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会议室大门紧闭，门上新贴上八个鲜艳的大字，“机要重地，闲人莫入。”两个保安一高一矮，一边一个，木偶似地站在门口，阻挡着闲散无关人员进入。三开间大小的会议室，实木环保米红色木地板被擦地几乎倒映人影；中间放置着椭圆形的实木枣红色桌子；桌子上面每个人的位置都镶嵌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不用时就合上变成桌子的一部分，用时打开就是笔记本电脑；电脑旁边的有一隐形麦克风，用手一拉便可使用；桌子中间放置着一个大大的塔松盆景，围绕着塔松的是四季开放的鲜花；环绕着桌子的排列着高靠背黑色的软皮老板椅；老板椅后面靠墙角的又是一溜较矮的实木椅子，那是给不够级别的与会者准备的，就像是学校里的旁听生。靠门的山墙上悬挂着升降式投影屏幕，用于科教视频等；对面山墙上领导位置的后面，挂着一幅乘风破浪扬帆起锚的壁画，上面嵌着“与时俱进，开拓进取”八个苍劲有力粗狂豪放的大字，下面挂着“热烈欢迎各位老师莅临改卷”的标语；除门口外，三个屋角，空调、饮水机、角橱柜成鼎立之势；屋顶上一大两小的三个水晶吊灯散发着柔和的灯光，照射着整个房间；淡蓝色的百叶窗窗帘半开着，遮挡着窗外刺眼的光线。圆桌上按主次依次摆放着冯政委、李局长、刘副局长的座签，左右两边依次摆放着石峰、张老师、刘老师、吴老师等座签。座签前面放置着白纸、笔、纸巾、矿泉水。赵艳穿着超短裙，避着空调吹来的冷风，躲在饮水机旁边，等着领导的到来。石峰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两眼死死地盯着屋门，一刻也不肯离开，生怕一时疏忽，错过良机，看不到领导进来。记者摆好照相机、录像机，不时地移来移去，以调整最佳角度，对准李局长座次和后面墙上挂着的“热烈欢迎各位老师莅临改卷”的标语。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接着传来噪杂的脚步声，先见李局长的司机拿着李局长的公文包匆匆地走进来，放在李局长的座次底下，又赶快转身走出门去接老师。这时李局长说笑着引着老师进来。石峰痛心疾首，深悔没有亲自去接，腾地一下站起来，大腿碰到桌子的下沿，疼得石峰咬牙切齿。他顾不上碰疼的大腿，紧走几步，急忙接过李局长的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总算在李局长面前做了件露脸的事，这才踏下心来。
“首先欢迎各位老师莅临参加改卷工作。这次竞争上岗之重要，我想各位老师肯定都有所耳闻。他关系到一个人的政治生命，恳切希望各位老师能够认真、严格、公平、公正地阅卷。整个过程纪检督察全程监督，希望各大舆论媒体也要加强监督。”李局长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看一直在会议室的赵艳，继续说，“另外要严禁无关人员进入。现在我也就不多说了，开始阅卷吧。”
这时，一直在旁边给老师倒水的赵艳，脸刷地红了起来，等都倒上水，轻轻地好不情愿地离去。
镜头从李局长身上移开，直对着密封的试卷。石峰慢慢地拆开档案袋，把密封的试卷交与老师。李局长悄悄地带领领导班子起身离去，石峰又急忙相送，还是没有赶得上，更是后悔不迭。
试卷改到不到一半，赵艳就已经打了好几次电话，问刘副局长考试成绩出来了没有，结果怎么样？刘副局长只好借故去会议室看看，被保安拒之门外。没有李局长的允许，任凭天王老子也不能进去，朱长斌也被挡在门外。于是刘副局长和朱长斌都给石峰打电话，石峰竟然不接，弄得俩人非常难看。正在朱长斌生闷气之时，宋娜又接二连三地打电话，被朱长斌劈头盖脸地说了一顿，才算消了气。这下可好，陈华亭现在在家成了出气的布袋了。
“如果你的成绩出来考不好，看你还有什么脸面回家来？我老爸为了你已经到了倾家荡产的地步，你如果竞争不上，你对得起谁？你花的钱你还得起吗？把你老家哪破砖烂瓦都卖了能值那么多钱吗？都是让你当官当官，送的什么都没有了，等于把积蓄都送完了，还欠一屁股债。儿子想买个玩具都不舍得买。看着别的小孩玩，拉都拉不回家，更别说我买什么衣服了。看看我穿的什么。”宋娜指着陈华亭鼻子骂道，她受老爸一顿臭骂，都把火发到陈华亭身上来了。女人一张嘴就是享受，都是攀比，什么吃吃喝喝穿啊用啊。
陈华亭闷不做声，做着家务，好赎回自己的罪过，心里想着，如果真的办不成，钱又退不会来，还有自己好过的吗？不整天在家受气才怪呢！想着想着吓出一身冷汗。
宋娜对陈华亭发脾气虽然是习惯，但这次确实心疼是钱。别以为陈华亭是朱长斌的女婿，朱长斌是瀛洲局在位的老科长，在竞争上岗上就不花钱了。如果你那样认为，那就大错特错了。
就在舒东方送礼被传得纷纷扬扬的时候，陈华亭也坐不住了。趁宋娜高兴，找个机会，小心翼翼地对朱长斌说：“老爸，别人都送了，咱们怎么办？”
“那还用说，送，肯定得送的。我在瀛洲局这么多年，对他们这些人太了解了，谁身上那里有个痣我都知道。李局长那可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可他李局长这人，谁家的草他都吃，哪管窝边不窝边。”
“那，怎么个送法？”陈华亭小心翼翼地问，转身看着宋娜，说：“我那里还有二万的存款，不行先取出来。”陈华亭不敢不看着宋娜的脸说，因为动一分钱必须经过宋娜批准的，这钱虽然已经被批准，但陈华亭还是习惯性看着宋娜，像是征求意见或等待命令，这已经习以为常了。
“你那二万块钱顶个屁用。”宋娜撇着嘴，讥笑着对陈华亭说。
“那有那样对陈华亭说话的。”朱长斌责备着宋娜，既维护自己家长的地位，又管教着宋娜，谁都希望自己成家立业的孩子在家里举眉齐案相敬如宾，夫妻两个如果一个人整天生活另一个人的挖苦讽刺中，怎么能做到和睦相处呢？
“别取了，用谁的钱都一样。我这里有幅画，是有名的画家画的，前几年就已经值个七八万了，现在画家已死，更值钱了，听说像我这幅画已经拍卖到十万八万的，升值潜力就更不可同日而语了。这画，李局长惦记了好几年了。这回再也不用他李局长惦记了，送给他，他绝对会笑纳的，而且不带回绝的。”
“那么贵的，还送给他？”宋娜惊讶地说。
“你以为我愿意，不送给他办不成事啊！他李局长可是看碟下菜之人，算计的很哪。他要看着你当上科长后的收入，算计着该给他送多少。送少了白送，都是熟人，他也不会退给你的，倒不如不送。送就送个彻底，让咱们也吃个定心丸”
“冯政委和刘副局长哪里怎么办？”陈华亭问。
“冯政委太直，给他送绝对不会收的，不送又显得看不起他，光打个招呼又显得小看他。这样吧，他别的嗜好没有，就是好喝点茶叶，谈起茶道来，那可真是头头是道。这点你不得不服。瞅个机会，我这里有二斤别人送的好茶叶，趁没有人时候，你去他办公室，就说是我战友捎来的好茶，让他尝尝，我想他断不会拒绝的。他也是个明白人，一品就会知道什么价位，那可得个三千五千一斤的，而且他一看就知道送给这么好的茶叶的用意。到打分的时候，绝不会不照顾的，哪怕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上。至于刘副局长吗，我这里有梁自忠送的五万块钱，还没有动呢，也只好拆东墙补西墙了。不给他送不行，送少了，还是那句话，办不成事。别忘了，你还有个潜在的竞争对手，这个对手是他的人。”
“谁？”陈华亭皱起眉头想了想，不禁纳闷了，全局没有他刘副局长一个亲戚，直摇起头来。
“谁，傻家伙，全瀛洲市的人都知道，就她丈夫不知道。这你难道也不知道？那就是赵艳呗。”宋娜笑着说。
“你瞧，我怎么这么笨呢？”陈华亭拍着自己的脑袋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