵硬的样子让她心里隐隐作疼,也暂时压过了胃里翻腾而过的一阵恶心的感觉。
林寒安撑着力气,宽慰道:“我只是跑得太累了,没事儿。”
她说得轻松,陆言却没有觉得些许放松,语气染上薄薄的怒气:“正常人的脸会像是京剧里面唱旦角的吗?况且你看你额头还在冒汗。”
“陆言你也会讲笑话,真好笑。”林寒安说罢,配合地笑了两声,指了指旁边的木椅,“你颠得我难受,把我放在椅子上,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陆言停下脚步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像是想要看出她说的话是真是假。
林寒安重重地点头,满脸地真诚:“我自己的身体还不知道,现在好多了。如果真的有事儿,等你将我抱了回去,也死翘翘了。”
陆言犹豫再三,终于将她放到了木椅上。
刚坐下来,林寒安便闻到鼻尖有血腥味儿,用手指摸了摸,是一片黏腻。她知道又流鼻血了,这段日子隔三差五地便会流鼻血,罗宾洁让她家里的家庭医生给她检查了一下,说她是水土不服,还给她开了些看不懂的药,让她按时吃。
她向来都记不住吃药这件事,已经有很多天没有吃了。可若是现在让陆言看见她流鼻血,他肯定会更担心。
林寒安觉得此时的她思维是最发达的,思考的她也是最聪明的。
她仰着脑袋,语气轻快:“我就说今天跑个步怎么这么虚,原来是内热太重,你有没有纸,我流鼻血了。”
陆言说了一句不着边际的话,便跑走了:“你等等我。”
林寒安仰着头,一股一股的腥甜倒流进她的嘴里,这样的角度看到的陆言是变了形状的,他慢慢离开了她的视线。
林寒安不知道他去干什么,她安心地等着他回来,陆言说的,让她等等他。
一直以来,那便是她想对他说的话,陆言,等等我,别谈恋爱,她们都不适合你。陆言,等等我,别难过,我会陪着你东山再起,陆言,等等我,别忧虑,我始终相信你。陆言,等等我,别娶别人,别让我错过爱你。
林寒安一直在等。
陆言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瓶纯净水和一包纸巾,他有些急躁地坐到她的旁边,扭开瓶盖,将水倒在手上拍在她的脖颈,冰凉的水通过衣领从她的背上流下,还有些浸透了她的内裤。
出自本能的她开始挣扎,他一只手压住她的双手,解释道:“以前我流鼻血的时候,加贝胡氏就是这样拍我的脖颈,很快就会好的。”
林寒安安静地在那里坐好,一股股水流不断流入她的内裤,她半是羞愧半是感动。她想了半天才想了一个不太尴尬的话题,不过她也确实好奇:“你为什么叫你奶奶加贝胡氏?”
陆言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我是奶奶和爷爷从孤儿院收养的,我爷爷姓贺,分开就是加贝,奶奶叫胡美兰,她强烈要求我和东辰叫她加贝胡氏。”
“你的名字我的姓氏”林寒安感叹着:“奶奶一定很爱你的爷爷。”
陆言笑了笑,不置可否。
末了,陆言用纸巾将林寒安脖子上残留的水渍擦干净,又递给她一张纸,她拿来擦了擦鼻尖的残血。
陆言看着她再没有流鼻血了,有些得意他的成果:“很管用。”
林寒安对着他点了点头。真是不想告诉他,其实她前些日子流鼻血虽然频繁,但每次只流一会儿就好了,而她也就第一次恐慌了一下,接下来的几次便是耐心地等它自动干涸。然后再给自己煮两个荷包蛋,补充流失的血液。
陆言双手抱肩,一条腿交叉叠在另外一条腿上,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她双手撑在木椅上,手指陷入椅子的凹陷处,上身倾斜着远离椅背,时而有晨风拂过她的面庞,第一次感觉到被这世界温柔相待,竟还是因为他在身旁,不管自愿还是被迫,还好,他在。
阳光越渐明媚的时候,林寒安也休息得差不多,紊乱的心跳也安静了,呼吸正常了,他们便又顺着原路走回家。
这次陆言的步子越放越慢,她偏头看他依旧是一张冷酷的面庞,却一直暖到了心里。
林寒安不会主动去问陆言默默的行为是不是出自对她的关心。
她承受了他从来没有想过的无助,她也无私过很多次。这一次她想让自己任性一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任性一次,将这当做是他对她的关心,当做他在鼓励她,一定要坚持爱他。
陆言,我懂,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