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沉,天门客栈此时坐了大大小小数十桌,都是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客栈的伙计们也都喜笑颜开,其中一身穿灰布衣的伙计笑眯眯的对另一个伙计说道:“陈二狗,你今日捞到多少赏银?没想到今天来的这些客人个个出手大方,他奶奶的,赚到了。”
另一个伙计啐了一口,有些恚怒道:“好客人都让你揽去了,瞧我那桌,客人分明就是个呆子,穷就算了,没钱上啥客栈嘛,来了客栈酒都不来一壶,就点了一壶茶,瞧他那寒酸样,你说气不气人?”
穿灰布衣的伙计闻言,心中暗自幸灾乐祸,瞧他所指的方向望了过去,只见一个不起眼的位置里,坐着一位身着布衣,憨厚朴素的少年郎,脸庞黝黑,在人群中也不怎么起眼。刚想戏虐两句,忽地一阵喝骂声传了过来。
“妈的,这他奶奶的是什么茶水,凭的这般难喝,不如喝烈酒来的痛快,难怪这帮汉人软弱娇细,手无缚鸡之力,莫非每天就喝这玩意儿?”说完,只见一壮汉左掌怒拍桌案,震的桌上的碗儿,碟儿直飞起来。
话音刚落,其身边一汉子脸色一沉道:“老九,就你话多,还不赶紧闭上你的鸟嘴,好好吃饱饭菜。”
此人一听,不以为意道:“老三,老子吃不下饭碍着你了,这一日无酒我便下不去饭菜,如何有力气,六哥,你帮忙说句公道话。”
被称为六哥的汉子笑了笑道:“他奶奶的,有甚办法,国师偏偏不让咱们喝酒,说啥喝酒误事,这当真比杀了咱们还难受,不行,不行,这嘴都快淡出鸟来了。”
听的老六这么一说,众大汉也都跟着起哄,只见老大和老三二人眉头一皱,转首望向一旁坐着的公子爷。此人额头缀着天青石,身着华服,正是之前听到柴荣抱怨的公子爷。只见此人轻摇手中的折扇,气定神闲,见到随身侍卫哄闹却并未出言指责,反而一双明眸四下打量。
众人见到公子爷并未指责,亦发有些喧闹,老大和老三也是感觉这些天来嘴角都快淡出鸟来,也是神色松动。此时,一身着红袍的喇嘛在这公子爷耳边叽里咕噜了半天,华服公子嘴角含笑,点了点头。见到公子爷同意,此红袍喇嘛也是脸露欣喜之色,急忙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话喊道:“店家,给我们来几坛上等好酒,要快一点。”
众大汉闻言,顿时发出一阵叫好之声。叫老九的这名汉子挤了过来道:“还是桑咯法师的话管用,公子爷竟然同意咱们喝酒啦。”
这名排行老六的汉子长吁了一口气道:“妈蛋,总算能喝口酒了,这一路之上快憋死我了,也不知道这中原有啥好酒,说不定咱们还可以带几瓶好酒回去呢。”
此话一出,顿时有几人讥笑道:“老六,瞧你那点出息,这中原皇帝都成了咱们契丹国的儿皇帝,见了咱们大王还得叫声爹,咱们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等事儿办完了咱们再打回“草谷”就好了,你还怕没酒么。”话音刚落,顿时又有几人拍手称好。原来这“打草谷”一说乃是契丹人的行军习惯,这契丹军队出征多不带粮草,主要靠军队一路掳掠民间粮草财务,此等恶行,臭名昭著,契丹人常借此机会烧杀抢掠,****妇女,早已激起中原百姓的反抗,百姓恨之入骨久矣。
老六嘿嘿一笑道:“谁说不是呢,这次来的路上还打了回草谷,真是痛快。”
众契丹大汉闻得此言,个个是肆无忌惮的纵声大笑,全然不顾身在何地。不一会儿,店伙计便把几坛老酒端了过来,放下酒后,这伙计刚想转身离开,一契丹大汉喝道:“站住,谁叫你走出去的,给爷爷我滚出去。”
伙计闻言,尴尬的笑了笑道:“大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何必和我这种下人过不去呢。”
另一契丹大汉闻言,裂开嘴嗤笑道:“妈的,你们汉人统统都是下人,下人便该有个下人样。”说罢,张开双腿,用手指了指胯下。
此言一出,店中顿时人群涌动,人人皆脸带怒色。“这帮契丹人哪是来喝酒的,分明是来闹事的,竟敢如此欺人太甚,分明瞧不起我中原武林之人。”一道士怒极抬首一望,只见不远处契丹大汉排成一列,气势冲天,顿时额头冷汗直冒,心中暗自庆幸。此刻客栈江湖人士皆三五成群,各怀鬼胎,都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抬首观望,皆是敢怒不敢言。郭威此刻早已是怒发冲冠,平日来没少与契丹人打交道,刚想起身打抱不平,瘦竹剑王何天成一把按住郭威的手,低声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此刻是鱼龙混杂,人人皆想浑水摸鱼,来这的人恐怕都是为了鬼谷神书,契丹人这分明是要试探我们中原武林。”
郭威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暗中摩拳擦掌,低声说道:“他奶奶的,可恶的契丹狗,他遭有一****必荡平契丹,以报汉人之仇。”说罢,双目露出决然之色,让人心生敬佩之心。
柴荣暗自把郭威的话牢记在心,这也为他日柴荣登基为帝,北伐北汉和契丹播下火种,更是为柴荣杀俘埋下一个导火索,此乃这位北周皇帝令人不解之处,朱弁《曲洧旧闻》记载:“太祖皇帝从周世宗取楚州,州人方抗周师,逾时不下。既克,世宗命屠其城。
望着满客栈的武林人士无动于衷,众契丹大汉亦发凶狠。这伙计看着一众凶神恶煞的契丹大汉,心中暗暗叫苦,双腿早已直打哆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向那汉子胯下爬去。待其爬至一半,这契丹大汉突然双腿用力一夹,只听的“咔擦”一声,顿时一声惨叫响彻整个客栈。店掌柜此刻早已吓的脸色发白,那还敢上前,远远望着店伙计口吐鲜血,哀嚎挣扎,显然肋骨已经被夹断数根。
许是伙计哀嚎太久,坐在角落的黑脸少年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大踏步来到众契丹大汉跟前,脸现同情之色道:“诸位大哥,这位小二哥不曾犯下什么过错,不如让在下给这位小二哥服点药,否则有性命之忧。”
众人瞧见这不知打哪来的黑脸小子,居然不知死活去招惹契丹人,不由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众契丹人见来的是位黑脸少年,顿觉心里一奇,红袍喇嘛见机连忙附在被称为老三的契丹汉子耳边低语数句,那人闻言,脸上嘻嘻一笑道:“这下人对我们契丹人目无尊重,令下不从,久不礼应,你说该不该受此一罚。”
黑脸少年脸色一红,满脸怒色道:“我师傅常说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同样是人,何来上人,下人一说。”
契丹大汉一听,脸现厉色,大吼一声道:“我说是便就是,哪来那么多理由。”
黑脸少年气急,争辩不过,只得挠了挠后脑勺道:“似阁下这般行为,只有猪狗畜牲才会如此,像我们后山的大虫,山猫,常常就是一言不合,便张口咬人,就好像阁下这般。”
众人一听,尽皆莞尔一笑。契丹大汉一愣,方才醒悟过来,怒喝一声道:“居然敢说我们是畜牲,找死。”说罢,右腿一挑,脚下小二腾身而起,直朝黑脸少年扑了过去。少年回首一看身后皆是桌椅,不忍闪避,于是顺手一揽,方觉势大力沉,心中暗道不好,但为时已晚。原来那契丹汉子恼恨黑脸少年出言嬉笑他,出脚之时暗使内力,这黑脸少年全然不觉,人一入怀中,顿觉双手一热,只感觉一股奇劲扯着身子往后飞,两人一下摔出七八米之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