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修话刚说完,看管着慕容娇的一个粗使婆子慌张又莽撞的跑来,恰好拦住慕容修一行人,也不等歇会气,只急着喘声,“大姑娘,不,不见了!”
慕容修一听,又呕了口血,两眼翻白,昏死过去。单氏撑着顿敢吃力,急急忙忙道,“快来人,将老爷抬回去。”
慕容修用老山参吊着,醒来倒也快,双眼淡淡一扫,单氏,玉兰都在屋内。慕容修咳嗽了声,感觉倒是清爽了些,玉兰最先察觉,眼中凝泪,轻轻上前伺候欲起身的慕容修靠得舒适,凄凄地唤了声,“老爷。”
慕容修倦色稍缓,虚弱地点了点头,单氏揉揉额角,面有疲色,“老爷,大夫让你多躺些日子,最近别烦公事了。妾身已经使人去马场说了声,下牧监如今在主持着。”
“那孽女,是怎么回事?如今可知道去处?”
单氏徐徐开口,“大夫交代老爷不可烦忧过盛,过两日,妾身再与你说,讷言已经亲自去寻。”
慕容修勉力提声,“我现在就要知道。”
单氏叹了声,“妾身从那婆子和绿翘口中得知……。”
慕容娇确实逃家了。
慕容娇还十一岁之时,被慕容修关在闺房,也有用绝食之举抗议过,她到不是真心绝食,只是做个威胁之势,毕竟那时她身边已经跟着阿哑,想要阿哑带她离开随时都可以,她一边将婆子送来的食物拒之门外,一边要阿哑暗暗地送些食物,慕容修知道事实后,气得打狠狠打了她一顿,后来,她便不敢了,一来是怕疼,而来是没脸,慕容修总在众人面前打她,三来是她感受不到慕容修的关心,若她自己都不对自己好,那还有谁对她好呢?
慕容娇确实顽劣,这次阿哑不在,她真的绝食,可没人帮她,她坚持了几天,虚弱到虚脱,还是没人来看她,除了她的新丫头,绿翘。
她不能出去,她便要绿翘将慕容府的大小事说给她听。
她知道碧水被放出府了,是春嬷嬷说碧水卖主,母亲看在碧水的爹是父亲的乳兄的份上,没有发卖掉碧水,而是放出了府,一家人都被放出了府。
她知道慕容讷言因为她的事和慕容修大吵了一顿,还是没有说动父亲。
她问了阿哑有没有回府,问了长兄,问了黛妹妹,问了叶大娘,问了叶大叔,问了叶大娘的孙子,问了她外公有没有来找她,问了好多好多,还问了,问了那个马仆,才知道,他已经走了。
那个马仆和碧水都离府了。
然后她开始吃东西,给冼子晖做妾就做妾吧,总比让父亲和长兄父子成仇来得好,接着她又知道九王爷来慕容府,绿翘兴奋地告诉她,九王爷看上她了,她很快就能出去了。在她厉声追问下,她知道父亲要将她另卖了。
慕容娇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她以为慕容修应该是有些关心她这个女儿的。
直到慕容修要将她另卖,要将她另卖,呵呵,她可不就是个娼妇?
自欺欺人到了头了,她要逃。
可没人帮她,没人帮她,她与外面隔绝开了,除了偶尔进来做些杂事的绿翘,她谁也见不到,闺房外的粗婆子,一句话也不和她说,只比门神还尽职的轮流守着。
她要绿翘带话给长兄,绿翘吓得直跪地磕头求饶,她还有什么盼头呢?难道日后就行尸走肉地活着?她不想这样,可她不想死,选择自尽的人,是弱者。
就在慕容娇苦思着如何出逃时,守着她的一个粗使婆子在暗夜里主动联系了她。
是那个马仆,托了三总管打通了关系,要偷偷将她带走。
他没走!前一刻她还恨着他,知道他和碧水离府了,她甚至恨不得他死了,现在知道他还一旁想帮她,不觉有些怯意,他为何要这般做?他不是要娶碧水了么?不是说日后不会再见她了么?她辱骂他,他还要帮他?他想得到什么?
他想她的身体,她是知道的,他抱她、背她,身体很紧绷。
男人,果真不是好东西。
尽管如此,她也要逃,欠了他的,欠了他的,大不了再给他些钱好,反正他穷得很。
慕容娇将积攒下来钱财和值钱的首饰缝在一件背心里,还有,和那枝笔,以及梁悔的小册子一起放进了包袱,趁着天刚擦黑,用一大块罗墨砸昏了绿翘,顺手将石墨也放进包袱,然后换上绿翘的外裳,在那个粗使婆子的掩护下逃出府。
三总管在慕容府后街安排了辇车,待慕容娇转身询问三总管时,看到的便是三总管高举右手,一声钝响,石块击中她的后脑勺。
眩晕之时,慕容娇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果然不能做坏事呀,报应来得可真快。那个马仆,确实是走了,真的,真的,不可能再见了。只没来得及思考谁会在将她带出慕容府后又打昏她,只鼻中闻得异香,不刻,她就陷入沉沉的黑甜乡。
慕容娇颤了颤睫,将醒未醒,还未睁眼,她的第一个感觉便是饿,然后才是脑门子疼。她好像睡了很就很久。
耳中朦朦胧胧传来争吵声。
“老婆子,慕容府上上下下都在焦急地寻人,怎么不把她送回去?”
“死老头,你没看见大小姐的包袱吗?是她要逃出慕容府的!”
“已经三天了,就算与家里有天大的仇恨,也该淡了。”
“一切等大小姐醒来再说。”
“死老婆子,”牙齿咬的嘎嘣嘎嘣,“这大小姐的娇蛮人任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
“死老婆子,你不去,我喊大壮去!”
慕容娇睁开眼,坐起了身,她除了肚子饿了些,后脑勺还有点疼,似乎并没有其他不适。
待听清屋外的争吵声,慕容娇提声唤道,“叶大娘。”
叶大娘面上一喜,也来顾不得阻止叶大叔,急着开门进屋,“大小姐,您醒了?”
慕容娇点了点头,穿鞋下了床,坐了片刻,将她逃家前后所发生的事慢慢捋顺,从她绝食,又开始进食,到那个突然和她联系的婆子,到暗中离府,到她被三总管砸了头,以及闻到些奇怪的香气,昏倒后的事,她完全没有印象。
哦,对了,刚刚叶大叔说要去慕容府。
慕容娇急急起身,面上一片慌张,“快把叶老头喊回来,别让他去慕容府。”
叶大娘迟疑了会儿,道,“死老头现在估计已经出门了。”
慕容娇脸色惨白,颓然做在床上,木然地问着,“三总管将我送到你这?”
原来三总管包藏祸心,要不然慕容娇没了阿哑在身边,怎能逃出慕容府。这事,如今在全城都传开了,要怪,就怪那冼大公子,好死不死在慕容娇失踪后第二天来提亲。
叶大娘心下担心,“三总管早就不见了。”
慕容娇一惊,她明明是被三总管打昏了的,三总管为何要骗她出来,还有,“谁将我送来这里的?”
叶大娘支支吾吾,“大小姐,人回来就好,想这么多做啥!来和老婆子说说为什么带着包袱要逃出慕容府?”慕容娇小时候也被关在闺房里过,却从来没有逃。后来跑去她外祖家,也是被打了,和慕容修呛声表明后,光明正大带着阿哑去的,从没有偷偷摸摸地逃走过。
“是不是他?叶大娘!”慕容娇俏脸一寒,冷冰冰问道。
“哪里来个他,不就是个路人将大小姐您送来的。”
随便一个路人在三总管驾的辇车上救下她,路人怎么将她送到叶大娘这,如果认知她,怎么不送到慕容府?慕容娇冷眼似霜,“他在哪?”
叶大娘左瞄又看,“路人送了大小姐来了就离开了。”
“叶大娘,我说的是马五!”
叶大娘恍然大悟,“原来大小姐说的是马五呀,他没……。”见慕容娇脸色越来越差,叶大娘大声嚷嚷,“他,唉,就在隔壁。”末了,叶大娘聊胜于无地补充道,“别说是老婆子说的。”
慕容娇哼了声,走到隔壁,狠狠地踢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