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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神韵篇(6)

世间颠倒是非梦,达者逍遥得失侯。

归到家林定重九,团栾杯酒菊花浮。

这是一首写到市舶使工作的诗。海山楼为市舶司所在,孙氏离任时,众多海贾掩面而泣,可见其深得人心。

杨万里的《南海东庙浴日亭》诗,气势尤为雄阔:

南海端为四海魁,扶桑绝境信奇哉。

日从若木梢头转,潮到占城国里回。

最爱五更红浪沸,忽吹万里紫霞开。

天公管领诗人眼,银汉星槎借一来。

杨万里

“潮到”句谓南海与占城国潮水相通,隐写两地的海上交流。“星槎”句用汉张骞乘槎到达天河之典,写舶的远航,更是屡见于历代咏航海的诗歌中。

有关广州的诗歌,最为人称道的还是苏轼的《浴日亭》诗。浴日亭建在南海神庙前的章丘上,可俯瞰南边的黄木湾,进出口海舶均集于亭下。苏轼此诗有碑刻,立于亭中,历代和韵不绝。

方信孺《南海百咏南海庙》:

官阙参差海上开,吐吞波浪起风雷。

英灵万古无宗社,奚丑区区何足摧。

《南海百咏浴日亭》:

亭倚蓬莱几许高,下临无地有惊涛。

坡仙想得江山助,八语端为天下豪。

白玉蟾《题南海祠》:

何处人间得五羊,海城鼓角咽昏黄。

无心燕子观秦越,有口檐铃说汉唐。

九十日秋多雨水,一千年史几兴亡。

圣朝昌盛鲸波息,万国迎琛舶卸樯。

宋人写蕃塔的诗,可溯中外宗教文化交流的踪迹。蕃塔,又称番塔、怀圣塔、光塔。为伊斯兰教徒礼拜之所,塔上建有风标,可作导航和测候之用。

郭祥正《同颍叔修撰登蕃塔》诗,细致地描绘了蕃塔的形象,幷写到蕃人的风俗:

宝塔疑神运,擎天此柱雄;

势分吴越半,影插斗牛中。

拔地无层限,登霄有路通;

三城依作镇,一海自横空。

礼佛诸蕃异,焚香与汉同;

祝尧齐北极,望舶请南风。

瑞气凝仙东,灵光散玉虹。

铎音争响亮,春色正冲融。

目笔添清逸,凭栏说困蒙。

更当高万丈,吾欲跨冥鸿。

方信孺的《番塔》诗有序介绍番塔的情况,诗云:

半天缥缈认飞翚,一柱轮囷几十围。

绝顶五更铃共语,金鸡风转片帆归。

唐宋以来,阿拉伯商人聚居广州,建有“蕃坊”,立有蕃长,幷有蕃市、蕃学、蕃宅、蕃仓等设施,甚至有规模巨大的蕃人墓地。方信孺《蕃人冢》诗序云:“蕃人冢,在城西十里,累累数千,皆南首西向。”:

鲸波仅免葬吞舟,狐死犹能效首邱。

目断苍茫三万里,千金虽在此生休。

在宋人诗中,还写到海上丝绸之路历经的海南岛、雷州等地的情形。南宋诗人楼钥在《送万耕道帅琼管》诗中写到,自西洋各国来广州的海舶,每以海南岛为中途站,稍事休整,即直驶广州:

黎山千仞摩苍穹,颛颛独在大海中。

自从汉武置两郡,黎人始与南州通。

历历更革不胜计,唐设五筦如容邕。

皇朝声教久渐被,事体全有中华风。

生黎中居不可近,熟黎百洞蟠疆封。

或从徐闻向南望,一粟不见波吞空。

灵神致祷如响答,征帆饱挂轻飞鸿。

晓行不计几多里,彼岸往往夕阳舂。

流求大食更天表,舶交海上俱朝宗。

势须至此少休息,乘风径集番禺东。

不然舶政不可为,两地虽远休戚同。

古今事变无定论,难信捐之与扬雄。

四州隅分各置守,琼台帅阃尤尊崇。

高雅大纛拥方伯,鼓吹振响惊蛟龙。

汉家威名两伏波,卢丁以来几宗工。

卫公精爽尚如生,妙语况有玉局翁。

史君吏事素高了,明若古镜摩青铜。

叱驭行行不作难,平生惟仗信与忠。

布宣王灵万里外,益使向化来蛮賨。

第惟遐方习疎慢,政化要当率以躬。

雾中能见越王石,自然心服令易从。

顽犷未率宜以渐,勿示骇政先含容。

平平之策用定远,下下之考书阳公。

吏民生长固安土,尚当摩抚如童蒙。

属僚宦游岂得已,士多失职悲途穷。

名分卑尊不可紊,更念何处不相逢。

官事既了与无间,可使知气俱冲融。

乡闾惜别情所钟,临岐为倾琥珀浓。

手遮西日念远去,欲留奈何鼓逢逢。

愿君稳度三合溜,早归入侍明光宫。

雷州海康也是海舶往来之地,苏辙有诗《东楼》:

月从海上涌金盆,直入东楼照病身。

久已无心问南北,时能闭目待仪麟。

飓风不作三农喜,舶客初来百物新。

归去有时无定在,漫随俚俗共欣欣。

宋代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大盛时期,广东沿海到处都可以见到远洋的商船。有诗人杨万里《过金沙洋望小海》:

海雾初开明海日,近树远山青历历。

忽然咫尺黑如漆,白画如何成瞑色。

不知一风何许来,雾开还合合还开。

晦明百变一弹指,特地遣人惊复喜。

海神无处逞神通,放出一斑夸客子。

须臾满眼贾胡船,万顷一碧波黏天。

恰似钱塘江上望,只无雨点海门山。

我行但作游山看,减却客愁九分半。

元代的南海海上丝绸之路,舟人往西洋谚已久有流传:

上有七州,下有昆仑。

针迷舵失,人舟孰存?

而有关海上丝绸之路的诗歌,表现的多是大一统思想。若马臻《霞外集》卷七《题画海南入贡天马图》:

余吾天马生水中,毛如泼墨耳插筒。

雄姿挺挺浴海气,一刷万里追遗风。

九夷入贡宾来服,画出犹能骇人目。

韩子休教喂地黄,太仆能令饱粱肉。

谁怜东郊瘦马硉兀如堵墙,

汗血力尽德不扬,尚望明年春草长。

5、岭南南又海南边

雄才大略的明太祖、明成祖父子,更把对外关系放到重要的位置上。朱元璋亲自赋诗10首,送使臣王以宁出使安南,既有殷切的期望,也有严肃的训诲。并序曰:“朕闻历代贤君必有贤臣。能事其主者,居则规谏有方,出则能示威德,以抚四夷。汉之陆贾奉诏于南越,马援持书于窦融是也。朕居江左十有六年思慕此等之臣,终未得至,怏怏于心。自即位之初,特遣翰林官知制诰事张以宁、典簿牛谅使安南,初未知其怀抱何如。去后,今年实封来奏,朕再三览之,喜不自胜。朕思安南僻在外夷,瘴烟甚重,古人以为要荒,圣人不居之地,贤者不游之处,恐瘴烟乖其体故耳。今我臣以宁抱忠真之气,奋古能使之风,执之以大义,守之以法度。使安南复命而后降印,又速能化夷行中国之礼,可谓智哉!缀诗以勉之。句虽不联,朕本非儒;文之不深,专述其事耳。”

王以宁《送以宁初使》诗曰:

闻说西南瘴似烟,林丛草木有蛇蚿。

承差不避衔君命,自是前贤忠义传。

《得以宁实封》诗曰:

岭南南又海南边,惟有安南奉我天。

使者往还多议说,瘴云埋树若堆烟。

人民跣足为乡礼,断发衣袍似野禅。

话到异方人异处,老臣何日得来前。

我臣奉命之丹徼,驿路迢遥渡几河。

野宿听猿啼夜月,朝看狸走疾岩阿。

风尘未纪何回日,取性观山景态多。

晴朗好瞻红日胜,旦阴驱逐片云过。

《念以宁涉江海》诗曰:

离马乘舟涉大洋,风号帆挂几寻樯。

巨鳌闻诏冲前浪,渊底雄鲛翊驾航。

舵转水鸣声霹雳,蚌开珠拥海云光。

我臣劲节遐方静,好把丹衷奉上苍。

卿初奉命便前奔,道路崎岖实惨魂。

千寻树杪猿飞走,万壑风生瘴气昏。

日暮乌啼人不到,月沉象吼夜还温。

何时化作中原地,风俗流行礼乐敦。

《念以宁入重山》诗曰:

使者登山日进程,崎岖石径动人情。

乌啼深树声投耳,兽立幽阴未识名。

太古以来樵不到,至今人往兽无惊。

蜂头一点无科木,驻马观来四海平。

《慎言》诗曰:

卿因国事往期年,应是朝同世子贤。

语善久知人道是,话非虽牡远无边。

也知周庙三缄口,犹恐临时不自然。

彼处受封王即位,但将诗庆便回旋。

《戒财》诗曰:

海宾邦国宝多珠,勿为区区化作迂。

此去尔家丰俸禄,好将方寸向前图。

功名千载诚难得,一失应须目下污。

记得黄金乘夜送,四知不纳却非诬。

《保身》诗曰:

华林江狭水湍流,为问民人是几秋。

水色红黄民性犷,山生巨兽象为头。

我臣至彼还修养,岂被南方瘴气愁。

彼国有人依礼待,卿当归告甚崇优。

《谕令世子守服》诗曰:

安南世子性惟贤,志气将来必备全。

初附能尊中国礼,讣音来报朕心怜。

以宁休作殊邦看,万里神交是宿缘。

更把圣书深道与,直教素服衣三年。

洪武、永乐年间,朝廷频繁地派出使者到周边各国,明成祖更派郑和率领大型舰队七下西洋。各国使者也纷纷前来“进贡”,中外政治经济、文化的交流一时极盛。明成祖也亲为满剌加镇国山赋诗,对外国人“慕义”。据《明成祖实录》记载,明成祖缀以诗曰:

西南巨海中国通,输天灌地亿载同。

洗日浴月光景融,雨崖露石草木浓。

金花宝钿生青红,有国于此民俗雍。

王好善义思朝宗,愿比内郡依华风。

出入导从张盖重,仪文裼袭礼虔恭。

大书贞石表尔忠,尔国西山永镇封。

山君海伯翕扈从,皇考陟降在彼穹。

后天监视久弥隆,尔众子孙万福崇。

据《明史》卷三进二十五《外国六?苏禄》载,永乐十五年,苏禄国东王巴都葛叭哈剌,率领340余人“浮朝朝贡,进金镂表文,献珍珠、宝石、玳瑁诸物”。被明朝封为国王。归途中,东王病卒于山东德州,成祖命有司营葬,勒碑墓道,乃锡之铭曰:

覆载之内,庶类实蕃;

天生圣神,主宰其间。

礼乐教化,达于四夷;

包含遍覆,恩布德施。

敬恭玉帛,朝于明堂;

无有远近,山梯海航。

粤自古昔,与今斯同;

苏禄之君,慕义向风。

携其室家,暨其耄倪;

汛其鲸波,万里而至。

拜舞婀娜,列辞摅诚。

感恩效顺,特达聪明。

眷惟贤哲,锡赉是加,

金章赤缓,开国承家。

秋风载途,倏然长驱,

神游逍遥,风马云车。

平原之,佳城苍苍,

永国厥封,千载之藏。

显显令闻,垂于无极,

后之来者,视此贞石。

永乐十六年九月初一日

苏禄国东王巴都葛叭哈剌墓

第二年,又在墓前建了祭庙。祭庙建成后,明成祖派礼部郎中陈士启前往致祭。时德州知州宁河有《苏禄王坟》诗曰:

花谢红香扬曲溪,藤枝深护小堂低。

春风细草埋翁仲,夜雨空梁落燕泥。

万里海天愁思迥,百年苏禄梦魂迷。

多情惟有芳林岛,不为凄凉依旧啼。

500年来,过德州苏禄王坟的诗人,多赋诗以凭吊这位友谊使节。明末清初的大学者、大诗人顾炎武来到了德州东王墓,留下了诗篇《过苏禄王墓》:

丰碑遥见炳奎题,尚忆先朝宠日殚。

世有国人供洒扫,每勤词客驻轮蹄。

九河冰壮尤狐出,十二城荒白鹤栖。

下马一为郯子问,中原云鸟正凄迷。

明嘉靖间广东诗人苏应机,有《题波罗庙显相达奚司空像》诗:

风萍浪梗总无涯,莫认归帆望眼赊。

万国分封虽异域,一天同戴即为家。

烟消黄木朝朝日,春好罗浮树树花,

况荷衣冠更左袵,旅魂何必重咨嗟。

万历间汤显祖亦有《达奚司空立南海王庙门外》诗:

司空暹罗人,面手黑如漆。

华风一来觐,登观稍游逸。

戏向扶胥口,树两波罗蜜。

欲表身后奇,愿此得成实。

树毕顾归舟,冥然忽相失。

虎门亦不远,决撇去何疾。

身家隔胡汉,孤生长此毕。

犹复盼舟影,左手翳西日。

嗔匈带中裂,胡咙气喷溢。

立死不肯僵,目如望家室。

塑手一何似,光景时时出。

墟人递香火,阴风吹崒峍。

上有南海王,长此波臣秩。

幽情自相附,游魂知几驲。

至今波罗树,依依两蒙密。

波声林影外,檐廊暝萧瑟。

《看番禺人入真腊》:

槟榔舶上问郎行,笑指贞蒲十日程。

不用他乡起离思,总无莺燕杜鹃声。

明代洪武年间,广东诗人顺德孙蕡有长诗歌咏岭南及广州风物《广州歌》,极力描绘广州风物与繁华盛况。高大的海船从东边的黄木湾口缓缓驶来,商人们万户千家,堂皇富丽。鲜红的荔枝、金黄的枇杷如山般堆积,整个广州城弥漫着素馨花、茉莉花的芳香……

广南富庶天下闻,四时风气长如春。

长城百雉白云里,城下一带春江水。

少年行乐随处佳,城南濠畔更繁华。

朱帘十里映杨柳,帘栊上下开户牖。

闽姬越女颜如花,蛮歌野曲声咿哑。

苛峨大舶迎朝日,贾客千家万家室。

春风列星艳神仙,夜月满江闻管弦。

良辰吉日天气好,翡翠明珠照烟岛。

乱鸣鼍鼓竞龙舟,争睹金钗斗百草。

游冶留连望所归,千门灯火烂相辉。

游人过处锦成阵,公子醉时花满堤。

扶留叶青蚬灰白,盆饤槟榔邀上客。

丹荔枇杷火齐山,素馨茉莉天香国。

别来风气不堪论,寥落秋花对酒樽。

回首旧游歌舞地,西风斜日淡黄昏。

李日华《赠利玛窦》:

云海荡落日,君尤此外家。

西程九万里,东泛八年槎。

蠲洁尊天主,精微别岁差。

昭昭奇器数,元本浩无涯。

最早把澳门写入诗歌中的当是广东南海诗人蒲龙。他在《感事》诗中,强调澳门的“寸天尺地”都是中国的疆域。并提出了不要把澳门看成是瓯脱之地,对西来市舶还得提高警惕的警告:

寸天尺地尽尧封,邸借蒲桃许驻踪。

一自庚邮频贡雉,几曾辛螫悟茾蜂。

徒戎策尚迟江统,筹塞人先学范雍。

天险莫将瓯脱例,西来市舶水中龙。

6、海水有门分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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