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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自己编织的茧

我喜欢和杨叔聊天,但是其他人就不会,他们喜欢捉弄他。

杨叔人很随和,他虽然装着很凶的样子,可是我们谁也不怕他。

“今天你们又没有扫地,扣两分,再不扫就直接报告你们班主任。”

他来时,气势汹汹,可我们之中若有人跟他软磨硬泡,他就会心软,结果分也不扣了,把我们骂一顿,就生气的离开。

他们会给杨叔烟抽,杨叔说:“我不吸烟了,早就戒了。”

“那太可惜了,还是别人送的玉溪,你知道我们是学生,不能吸烟的,看来只有丢掉了。”有人这样变相的贿赂。

“别丢,怪可惜的,还是我收下吧。”

杨叔不客气的收下,然后贿赂的人会请他对自己寝室的纪律与卫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杨叔没想到自己那么容易就中了圈套,也只有感叹现在的孩子,越来越精了。

“杨叔你还好没有做官,不然真想不到你会堕落成啥样。”我对他说,并不是责怪,有点开玩笑的意味。

“你说我会堕落成啥样,我只是贪一点小便宜,大的原则从来也不违反。我这样不就为了给无聊的生活,找点情趣嘛,也无伤大雅的。”杨叔平淡的说。

“杨叔,你是最老实的人了,连你都学会了诡辩,这个世界恐怕是没有希望了。”我很担心似的说道。

“年纪轻轻就这样愤世嫉俗,你以后还怎么在社会上生活。将来的世界,必定是你们这群年轻人的,我们这一代人老了,你知道的,就像那些老房子,早晚要被拆掉,改建新的高楼大厦。”杨叔吸着烟说道。

“可我不认为我们这群人比你们好,我是说真的,我们比你们想象的还懒,这样是做不出什么大事的。”我妄自菲薄的说。

“你的想法该改一下了,”杨叔摸着我的头说,“你到底跟谁学的,怎么比我这个老头子都还要守旧。”

我推开杨叔的手,说道:“这根本不是守旧,而是我看到的事实,我们这群人里成天只想着吃喝玩乐,又贪图安逸,从来不做正经事。”

“那是你的眼光太狭隘了,”杨叔说,他喝了一口水,用衣袖擦擦嘴,继续说道,“你现在还处身在这个落后的小城,外面世界发生的那些天翻地覆的变化,你根本没有切身的体会。”

我当时好像愣住了,我不知道杨叔会这么说话,在我的印象里,杨叔从没这么认真,也从没说过这些很有道理的话。

“你在自己的空间里,像一个井底之蛙,外面广阔的天地,你又知道多少。”杨叔说,“这也不能怪你,你生活的起点太低了,比起那些大城市的孩子,你已经先天畸形了。”

“杨叔,”我好奇的看着他,问道,“你是什么人,我感觉你像变了一个人。”

“呵呵,”杨叔发出一声苦笑,他看着我的眼睛说,“你现在可能不懂我的话,可是有一天,你成为社会精英份子的时候,你会知道,优秀的人虽然很少,可是他们才是撑起大厦的栋梁。”

“我懂,小说里也有这样的人,可我觉得不会在现实中出现,我也成不了那样的人。”我说道,看着杨叔的眼睛,他的眼中,有点忧伤。

“你没有野心,但你渴望生活得更好,还是需要不断的努力,我并不看好你,你的资质很平庸,但如果有天,你走出了自己狭隘的天地。你善于思考和善于倾听的性格,说不定真会让你取得高于同辈的成就。”杨叔感叹地说道。

多年以后,我还记得杨叔的话,可是,在经历了无数的人世沧桑之后,我依然没有走出自己的天地。

我一直的愿望是:即使过得很平凡,也要很充实,很快乐,我深深的明白,不论多么灿烂,始终要归于沉寂。

这或许是最真实的我,不求轰轰烈烈,追名逐利,只愿平平淡淡,得失由心。面对生命的问题,我给出的是这个答案。

可惜在我今后的岁月中,那最初平淡的愿望,始终没有实现。

杨叔不是我那种心态,他很有理想,同时又藏着一些秘密。总之在与杨叔的相处中,我越发对他产生了好奇。

我的成绩在那段时间里,下滑得有点快,这引起了老师的注意。老师约我在校园里散步,我们边走边谈。

我们路过石桌的时候,老师说:“你最近好像心绪不宁,有事别闷在心里,如果觉得我还算可靠的话,能告诉我吗?”

“盛杰来信了,他说他的父母离婚了,他和他父亲吵了一架就离家出走了。”我郁闷的说道。

我们走到凉亭里坐下,那时是十一月的天气,没有了聒噪的蝉鸣,只有几声稀疏的鸟叫。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真的,以前我没有遇到过你这样的孩子,你想的比任何人都多,内心的承受力,却比他们都要脆弱。我怕说错话,反而会起到相反的效果。”老师无奈地说道。

“老师你也经历过吗,有人向你说他们的经历,你会觉得不开心吗?”我莫名的问道。

“我也会不开心,”老师答道,“可是我能从中走出来,继续我自己的生活,可是你,我不觉得你有我想象的那么坚强。”

“可我也没你说的那么脆弱,我的成绩下滑,并不全是因为盛杰,我只是忍不住要去想一些问题,一些他们都不想的问题。”我看着老师,说:“我觉得我停不下来。”

老师笑笑,他说:“这是好事,一颗会思考的头颅,至少不会是摆设。”

可我告诉他,我正是因为无聊才想问题的。他问我想些什么,我说我想着鸟,又想着鱼,想以前的人。

“那你真是太无聊了,你不是喜欢看书吗?”老师问道。

“是呀,看过一本书,我就会想书中究竟要说一个什么问题,通常会想几天,结果有时还没弄明白,就睡着了。”我不好意思的说。

“看来是我错了,从现在起,你要少看书了,你每天必须主动跟班上的人打招呼,还要和他们聊天,不要再把自己关在一片孤城之中。”老师担忧的说道。

我抗议,我说我找不到人聊天,老师说他安排几个人来陪我聊,就那样,他想让我摆脱自己编织的茧,然后像蝴蝶一样,在广阔的蓝天里,快乐的翱翔。

我不能说他的尝试失败了,但没有预期的成效。我感激他为我做的事,至少我觉得有人关心着我,在我远离家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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