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局前后大门紧闭，烈日下苦等了一中午的办事群众悻悻而回。门口放置着温馨提示“微机故障，停止办公。”瀛洲局里里外外进行着彻底地大扫除，门厅上访电子屏幕上滚动着鲜红的大字：“热烈欢迎上级领导莅临检查指导。”大厅外面的台阶下一溜摆上三层鲜花。大厅门口赵艳像礼仪小姐一样笔直地站立在那里正反复练习着迎来送往礼仪动作。恰好碰见梁仁杰，二人相互挥手，嘴里喊着：“呼，嗨。”引起大家哈哈大笑。李局长见状，怒视说：“严肃一点，梁仁杰。”虽然黄司长一再强调是路过，不要搞那么大的动静，可是李局长不敢那么做，生怕稍微一点疏忽就得罪这位身掌生杀大权的领导。正如刘思佳教训温玉清所说的话“领导的话，有时候你必须反听。”作为领导有他领导艺术的一面。他说不搞那么大的动静，你如果真的按他说的，没有迎来送往，没有热烈的场面，他还真烦，真不高兴。国人都好面子，不轰轰烈烈迎来送往，好像他就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和脸面，好像有失尊严。在中国，面子和排场比什么都重要，那是身份的象征，权威的象征，威严的象征，一旦失了面子，那简直是要他的命。
李局长楼上楼下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又一圈，大厅的玻璃门用手揩了揩，看有没有灰尘。大厅里堆成的一个圆形的花坛，中间的一盆花稍微低了点，他马上令人换了个位置。静下来仔细想一想，还有什么纰漏，这一想还真想起个大问题，那就是卫生间。这是按五星级宾馆装修的卫生间，甚至比它还要高级，里面沙发、电视、空调一应俱全，就差没有吃饭的地方了。李局长急急忙忙走进去，看有没有水渍，有没有异味。看看左右没有人，趴在马桶上闻了闻，不慎脚下一滑，一头跌进马桶里。所幸石峰听到声音，赶紧进来扶了起来。李局长揉了揉碰红的门头，大声叫嚣，对石峰说：“谁打扫卫生的，不行就换人。地面这么滑，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这些人一点政治觉悟都没有，根本不知道“接待无小事”的道理。赶快通知人快点搞干，哪怕用吹风机也要给我吹干。”接着又信步走进会客室。
瀛洲局的会客室，那是轻易不用，只有来了重要的客人，在李局长的允许下，才可启用。别的不说，为保持会客室的卫生，专门雇佣了一个人来保洁，有事没事，用与不用，每天都打扫一遍，以备随时启用。自接到通知，会客室已经打扫了两遍了，李局长还是不放心，亲自来看一遍。福字暗印花乳白色墙纸被从上到下清洗了一遍；靠着墙角摆放的一圈意大利式的米黄色沙发被擦一尘不染；沙发中间放置着大红底色乳白面的茶几，茶几上的果盘里盛着昂贵的进口水果、高级烟、纸巾、三种口味不同的饮品；迎面的山墙上刚刚挂上新买的象征雍容华贵的盛开牡丹丹青画；椭圆形的吊顶上挂的是匆匆新购买进口的钻石梅花状吊灯；室内正中间堆着塔形鲜花，还滴着水珠；地面则是在原有的木地板基础上直接铺上灰底色大红牡丹撒花的纯手工地毯；深红色的落地窗帘半拉开，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米黄色一层轻纱，窗户平时都是关着，生怕进入一点点灰尘，今天特地打开，换一换新鲜空气，现在已经关闭，喷过的玫瑰香的空气清洁剂，散发着余香，静等贵客的到来。
李局长踏着柔软的地毯，检查烟、茶水、纸巾的摆放。这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腰都直不起来了。眼看到了去接的时间，吩咐冯政委和刘副局长再仔细检查一遍，看哪里还有遗漏和欠缺，要保证万无一失，便迅速乘车到高速口接黄司长了。
眼看一辆辆轿车飞驰而过，时间一分一秒的跳过，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的慢慢煎熬，李局长焦急地等待，翘首眺望，那可真是望眼欲穿，脖子发酸，腰发弯，腿打颤。眼看路灯都亮起来了，想打电话问走到哪里了，又怕黄司长心烦，最后找了个怕黄司长走错了路的借口，小心翼翼地打电话询问。
“黄司长，到哪里了？可别走错路了，我一直在高速口等着呢！”
“谢谢，马上就到了。时间不早了，晚上还得回去，就不到局里去了，随便找个地方坐坐我当面汇报一下工作就可以了。对了，家里有个表兄叫吴子豪的，在你手下工作好几年了，我也好几年没有见他了，想见见他，说说话，如果有可能的话，就通知他。”
李局长心里一惊，这么多年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呢？怕自己听错，又不敢直接询问，只好间接说：“好好，我马上通知他。你说的是我们单位的吴子豪吧，在瀛洲市政府办公室也有一个叫吴子豪的人，我可别通知错了。”
“对对对，是你们单位的吴子豪，我家的表亲。”
“好的，好的，我马上通知。我现在就在高速口恭候你呢。”
“马上到，谢谢。”
李局长打完电话，立即通知冯政委和刘副局长带着吴子豪前去饭店等候。不过自己心里一直纳闷，这层关系，我怎么不知道呢？李局长一边等黄司长一边苦想，这可害透了一直在单位等着欢迎的瀛洲局全体人员，直等到十一二点饭局快要结束之时，冯政委才请示李局长，是否让大家回家，此是后话。
二
吴子豪坐在那里皇城惶恐，浑身都不自在。他两眼滴溜溜地不停地在每个人身上移来移去，想给人于充满活力的印象，生怕别人说他是傻子呆子，上不了厅堂，只配下得了厨房。虽然这是和黄司长第二次见面，黄司长像哥们一样一把拉住自己，按在他身边的座位上。平时吴子豪见了李局长老远就站立在那里毕恭毕敬地等着给李局长打招呼，李局长还爱搭理不搭理似的，现在做梦也没有想到和李局长一起平起平坐吃饭了。以前，吴子豪还真怀疑李局长会不会笑，现在已经证实了。李局长不但会笑，而且笑起来笑容还还那么灿烂，就像久违母亲的孩子，不笑一个彻底的就不给奶吃。吴子豪第一次听到李局长表扬自己，平易近人，工作踏实，做事很有魄力，总之一切都表现很不错。吴子豪一边听一边讪讪地笑着应付着不停地点头，可是他李局长哪知道，就在此刻之前，也就是在这里见到黄司长之前，我吴子豪享受的是怎样的煎熬，无论在哪里都是整天坐卧不安呢。
自从见了胡胼之后，钱花了，礼送了，可是一等就是一两个月。什么是煎熬，自己算真的体会过了，昼夜不安，吃不下饭，睡下去觉，身体一下子瘦了整整十斤，自己比热锅里的蚂蚁还要受折磨。那可是贷款的二十万真金白银，不会真的转眼就打水漂吧！考试、中层评分已经过了，自己的名次依然是非常靠后，眼看领导打分要马上进行了，还没见黄司长那边一点动静。于是打电话询问胡胼，胡胼还不耐烦，最后问：“领导打分了没有？”
“没有，还得几天？”
“那你还慌什么，放心吧，误不了你的事，误了你的事，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如果真是那样，我还想在这社会上混吗？放心吧你。”也真是，果如胡胼所言，明天领导就要打分了，这黄司长果然来了。吴子豪心里的石头落得了一半，可是又不禁疑惑，不是来检查的吗？
吴子豪拘谨地呆呆地坐着，两眼瞧瞧这个，看看那个，实在无事可做，赶快端起茶壶倒水。一时紧张，洒了一桌子，服务员看到，马上抢了过来。黄司长见状，起身向李局长介绍说：“我还没有顾得进一步介绍呢。这位吴子豪，你们比我更熟悉，是我的一个表兄弟。好几年不见了，今天路过趁势看看他。我一直不在家，家里的事都是他照应着，我心里非常感激，虽然是表亲，我一直当做亲弟弟看待。不知道在单位干的怎么样，还需要多多关照。”
“不知道有这层关系，照顾不周，请多原谅。这也怪吴子豪，怎么不早说呢？”李局长急忙一边回答，一边责备吴子豪说。
怎么不早说呢？说的倒轻松，吴子豪私下想着，如果不是现在见了黄司长，看在黄司长是我表亲的份上，你李局长正眼看过我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