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会主席辛辨话音一落，陶书记立即接上话茬说：“辛辨主席刚才发言，说了一句陶书记和湛分局长都谈了各自意见的话，这里我纠正一下。湛分局长是谈了他的观点意见，但是我陶书记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说过属于我个人的观点。会议开始时，我只是介绍罕老书记关于调查报告的内容。如果要说是意见的话，那是罕老书记和老干们的意见。刚才湛分局长讲没有必要讲这类不是问题的问题，辛辨主席又说这类问题是说不清楚的问题。一个讲没有必要说，一个讲说不清楚。那么罕老书记是从事调查研究工作的调研员，他和老干们写的调查报告交给我这个党委书记，我个人无法答复他们，我只好请党委会给罕老一个答复，给老同志们一个交代。如果党委会没有个结论，我这个书记恐怕没法向老同志们说清楚。诽谤老干部，我们这些做领导工作的还是要管一管的。”
“好了，好了，我看这事很好说清楚。罕老等人的调查报告中，不是言称诽谤罪责吗？那是法律管辖的范围，不是我们企业行政、党委所能管得了的，就这么答复他们，什么事都没有。”湛分局长再一次明确他的观点。
陶再生一听湛分局长这话，心里高兴了，正合吾意。陶再生知道，在分局党委会上对这件事议不出什么结果来。湛分局长、工会主席作了主要发言，态度很明确。党委副书记山峰、纪委书记顾凯煌、副分局长邱邻邦、石碚磊等领导虽然没有长篇大论的发言，可他们也不时地插话，不表态的表了态。虽然有些领导也流露出对范明亮有不同看法，但毕竟形成不了意见，今天的党委会不可能对范明亮做出一个什么处理决定。可是湛分局长最后一句话对他陶再生启发很大，也正合他的第二步计划之意，而且还是湛分局长直接推上法律解决问题的轨道。虽然第一步没有达到预期目的，可为第二步计划打开了通道，名正言顺。叫人看来他陶再生是被动的顺水推舟，与他陶再生没有多大的关系，达到这种效果也不错。想到这儿，陶再生高兴地说：“听湛分局长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底了。今天的党委会讲了一个不该讨论的问题，也得出了一个不是结论的结论。会后，我负责给罕老书记解释一下。既然是诽谤问题，就请到法庭上说理去，分局党委不敢插手法院事务。这样一来，就与在座的分局各位领导，包括我在内，就都没有关系了。那党委会就此散会。”
党委会散后，湛分局长又想，党委会上他也是随便说了一句诉讼法庭的话，谁知道陶书记还当真了。没想到一句本意推脱的话，却无意地将范明亮推到了公堂上去吃官司。当然湛分局长心里明白，就是吃官司，范明亮也未必就输。因为罕大勍等人的观点未必就能在法堂上站住脚，那些所谓的调查报告中的指控，纯属没事找事，乃是荒唐的笑谈。但毕竟打官司不是一件好事，谁愿意把有限的宝贵时间，陷入那种无聊的世界？湛分局长心里更清楚，罕大勍、吴大炮一伙人，本来就有无聊好事的性格，退下来没事做，恰逢多事之秋，不生点事端就好像打发不了日子。好不容易纠住了范明亮的话把，岂能轻易松手？在分局里没有闹起来，肯定要去公堂上闹。这时，湛分局长觉得有点对不起范明亮，至少他不要往官司方向推波助澜。但事已至此，他只有提醒范明亮做好充分的准备，与那些无聊之人公堂上见高低了。党委会散会不久，湛分局长把范明亮叫到办公室，把那份“调查报告”交给了范明亮，并告诉范明亮：“他们可能要上法庭与你打官司，你最近的工作交给副主任和秘书们去做，腾出时间，多动点脑筋，准备去法庭上跟他们说理。”
范明亮站起来想说什么，湛分局长摆了摆手，意思就这么定了，你就放心的去。范明亮也知道，湛分局长不愿把时间和精力，化费在这无聊的事情上，也不多说，带着罕大勃等人的调查报告，走出了湛分局长的办公室，准备迎战无聊口舌。
果然，没过几天，中南法院就给范明亮送来了一张传票。指定他按时到法庭应诉。
中南法院民事庭显得随和一些，没有审判庭那样庄严威武，也没有荷枪实弹的法警，只是在庭前摆放了两张桌子，“被告”在右，“原告”在左。旁听席也比审判庭热闹，可以自由旁听，那些没事而又好事的人，不时窜到旁听席看热闹。罕大勍、吴大炮是这里的常客，常到这里来旁听凑热闹，有时还自告奋勇地发表一些自认为是打抱不平的意见。今天他们与往常大不同了，再也不是旁听者了，而是堂堂正正的原告。当范明亮跨人民事庭时，罕大勍、吴大炮早就稳坐原告席上了。当范明亮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走上被告席时，罕大勍、吴大炮竟带头鼓起掌来，旁听席上的人也本能的跟着鼓起掌来，一时间民事庭不同寻常的热烈起来。范明亮被这笑不起来的大有荒唐意味的举动，弄尴尬了，一时不知是笑还是哭。民事庭长周法宪甩了三下镇威板，嘴里念着镇威词：“肃静、肃静、肃静！”
顿时热闹的民事庭鸦雀无声的静下来，等待开庭的那一刻。周庭长宣读了民事庭法规纪律后，就直接请原告陈述控告原由。罕大勃干咳了两声，装腔作势地陈述了指控由头。范明亮一听，还是调查报告中的那三条指责理由，没有新花样。民事庭长周法宪根据罕大勃等人的指控，逐条逐句的询问范明亮。
“被告请认真回答，原告指控你的小说不是小说，而是地地道道的纪实文章，而且赤裸裸的冠以身边的故事，是否确有其事？”
“法官大人，我范明亮写的是小说，还是纪实文章，不需要我范明亮辩解。凡是看过《身边故事》小说的人都自有公论，我这里带来了几本，先送给民事庭的法官们过目审阅。”
范明亮从黑色皮包里取出五本，送到了周庭长等人的手上。范明亮转身回到被告席上，对旁听们说：“在座的旁听们也许有人看过《身边故事》小说。如果没有看过而又愿意看的话，等休息的时候我打个电话叫家人送些来，免费送给大家看如何？”
旁听席上立即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范明亮接着说：“好，大家的掌声告诉我，愿意审阅我的小说，我保证送。好了，话不扯远了，还是言归正传，回到是小说还是纪实文章上来。纪实文章是真人真事的客观描写，而小说纯属虚构想象的产物。纪实文章与小说，不论从哪方面讲都是有严格区别的。如果我写的是纪实文章，而出版社却把它当成小说出版，出版社的小说编辑也未免太不懂文学业务了，出版社也太不负责任了吧。我相信，出版社没有这么无知的编辑作家。再说身边故事问题，如果作者写的《身边故事》就一定是作者身边的人和事的话，那么作品中写的第一人称“我”，那一定是作者本人啦？
实际看过第一人称作品的人，都不会去认为作品中“我”，就是作者。所谓身边的故事，仅仅是一个书名而已，它完全没有作者身边二字的内在含义。这个身边或许是你的身边，也许是我的身边，更可能是他的身边。这个身边的真正意义，是人的身边，是发生在人们身边的故事，而不是狭义的专指作者身边的故事。如果这样狭义的去理解的话，那就真成为笑话了。我举一个例子说一下，中国历代都有很多的文学家，写过许多的神话作品。如果按照这种狭义的思维逻辑推理的话，那神话作品的作家就一定是神仙。然而略为有点知识的人，都不会去认为神话作品的作家就是神仙。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凡人。法官大人，我回答完了，你再问吧。”
“被告，原告指控你丑化干部形象，说你《身边故事》中有三分之二以上的干部是反面形象，是否确有其事？”
“法官大人，这是一个不是问题的问题。刚才我说了，《身边故事》是一部小说，不是纪实文章。如果是纪实文章，写得不切实际，就有丑化真实干部的嫌疑。而我著的《身边故事》是一部长篇小说。大家都知道，写小说编戏剧就是写矛盾，没有矛盾就没有小说戏剧作品。我的小说《身边故事》中有两个对立的矛盾，具体说来我笔下的人物有好干部、中间派、坏干部三部份构成，我自己也没有统计过好坏干部的比例是多少。再说看一部作品的好坏，是看它表现的主题思想是什么，而不是看好坏干部的比例是多少。退一万步说，就算我写的小说中有丑化干部形象的嫌疑，那也是虚构的人物，不是具体的直指现实中的某一个干部，何罪之有呢？”
“被告，原告指控你污篾诽谤老干部，你写一个老干部给私生女五十万办嫁装，这个老干部就是原告罕大勃同志，是否有其事？”
“法官大人，这话纯属无稽之谈。小说是文学作品，小说中人物是文学形象，怎么能与现实生活中的真实人物去对号入座呢？小说中的老书记给私生女五十万元的陪嫁故事，而现实中的罕老书记却没有私生子，这就是所谓的诽谤。法官大人，让我说一句不礼貌的话，我小说中塑造了一个老干部形象，罕老书记就认定这个老干部就是他罕大勃。那么，我小说中如果塑造了一个法官形象，你是否就能认定这个法官就是你周法宪呢？我再问一句，如果现实生活中的罕老书记假如有一个私生子的话，就说明我不是诽谤，而是真实的描述？法官大人，各位旁听，这个问题说来说去，说明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小说中的文学形象和故事，与现实生活中的人和事是不一样的，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相反概念，怎么能混为一谈呢？既然不是一回事，又何谈诽谤之有？”
周庭长询问过范明亮后，又回过头来询问罕大勃、吴大炮，反反复复几个回合，各不相让，—个强行对号入座，一个不是真实的再现。最后周庭长为了证实他的调解能力，也让罕大勃、吴大炮心服口服，特意请来了著名的文学评论家对《身边故事》小说作了点评，还特邀了旁听代表发表旁听意见，在各方代表的强辞驳诉下，罕大勃、吴大炮语塞词穷，哑口无言。最后周庭长郑重宣布：“徘谤罪名不成立，被告胜诉。”
一场文学官司闹剧，在笑谈中结束。陶再生原打算搞他范明亮一个身败名裂，没想到偷鸡不成反丢把米，客观上帮了范明亮一个大忙，为范明亮的扬名做了一场免费的广告。本来范明亮的小说很一般化，在书海中乃沧海一滴，不足为奇。范明亮也是文学界一无名小卒，没想到这场文学官司一打，各新闻媒体一时间借题发挥，炒得沸沸扬扬。报纸上连篇累牍，电视台跟踪报道，把范明亮炒红了，出了大名。各大书店《身边故事》抢购一空，出版社加印，一版再版。也不知是谁写了篇报道刊登在《中南日报》上，说是明日上午10时，范明亮在中南新华书店大厅里签名售书，范明亮9时才看到报纸，大吃一惊。因为他并没有做这个准备，他也根本就没有签名售书的打算。但他想，记者不负责任乱点鸳鸯谱，而他范明亮没有签名售书的打算，不能叫读者失望。他赶紧将家里仅存的一千本书拖到新华书店。范明亮还没有到，书店门口早排上了长队，一个多小时，那一千多本书就签名售完。范明亮只好向两手空空等待的读者说了几声道歉。
范明亮因为一场无聊的官司，使他扬名走红，气得陶再生牙齿咬得嘎嘣响，心里狠狠地诅咒：“黑文鬼，别得意，有你拉青蛋的时候！”
二十三、处女“卖淫”
（陶再生运筹帷幄，绕了几圈大弯，最后又把目标定在了湛分局长的女儿身上，导演了一场处女“卖淫”的闹剧。湛分局长却蒙在鼓里，不知祸从天降……）
陶再生先打外围的战略首战不利。他本想借机打掉湛分局长一只帮手，但效果恰恰相反，反倒使湛分局长的左膀右臂更加健壮。本想打范明亮一个晕头转向，失去平衡，顾不及犬马之劳，丧失辅佐之力，没想到却使他名扬四海。陶再生外围之战，初战失利。但陶再生并没有因初战失败而丧失信心，他认为英明的谋略家，不会把失利挫折看成是失败的终结而丧失胜利的信心，相反则认为是成功之母，是前进的开始，是胜利的希望。他要用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战术，继续外围战。他知道，尽管首战失利，但对他陶再生来说无伤一根毫毛，而对湛分局长来说或多或少有所损伤，至少说范明亮没那么猖狂。尽管范明亮胜诉了，但对他也是一个打击，至少让他知道后面还有人在搞他，往后说话办事就要小心，要给自己留条后路，辅佐之心就不会那么全心全意了。也就是说他陶再生一巴掌打出去，尽管被打者不痛，等于没打一样，但他陶再生不会痛，更何况他陶再生还是借人之手打的，连举手之力都不是他陶再生耗费的。既然范明亮没被打痛，那也不要紧，目的是要湛分局长痛，他湛分局长痛才是真正的效果。打击湛分局长身边的一员，也许对他湛分局长来说不会有太多的伤痛。伤及他的家人是他最大的伤痛，叫他整日提心吊胆，叫他时刻为家人之事奔忙，无心顾及工作。叫他痛未定再思痛，让他意识到变革的艰难。那么伤谁最好呢？是他的女儿，还是他的老婆？陶再生很快就做出了选择。给他的女儿制造点事端，是对他湛分局长最大的打击。那么伤到什么程度？这可要动动脑筋，至少说暂时不能来真的。如果真要把他女儿遭踏了，引出大案来，那就不是范明亮文学官司败诉那样简单了。到时候追查到他陶再生头上，那可就惨了。他陶再生不做这断送官运的傻事，他绝对不用官运作代价，去做这种蠢人勾当。他要像制造范明亮文学官司那样，不论胜负，都不会有人怀疑是他陶再生导演的。陶再生想到这儿，立即想到了中南奇人大厦的楼主白泉皙。白泉皙自从虞虎彪、吴莨菪手中夺得楼主起，就牢牢掌握了中南车站黄金码头的半壁江山。虽然白泉皙不是像吴莨菪一样是虞虎彪的替身，而是独居一方，独立自主。陶再生虽然与白泉皙是兄弟，但他与陶再生走的是两条不同的道路。他只想大把大把地挣钱，不想去政界做官。他认为有钱就是草头王，他只认钱不认人。但他讲点兄弟义气，尽管他与兄长陶再生不是一路人，更不是陶再生在中南奇人大厦的替身，可陶再生求到他头上时，他又慷慨得很。对待陶再生，可以说比他对待同窗好友古克呈，还要慷慨大方得多。还有一个特点是他比小舅子伍黑少爷要有心计得多。伍黑少爷把握不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你惹出事来。而白泉皙虽然没有理解他陶再生心里的聪明悟性，但要他干的事，他绝对照办不走样，而且干完了也不居功自傲声张，只要你不提，他就绝对不提已干过了的事情。陶再生要的就是他这种性格，找他去完成外围第二战，准能收到好的效果。陶再生想好后，再一次求助于白泉皙，如此这般的给白泉皙交代得清清楚楚，最后还特意嘱咐一句：“记住，一定要真戏假唱，千万不要来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