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继续,你倆继续,我什么也没看到!”梁悔抱着枯草干枝,退了几大步,消失在土坡后,声音十足笑意。
听到梁悔打趣,慕容娇没觉得羞,双臂只够半环着连峰的腰,将脸在连峰胸前揉了揉,哼了声,“梁叔,我要一直抱着阿峰,你最好躲着永远别出来。”抱着算什么,他们做的坏事,梁叔一定知道了,她还怕什么。
梁悔走了出来,见两人仍旧相拥,洪声大笑,“小姑娘,这才像你呀!”
连峰将慕容娇高高抱起,低笑,“梁叔,你辛苦些,我先伺候我媳妇。”
连峰说完抱起慕容娇转身就往辇车那走,显然是告知梁悔一声,丝毫没打算考虑他的态度,梁悔怔愣了一下,放下手上枯草干枝,摇着头叹息道,“自作孽不可活啊!”
两人回了辇车,本来算挺宽阔的辇车,因天黑点上油灯,显得狭满而温暖。
连峰挑好灯芯,罩上轻薄的五棱布罩子,慕容娇瞅了眼,“灯罩上绘的什么?”
连峰愣了下,他从没注意过。抬起灯座细细一看,连峰微微皱眉,“应该是花。”
慕容娇捏上一块枣糕,咬了口,抿了抿,大概是放太久了,有些变味。慕容坐在榻上,双腿交叉垂着摇呀摇的,阖上眼,显然享受得心满意足,“你这样伺候我,不许嫌我懒,也不许嫌麻烦!”停了一下,慕容娇睁开眼,说得郑重无比,“你只准服侍我,不准服侍别人。”
连峰将油灯挂在辇车墙上,再转身时,居高临下地看着慕容娇,只是安静地看着,慕容娇大咧咧的回视,好半晌,红着颊,扬高了下巴,“你只能是我的!”
慕容娇迟疑了一下,“真的很难受?”
“要忍,什么痛都忍得住。”想到了以往,连峰双眼黯淡许多,欲意勃发倒显得微不足道了,他想得他媳妇疼,才赖着他媳妇的。
慕容娇缓缓身子下滑,摸上连峰的裤腰,“你要快一些,梁叔在外面。”慕容娇摸索着解开连峰的腰带,继续道,“而且,我饿了。”
慕容娇正要褪下连峰的裤子,连峰伸手抓住慕容娇的手,将她整个人提了上来,闇哑笑道,“我忍得住,出去吹凉风,很快。”他媳妇饿了,这最重要。
慕容娇咬着唇,没有说话。他的过去,她知道得很少很少,她发现这让她心里起了令人不愉快的疙瘩。
“媳妇先吃些点心垫垫,我去取些野果子来,再给梁叔搭把手,弄好了,再唤你。”
连峰说完下了榻,慕容娇刚想张嘴唤住掀起车帘的的连峰,车外梁悔扯开嗓子怒吼,“你个臭小子,想让老人家累死吗?”
连峰低声笑了笑,以前也不是没有值得留恋的地方。
慕容娇听着连峰的笑声,一时间怔住了,轻轻敛下长睫:他刚刚听到梁叔的吼叫,笑得很开心。
夜色渐渐蔓延至整个山头,风息柔缓地轻抚山林。
辇车旁,树影下,连峰凝着不远处款摆摇曳着的红蓝色火苗,神思恍然:似乎就在耳边,沈复笑着和他说日后哥俩一起打天下,大概正是这样一个晴朗多风的夜晚,火堆旁,沈复守着上半夜,抽出匕首……
“你小子还愣着干嘛!没看到我手脚不够用吗?”
连峰收惊似地抽回神,看向梁悔那,他串好了一只山鸡,正要在同根棍子上串另一只,他旁边“灶台”上的锅子还腾腾地冒着热气,连峰大声嘲笑,“梁叔,这都搞不定?”
梁悔继续山吼,“你小子来试试!”
连峰看了眼身下,欲望已偃旗息鼓,几步迈过去,见脱了毛的两只山鸡成串架好,正烤着“灶台”的屁股火,“灶台”上的锅子里,滚水沸腾翻滚着吐出热气。
梁悔此时一手提只野兔,另一手上拿竹筒子猛泼滚水,泼了一时半会儿,开始手忙脚乱地拔毛。
连峰不禁笑道,“梁叔,先准备妥当,再一起弄也不迟。”
梁悔抽空白了眼连峰,“我这样是充分利用闲暇时间,你看着火,再添些水,顺便转转火上的烧鸡。”
“我给媳妇送几个野果子过去,很快过来。”
梁悔手下用力一扯,拔下一块血淋淋的野兔皮,梁悔磨咬着牙,“让小姑娘出来,不能就她吃白食!”
连峰将空了的竹筒用匕首从中间对劈成两个船形,各半均装了些野果子送去辇车,对梁悔的话却是笑而不应。
连峰自然不让慕容娇劳累,且不说她本来不会,就说这杂草乱林,虫蛇蚁鼠之处,他也要尽量弄舒适了,才会让她过来。
就在一切准备得差不多时,竟然有人找到这,而且是来找食的!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白日连峰在山脚见着的九爷的贴身护卫天一。
连峰和梁悔看了看说明来意的天一,沉默。
天一面无表情,也沉默。
一时间,只有“噼噼啪啪”的火烧声和“兹兹兹”的烧肥油声相互呼应。
梁悔最先淡定过来,继续之前的动作——给兔后腿涂酱,斜了眼沉默如蚌的天一,抽抽额角,“你主子闻了香,让你过来求肉?”
天一眼角余光扫过流满黄油的烤肥鸡,“肉,还有酱。二位壮士有何要求,只要提出,我家主子都可满足。”
梁悔继续淡定,连峰皱着眉,“你们不是先走了很久?”
天一脸上靠近左眼的肌肉抽了抽,“实不相瞒,车夫路痴。”停了一下,天一平板陈述,“你们不该露天烤肉。”蓦地,天一语气沉冷,瞪着梁悔手上的兔后腿,梁悔一惊,把兔肉藏到身后,“你瞪着我的……肉……干什么!”
“你涂的是不是骝城陈记酱铺的沙茶酱?”
“是又怎么样?”察觉天一收敛对他手中兔腿的杀气,梁悔又拿出兔腿,继续以手涂酱。
天一轻呼一口气,“我家主子刚吃了一次,没过瘾,算你倒霉。”他也烤肉,就是因为没酱,他家主子不吃。他家主子鼻子比狗还灵,闻到肉香不止,还闻到酱味,把他赶过来要他求肉求酱。他是护卫,不是狗腿!
梁悔笑道,“你主子想要,亲自来求。”
天一沉默片刻,冷眼挑眉,“你想死?”
梁悔大声笑道,“死有什么可怕?”
连峰微皱着眉说道,“梁叔,他主子是皇族。”正因此,他特意等九爷一行人先走了好一会儿才赶的车,而且他赶的是慢辇。
梁悔咬了口兔肉,眯着眼细嚼慢咽,显然不以为意。
连峰指着架上烤着的山鸡,“那只山鸡给你,酱我无法决定。”
天一扬手往腰间一抽,连刀带鞘直指梁悔门面,连峰手握刀鞘,“鱼死网破,你讨不了好。”
梁悔将兔腿肉放在芦苇叶上,“小子,没你的事。”
天一弃刀鞘抽刀刃指向梁悔,“给我酱。”
梁悔拍拍手,“你杀我,或者抢。”
天一抽抽眼角,冷目四处逡巡,附近没有,见不远处一方大块葛布上有堆勺罐杂物,正要待要收刀走去,连峰道,“酱不在那。”连峰指着被梁悔挡着的陶罐子,“这坛全是。”
梁悔转身蹲下就要抱起陶罐,天一长刀刺去,连峰勾脚踢开,天一追上梁悔前,钳住梁悔的手腕,手上施力,“梁叔,给他。”
梁悔双目赤红,怒声大吼,“我不受胁迫!”
连峰揉揉脸,他实在不想这样说,“梁叔,只是坛酱。你当年不是……。”被迫屈从四字到底没说出口。
梁悔缓缓松开手,整个人如被抽了力气般摇摇欲倾。
连峰将酱坛取过递给天一,“十六年前五钺关第三营的通敌伙夫,你主子应该知道,请求你的主子饶了他的罪。”他没猜错的话,九爷应该就是当朝九王爷,当年陷害楚将军通敌之事,九王爷是参与者。
天一愣愣地接过酱坛子,向来面无表情的脸龟裂开,“十五年那个伙夫,不是已经被腰斩?”
梁悔蹲着身,抱头低声喃喃,连峰听不清他说的什么,只回答天一道,“当年抓错人。”
天一深深看了眼蹲着地的梁悔,冷肃着脸,“是真是假,要禀明我家主子才能定夺,至于你提的要求……。”天一低头瞅了眼手臂下夹着的陶罐,“若是真的,我家主子恐怕也做不了主。”
“只请求你家主子在楚将军前说上几句好话。”当年牵连甚广,除了楚将军,还涉及到楚将军手下的二十几个亲信,当朝太子,前太子太傅,九王爷,甚至与楚将军只见面之交的将兵也被构害。
天一眼角又是一抽,“我家主子也怕楚将军。”
连峰微诧,“你主子九王爷不是一品亲王?”
天一沉默了一下,“楚将军是五公主的驸马,五公主是邑城城主。”
梁悔此时已经起了身,似乎刚才的失态完全不存在,只平稳道,“酱我取些出来,此行我只带了一坛,这种酱除了骝城陈记酱铺,其他地方买不到。”
连峰拍了下梁悔的肩,“你们好好商量。”梁叔有时执着到了强迫的地步。
留下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连峰走向辇车,打算让他媳妇别出来,他直接将吃的送过去,哪想,他望过去时,他媳妇正好回望着他,也不知他媳妇站在辇车旁看了多久。
他们说那么大声,慕容娇怎么可能没听到?
“梁叔不是烧瓷的么?”慕容娇凉凉的问着,状似不在意。
连峰心颤了颤,在距离慕容娇一尺之处站定,小心翼翼地回答,“他本是烧瓷的师傅。”
“后来跑去军营里做了伙夫?”
连峰忙点头。
“你是在军营里和他认识的?”
连峰又点头,“他在几个营里都呆过。”
慕容娇哼了声,“听你和九王爷的护卫说的,看起来你很了解梁叔嘛!”
“我听他说了很多。”
“他什么都告诉你?”
连峰迟疑了一下,摇摇头,“他来骝城后的事,我只知道一些。”
慕容娇咬着唇,歉然细语,“那你带我来时是真不知道梁叔认得我了,对不起,我刚刚怀疑你了。”
连峰额头直冒冷汗,上前紧拥慕容娇,“阿娇,我烤了山鸡,你尝尝。”
慕容娇轻推开连峰,“还有别人。”
“媳妇,九王爷和宋家大小姐今晚应该就在路边夜宿。你现在这装束,就以我体弱的弟弟暂称,可好?”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