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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魔女

小老人的鞭子一刻也没停下来,好像他这种身材,这个年纪,使得动这条鞭子已经是令人意外,何况还这样矫活?

少女的娇躯在鞭上不住翻腾,哀呼连声,欢乐之色却更浓。

她的姿态始终是那么动人,一声声哀呼,给人的不是怜惜的感觉,反而令人心荡神旌。

小老人却是咬牙切齿,鞭下得更急。

轻纱在鞭下裂开,一片片飞碎,少女的胴体逐渐毕露无遗,在血红的灯光下看来,仍然是那么洁亮,令人有一种滑不留手,又充满了弹性的感觉。

肌肤上纵横交错,淡淡的留下了无数道鞭痕,却只是增加了这具胴体的魅力。

一颗颗汗珠也在肌肤上冒出来,晶莹闪亮,少女已开始露出疲态缓缓倒下去。

小老人的鞭子突然又卷至,缠住了少女的双腕,再一牵!

少女嘤咛一声,整个身子被吊起来,鞭子一落,正好挂嵌在一条柱子上的一个金钩上。

小老人接将鞭子在手的一端往那条柱子一绕,打了一个结。

少女半身一靠,挨在柱子上,汗流更多,她的脚步仍可以踩在毡子上,婉转哀啼,更加动人。

小老人爬在毡子上,好像在没命的喘气。

然后他半身一转,摊开手脚,仰卧在毡子上,全身都放松,眼睛也闭起来。

看样子他好像已筋疲力尽,混身都虚脱,又好像已得到极大的满足。

沈胜衣看到现在,仍然没有作声,张千户忽然又问:‘看下去。’

柳清风笑接道:‘那个小老儿看情形是不会再动的了,再下去,不成我们来继续?’

楚烈失笑道:‘我们这把老骨头,那经得这般操劳,还是让年轻的去吧。’

沈胜衣竟然道:‘很好,反正我也要一舒筋骨。’

他们看来都不想惊动小老头与那个少女,语声并不高。

那句话出口,沈胜衣缓缓站起了身子,张千户四人亦蓄势待发。

这五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若是连手出击,天下间只怕还没有什么人能够抵挡得住,在他们五人包围之下,那个小老人可以说插翅难飞。

却是在这个时候,事情又有了变化。

小老人已经闭上的眼睛,在沈胜衣站起身子之后,突然又张开来。

那看来就像是突然受了很大的惊吓,沈胜衣看在眼内,不由得大感诧异。

那个小老人凭什么知道他们要采取行动?

连张千户四人也以为小老人突然张开眼睛,是这个原因。

可是他们立即发觉并不是这样。

那剎那,珠帘突然一阵乱响,一个人疯虎也似疾闯进来。

一个紫衣青年。

看清楚这个紫衣青年的脸色,非独沈胜衣,连张千户四人,全都大感诧异,不觉长身而起。

不是别人,是艾飞雨!

快剑艾飞雨,南湖上快剑杀人的艾飞雨!

他的剑在鞘内,可是他眼中的怒火,已足以令人胆战心惊。

若说怒火也可以燃烧,小老人这时候已经被烧成灰烬。

小老人已经吓得从地上飞起来,缩到一条柱子后。

艾飞雨没有追前,在那个少女旁边停下来,怒瞪着那个小老人,双拳紧握,好像随时都准备击出去。

少女本来风情万种,这时候亦已被惊惶代替,半张着嘴唇,非独没有声音发出来,而且已好像冰封硬化。

小老人在柱后伸出半个脑袋,看着艾飞雨,又缩回,神态甚滑稽。

艾飞雨胸膛起伏,突然一声怒吼:‘滚出来!’

小老人掩住胸膛,好像一颗心也要给吓得溜出来。

他终于走出来。

艾飞雨霍地手一指,尚未开口,小老人已双手乱摇。

看样子他对于艾飞雨畏惧得很。

艾飞雨与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这样愤怒闯进来?

沈胜衣目不转睛,一声也不发,张千户四人亦保持沉默,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艾飞雨的手指已因为愤怒不住颤抖:‘你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说!’

小老人又摇手,又双手互搓,动作虽然多,却没有说话。

艾飞雨万声接道:‘你说,若是你不给我一个清楚明白,一个满意的解释,我与你没完没了。’

小老人双手又一阵乱摆。‘这不是我的主意。’

‘不是你的是谁的!’艾飞雨咆哮。

沈胜衣听到这里,仍然不明白,却已听出了一样东西。

这个艾飞雨与他那个好朋友艾飞雨虽然容貌一样,声音却不同。

——这个艾飞雨难道的确不是真的?

动念未已,小老人已应道:‘这些事你应该知道,只有主人才能作主。’

‘胡说!’艾飞雨嘶声道:‘主人亲口答应将黛黛送给我,岂会出尔反尔。’

小老人叹了一口气,艾飞雨转向那个少女。‘黛黛,你怎么跟他到来这里。’

少女嘴唇颤动,就是说不出来。

艾飞雨一顿足,转问小老人:‘你快说,是谁指使你这样做。’

小老人道:‘不是说了?’

‘不会的,主人答应的事情,绝不会更改,一定是什么人给钱你,要看你这一顿鞭子,你找不到别的人,假传命令,骗我的黛黛到来。’

小老人还未答话,艾飞雨已转向那些圆洞。‘你们看够了没有,滚出来,不然我要剜了你们的眼睛。’

从他那儿望上去,所见的只是一个个的圆洞,他当然看不到圆洞后的是什么人,也所以才会这样咆哮。

张千户笑笑:‘我们该下去了。’

沈胜衣摇手:‘看下去!’

‘好——’张千户并不反对。

这时候,他们已知道那是甚么回事。

那个少女叫黛黛,已经许配给艾飞雨,小老人却找她到来鞭挞,难怪艾飞雨知道了勃然大怒,立即到来大兴问罪之师。

小老人随即嚷起来。‘你怎能这样对客人!’

‘为什么不能?’艾飞雨又戟指小老人。‘黛黛是我的,谁也不许动。’

小老人又叹了一口气:‘不错,黛黛本来是你的……’

‘什么本来,难道现在不是?’艾飞雨一字一顿。‘你说话小心,惹怒我,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小老人一摊手。‘我是说老实话,黛黛本来是你的,但现在不是了。’

艾飞雨沉声道:‘只有一个人可以说这种话,主人!’

他虽然没有说出来,但从这句话,已可以听出他于口中那个主人是有所避忌。

‘不错。’小老人一耸肩,‘若不是主人这样吩咐,我这个奴才,又怎敢说这种话?’

艾飞雨的面色终于变了。

张千户目光落在沈胜衣面上。‘他只是一个奴才。’

沈胜衣沉吟着道:‘以常理推测,应该是的。’

若不是奴才,又怎会孤身犯险?

张千户接口道:‘这件事看来有些奇怪。’

沈胜衣点头,张千户道:‘我实在有些怀疑,到现在为止,我们的一切举动,都已在那位主人意料之内。’

秦独鹤冷冷接道:‘到现在你才怀疑吗?’

柳清风笑笑插口:‘有谁看得出那位主人在打什么主意?’

张千户说道:‘现在已经有些眉目的了。’

沈胜衣一笑:‘那位主人既然这样希望我们看下去,为什么我们不看下去?’

楚烈疑惑的看着他们,好像还不太明白,可是,他没有追问,旁边那十位司马仙仙当然都听得清楚,听到这里,她们纵然事先一些也不知情,现在也应该知道,这五个客人实在另有目的。

但是她们仍然一些反应也没有,只陪着这五个客人看下去。

艾飞雨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小老人那么一说他就沉默了下去,好一会,他才道:‘不会的。’

小老人叹了一口气。‘很多人都有你这个毛病,就是太相信自己的能力,认为自己很重要。’

艾飞雨冷笑:‘你说清楚一些。’

小老人道:‘我跟了主人这么多年,到现在还看不透他的心意,却是看懂了一件事。’

‘什么事?’

‘对他来说,没有人是真正重要的,以后我不知道,但到目前为止,的确还没有。’

艾飞雨突然问:‘这到底为什么?就为了那件事?’

小老人说道:‘你到底还是一个聪明的人。’

艾飞雨道:‘那件事我已经问许他,他也没有表示反对。’

‘那一定也没有表示同意。’

‘他是说让他考虑一下,根据我的经验,这所谓考虑,也就是同意。’

‘错了。’小老人拚命的摇头,考虑就是考虑,怎能混为一谈。

‘有例在先。’

小老人笑了笑:‘我知道你是说那一件事,但你也许不知道,在考虑过之后,主人其实还是答应了的。’

艾飞雨怔住。

小老人接问:‘你的记性一向都很不错,当然不会不记得,主人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答应你,只是考虑。’

艾飞雨沉声道:‘若是不答应,怎么在我第一次采取行动时,不加以阻止?’

小老人笑了笑。‘因为你在主人来说,其实并不重要。’

艾飞雨怒道:‘你说话说清楚。’

小老人接道:‘因为并不重要,所以你的事主人并没有优先考虑。’

艾飞雨又怔住。

小老人仍然是瑟缩的神情,但语声已逐渐高起来。‘想不到你还未得到他的答复,但私自去采取行动。’

‘怎么他不阻止?’

‘这只怪主人要关心的人,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而你的行动又快了一些,所以,到他要制止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

艾飞雨又手紧握,没有作声,小老人接道:‘主人唯一满意的就是,你的武功进展很不错。’

艾飞雨道:‘我每天苦练,也从不敢违背他的意思,所以才有这个成绩。’

‘连主人都满意,你本人当然更满意的了。’小老人摇摇头。‘若不是如此,你根本也不会闯出这场祸。’

艾飞雨喃喃地道:‘他不是答应过我,一定会让我还了心愿?’

‘主人确是这样答应过,因为那时候,无论你怎样做,都是你一人的事情。’

‘这之前,我从未见过他考虑一件事,需要考虑那么久。’

‘据说那只有三天。’

‘三天,并不是一个很短的时间,那三天之内,我已经三次表示要见他一问结果。’

‘可惜那三天之内,他要见的人实在太多,所以这件事,严格说起来——’小老人忽然闭上嘴巴。

‘你不敢说主人的不是?’

‘不敢。’小老人笑了笑。

‘那我说——’艾飞雨沉着声音。‘严格说起来,他应该也要负责。’

小老人笑笑:‘话又得说回来,你也该想想,自己是不是这样重要。’

艾飞雨沉默了下去,小老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先前,你一定从来都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

艾飞雨绝不否认。小老人接道:‘这当然也是主人才能够让你有那种认为自己很重要的感觉。’

‘没有我事情就不能成功,我对他的重要,有甚于他的儿子。’

‘主人是这样说,也因为要让你知道自己的重要,所以你说要黛黛,他立即将黛黛给你。’

‘这难道不是?’

‘若是没有需要,主人根本不会找你来,需要用到的人当然都是可以说是重要的。’小老人笑了笑。‘也就是说,每一个替主人做事的人都重要,只不过有轻重而已。’

艾飞雨冷冷地问:‘那……那我到底是……’

小老人截道:‘本来就不很重要,现在就更加不重要了。’

艾飞雨胸膛不停起伏,但情绪显然已稳定下来,呆看着小老人好一会,才问道:‘主人的意思是要我怎样?’

小老人眼珠子一转:‘到现在你还不明白?’

艾飞雨忽然想起什么,面色一变,目光转向那边墙壁。‘在墙壁后的是什么人?’

小老人摇头:‘你看似明白,其实还是不明白。’

艾飞雨面色突然大变,盯着那个小老人。‘是主人这样决定?’

小老人微一颔首。

艾飞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未悉他是否知道,黛黛已有了我的孩子?’

小老人郑重的道:‘黛黛绝不会有孩子的。’

艾飞雨目光转落在黛黛面上,黛黛惶恐地望着他,嘴唇哆嗦,面色发白,却没有作声。

小老人又道:‘你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应该心满意足了。’

艾飞雨目光霍地转回,眼角肌肉抽搐,恨恨的盯着那个小老人。

小老人接道:‘主人要我转告你,孩子绝不会有事,叫你放心去。’

艾飞雨突然像斗败的公鸡般垂下头。

小老人随即身,招招手:‘几位可以出来了。’

语声甫落,五个人就从五个人圆洞飞出来。

小老人一声怪叫,缩进了一面屏风之后,他方才好像累得要命,现在浑身气力像已完全恢复,那一缩之迅速,绝不在离弦箭矢之下。

艾飞雨的剑同时出鞘,寒光一闪,刺进了黛黛的咽喉内。

黛黛显然没有想到艾飞雨竟然会向她刺出这一剑,所以临死的那一剎那,她的眼瞳中只露出诧异的神色。

艾飞雨缓缓将剑抽出,缓缓道:‘你我一场夫妻,是不是应该与我携手黄泉路上?’

黛黛当然不会回答。

艾飞雨随即缓缓转过身子,张千户、柳清风、秦独鹤、楚烈已包围在他四周。

沈胜衣却是扑向那个小老人,飞鹤般双袖一展,凌空扑向那面屏风。

这剎那之间,小老人已经不在屏风之后。

沈胜衣身形旋即掠下,双掌抵在屏风不远那面墙壁之上。

那之上又是一幅********的浮雕,天衣无缝,沈胜衣却清楚看见,浮雕上那剎那出现一道暗门,小老人一滚而进。

他双手现在正抵在那道暗门的位置,但一推再推,都推之不动。

楚烈那边正好看见,立时道:‘沈老弟,让我来!’

语声甫落人已跃到,他双掌开碑裂石,要击碎那面墙壁,绝不是困难,那知道他双掌还未劈出,浮雕上那个男人的脸庞突然一缩不见,脸洞之内随即出现了小老人的脸庞。

‘大胡子等一等!’小老人接一声怪叫。

楚烈呵呵大笑,招手道:‘那你就乖乖的给我滚出来!’

小老人却‘咭咭’的笑道:‘这面墙壁是铁铸的,我只是提醒你小心震痛了双手,也莫要损坏了这一面浮雕。’

楚烈摇头道:‘你的话我很怀疑。’

‘真是好人难做。’小老人叹了一口气。‘艾飞雨已交给你们,连多谢也没有一声,还要拆屋子啊。’

楚烈冷笑:‘你这个小老头儿一看就不是好人,饶你不得。’双掌随即挥出。

小老人的脸庞立时消失,却将浮雕那个男人的脸庞塞回来。

‘轰轰’两声,浮雕片片碎裂剥落,后面出现的,果然是一面铁打的墙壁。

‘果然是铁打的。’楚烈一呆。

沈胜衣目光一转:‘听这声音,这墙壁相当厚,要弄开它,并不容易。’

楚烈点头:‘算他命大,我们先料理了那个姓艾的再说。’

沈胜衣不反对,楚烈急不及待,双掌一印,震碎了那面屏风,当中走了过去。

艾飞雨仍站在原地,手中剑低垂,剑尖的血已经滴尽,他没有作声,也没有移动。

张千户三人也没有,只是盯着艾飞雨,楚烈走了过来,反而是他第一个开口:‘姓艾的——!’

语声未已,沈胜衣的身形突然倒射而出,飞射向跃入来的其中一个圆洞!

他本是跟在楚烈身后,步向艾飞雨,这一动之突然、之迅速,实在大出人意料之外。

江南四友齐皆一怔,艾飞雨的剑乘机刺出,刺向张千户的胸膛!

这一剑也是非常突然,非常迅速,看情形张千户实在很难闪得开。

张千户也没有闪,那剎那手中突然多了一个算盘,正迎着来剑!

剑刺在算盘上,发出‘叮’的一声,这个算盘竟然是铁打的。

张千户一笑:‘你找错对象了!’

艾飞雨眼角的肌肉一下抽搐。‘我是找错了,我应该稳记你叫做精打细算!’

张千户又是一笑,楚烈霍地转过头来。‘这到底什么回事?’

张千户还未回答,艾飞雨已道:‘我其实应该向这个人出手。’

楚烈大笑:‘向我?来!’

艾飞雨冷冷道:‘方才那一剑我若是向你出手,现在你即使不死也已重伤!’

楚烈闷哼一声:‘哪有这么容易!’

艾飞雨道:‘宰一头猪,就是这么容易!’

楚烈面色一变道:‘你说谁是猪!’

‘你虽然不是猪模样,人头里载的却是个猪脑!’艾飞雨剑指楚烈。

楚烈怒吼一声,双掌一盘,艾飞雨又道:‘到现在我相信你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楚烈一怔。

艾飞雨接道:‘哪有这么笨的人?’

圆洞那边,这时候已传来了兵器交击声,楚烈听得清楚,又是一怔。

张千户实时道:‘我这个兄弟不是笨,只是脾气暴躁一些,他若是能够冷静下来,早已知道是什么回事。’

艾飞雨只是冷笑。

柳清风忽然道:‘老大,我过去助他一臂之力。’

张千户道:‘他应该应付得来。’

‘好,那就先料理了姓艾的!’柳清风抽出长剑。

楚烈倏的叫起来:‘这地方的四壁莫非全都是铁打的?’

张千户笑道:‘显然就是了,我们若是全都给困在这儿,就算杀了姓艾的,只怕也凶多吉少。’

楚烈一竖大拇指:‘小沈真的是一个聪明儿童。’

‘他是的。’张千户拈须微笑。

楚烈目光转落在艾飞雨面上。‘我是人头猪脑,你也不见得聪明到那里。’

秦独鹤梨木杖一扬:‘所以他才会变成鱼饵,落在我们四条大鱼面前。’

张千户笑笑:‘现在饵我们是吞定了,却没有上钓。’手一扬,铁算盘‘叮当’一阵乱响。

圆洞那边亦‘叮当’不绝,却是兵器交击声!

沈胜衣身形之迅速,当真是有如离弦箭矢,非独迅速,而且准确,正射那个圆洞。

他的右手更敏捷,人在半空才拔剑出鞘,先射进圆洞的却就是那支剑。

圆洞后与他们离开前并没有多大不同,只是地面上已多了两条铁轨,四个白衣人正推着一块铁板奔来,那十个司马仙仙的手中也各自多了一支剑。

那些剑宽才二指,看来很锋利,一展开,便发出毒蛇抖动般的飒飒声,也毒蛇一样狠辣,一齐向沈胜刺来!

单就是应付这十支剑已经不容易,何况还身在半空,沈胜衣也没有怎样应付,他的身形实在太快了,剑还未刺到,他便已于剑尖中射过,眼看一头就要撞在墙壁上,他那箭矢也似的飞射的身子倏的松弛,竟就贴着墙壁滑下来!

他的内功绝无疑问已经练到收发自如的地步!

那十个司马仙仙的动作也不慢,剑立时回刺,一齐飞刺向沈胜衣。

她们一动,沈胜衣亦动了,贴着墙壁的身子突然弹出,间不容发的剎那从两支剑当中穿过,扑向那推动铁板的四个白衣人。

那块铁板非独宽敝,而且很厚,但底下装着活轮,所以四个白衣人推来并不怎样吃力。

铁板已经将大部份的圆洞堵住,四个白衣人方侍再推,已睹见沈胜衣扑来。

人到剑到,剑未到,剑气已经迫人眉睫。

四个白衣人一声暴喝,双手一翻,各多了一柄锋刀,旋转着向沈胜衣攻来。

他们面上都蒙着白布,只露出一双眼睛,力道虽然轻重不一,招式却是相同。

沈胜衣一声轻啸,剑继续刺前,一剑突变八剑,正迎上八刀,一声‘叮当’声响,竟将那八柄锋刀完全震开。

剑热竟未绝,继续攻前去!

四个白衣人身形立即一分,将沈胜衣包围起来,那十个司马仙仙亦欺上。

沈胜衣目光一扫。‘这是飞鱼塘的弟子?’

四个白衣人一声冷笑,锋刀飞旋,却不离手,四面齐上,攻击的部位无一相同,但却都是致命之处。

沈胜衣倒踩七星,闪六刀,接两刀,身形再一旋,竟然就脱出四个白衣人的包围。

四个白衣人虽然看不见面上的表情变化,显然都为之一怔。

两个司马仙仙迅速补上,双剑交剪,迎向沈胜衣的咽喉,沈胜衣的剑已隐在肘后,这剎那突然又挡在面前,‘叮’的三剑交剪,沈胜衣身形藉力拔起,从两人的头上翻过,一扬手,封住了两人的穴道。

其余的刀与剑同时进来,沈胜衣这一个翻身,立时都令他们完全停下。

沈胜衣双手再一扬,将那两个司马仙仙送到椅上,突然问:‘你们之中,谁能够作主?

没有人回答他,刀与剑一齐向他攻来,飞旋的刀,刁赞的剑,沈胜衣一剑按住了十六件兵器,立时一阵珠走玉盘也似的叮当声。

那四个白衣人毫不畏缩,八个司马仙仙也一样,她们眼睛据说都不大好,但是在这个阴暗的环境出手却是那么的准确。

铁板遮去了大部份的圆洞,也等于截断了大部份的光线。

血红的灯光仍如血,却变得像瘀血一样!

沈胜衣已习惯这种灯光,后背往铁板一靠,更少了后顾之忧,可是他并非固定在一个位置,身形迅速的左右移动,攻来的刀剑不是被他闪开便是击在铁板上,他的剑反而甚少攻出,但一攻出必予对方的极大的威胁。

那些司马仙仙与蒙面的白衣人只是进攻,既不退缩,也不说话。

沈胜衣也知道从他们口中问不出什么来,心念一转,决定速战速决!

他再闪三剑,身形一欺,剑抢入空门,竟然就以剑尖封住了一个司马仙仙的穴道。

这个司马仙仙一倒下,沈胜衣便是从他身旁冲过,剑一挑,挡开旁来一刀一剑,身形倒旋而回,剑再封开一刀,一沉,柄撞在那个白衣人的腰间穴道上。

那个白衣人闷哼一声,倒了下去,沈胜衣半身一矮,劈手夺过了他左手的刀,以刀封开了右手的攻势,左手剑接三剑,还五剑,又点倒了两个司马仙仙,刀接作暗器用,从刀势破绽中飞进,刀背横撞在那个白衣人的小腹上,刀柄再一转撞上胸膛,连击中两处穴道,不由那个白衣人不倒下去。

沈胜衣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

张千户铁算盘一扬便停下,忽然问:‘高姓?’

‘艾——’艾飞雨的剑同时刺出!

张千户铁算盘连接三剑,旁来一杖,接下了第四剑。

秦独鹤回杖直迫艾飞雨面门,艾飞雨第五剑尚未刺出,杖已攻到,不由一步倒退。

‘你绝不是艾飞雨!’秦独鹤冷冷接问:‘到底是谁?’

‘是你的老祖宗!’艾飞雨剑一贴杖身,疾迫了过来,剑刺向秦独鹤咽喉。

秦独鹤一杖架开,柳清风的剑旋即刺到,看似随随便便的一剑,竟然将艾飞雨的剑势封死。

柳清风接道:‘你若是他的老祖宗,便该姓秦了,可惜我们与姓艾秦的,好像都没有结怨。’

秦独鹤冷冷接道:‘我看你还是直说出来的好,你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我们已经有足够的理由置你于死地。’

楚烈道:‘不错!所以你最好还是告诉我们你真正的身份,那说不定我们或者会念在你先人的面上,饶你这条命。’

艾飞雨冷笑:‘你们什么时候变得这样仁慈?’

楚烈捋须道:‘我们江南四友一向恩怨分明,也从不枉杀无辜。’

艾飞雨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楚烈瞧着他,柳清风秦独鹤张千户都没有作声,而张千户更彷佛已陷入沉思之中。

艾飞雨大笑不绝,连眼泪也好像给笑得掉下来。

楚烈终于忍不住,一声断喝道:‘你在笑什么?’

艾飞雨大笑着道:‘难得听到一句那么有趣的话,姓艾的怎能不笑?’

张千户淡然道:‘你若是真的姓艾,我们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大笑的事情。’

艾飞雨反问道:‘那你说,我该姓什么?’

‘孙——’张千户目光盯稳在艾飞雨脸上。

柳清风、秦独鹤目光一转,又从张千户面上移回,花白的双眉却已皱起来。

楚烈转问:‘姓孙姓艾,那有什么关系?’

语声一落,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一怔,脱口道:‘老大,你是说……’

沈胜衣接道:‘他应该是孙奇的后人无疑。’

‘孙奇?断魂刀孙奇?’楚烈大叫起来。

张千户叹息一声:‘若说我们四人这一生中,也曾共同做过一件大家觉得遗憾的事情,相信就只有那一件了。’

楚烈竟点头,张千户目光一远。‘二十多年了,孙奇若是有儿子,应该就是与这位朋友接近。’

楚烈接问艾飞雨:‘你真的姓孙?’

艾飞雨冷冷的道:‘不错,我真的姓孙,名天成。’

‘孙天成?’张千户转问:‘孙奇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你看呢?’孙天成反问。

‘从你这样替他报仇,与他应该就是骨肉之亲,但以我们所查悉,孙奇固然有一个儿子孙天成,却已经在满岁之际染病身亡。’

秦独鹤接上话。‘每一个人都是这样说,连孙奇的妻子也不例外。’

柳清风亦说道:‘这个善良的妇人不像说谎,提到孙家继后无人,更就痛哭失声。’

楚烈迫视孙天成,道:‘所有人都说谎,没这个道理。’

柳清风接道:‘朋友与我们既有过节,何不说分明,又何必冒认孙奇后人?’

楚烈忽然道:‘也许他是孙奇的养子,或……’

孙天成冷截道:‘到这个地步,你们以为还会说谎?’

张千户四人不能不同意这句话。楚烈嘟喃道:‘这到底怎么回事?’

柳清风沉吟道:‘看来问题应该就是出在孙奇的身上。’

张千户微一颔首:‘在我的记忆中孙奇这个人疑心很重,谁也不相信,难道竟然是担心绝后,先将儿子送到别处,对别人却说已经病逝?’

孙天成冷笑一声,道:‘精打细算果然是名不虚传。’

张千户微喟:‘想不到他连自己的妻子也不相信。’

孙天成道:‘你应该算得到我不是只有一个母亲。’

张千户沉吟了一会,道:‘听说孙奇有一个妻子曾因为难产而死,其实没有死?那个也才是你的生母。’

孙天成冷冷道:‘还幸家父预先秘密作好了安排,否则我们也活不到现在。’

张千户摇摇头。‘你以为我们会杀你们母子?’

孙天成道:‘斩草除根,本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我们岂是这种人。’

孙天成冷笑:‘要不是,为什么当时千方百计追寻所有与家父有关系的人?’

张千户叹了一口气:‘这是误会。’

孙天成截口道:‘不是,你们那是为了赶尽杀绝,免遗后患。’

楚烈怒道:‘胡说,我们江南四友岂是这样的人?’

孙天成道:‘表面上看来的确不是,沽名钓誉之辈,孙某人见得并不少。’

楚烈方待说什么,张千户已接上话:‘孙朋友,我们当时之所以找寻令尊的后人,只为了那其中有些误会,以致错杀了令尊,希望找到他的后人,予以补偿。’

孙天成大笑:‘好啊,你们到底都承认,杀错了人。’

张千户道:‘事情的发生,孙朋友当然已经很清楚。’

孙天成戟指张千户,道:‘你们的一个弟子卓杰开了一间镖局,一夜被人寻仇,上下所有人等,无一幸免,而事发之前,卓杰曾与家父发生争执,家父扬言要将卓杰的镖局夷为平地。’

张千户道:‘事实上他亦似乎有这个打算,在事发之前,到处去招集黑道上的朋友。’

孙天成道:‘那其实是声东击西之计,家父当时只是要劫夺一路暗镖。’

‘可是他叫来那些朋友却是真的以为他有那个打算,又不知镖局底细,在镇上买醉之际,遇上卓杰,看见他武功并不怎样高,于是在附近设下埋伏,击杀了卓杰,夤夜冲杀进那镖局。’

秦独鹤接道:‘不错,这或许并非孙奇本意,但若没有他那番说话,那些人也就根本不会这样做。’

孙天成冷笑道:‘稍为有脑筋的人在看见卓杰的武功之后,也应该立刻想到其中必有蹊跷。’

秦独鹤淡淡的道:‘他们若是有脑筋,也不会奉孙奇为头儿。’

楚烈道:‘孙奇却根本就不相信他们,否则,一早将劫夺暗镖计划公开,根本就没有这件事发生。’

孙天成道:‘对一些这样没脑筋的人透露计划,你以为成功的机会有多少?’

秦独鹤道:‘不管怎样,卓杰一家的性命都是坏在孙奇的说话上,我们找他算账,其实并没有任何不对。’

楚烈道:‘我们还留下老弱妇孺,这比起他们的鸡犬不留,已是仁慈得多。’

孙大成沉声喝道:‘你们却是知道了家父并没有杀过一个卓家的人之后,还要追查他的后人的下落。’

张千户淡然道:‘你知道我们这样做,其实是要替他的后人安排以后的生活,也算得弥补我们那一次行动的错失。’

孙天成放声大笑:‘你们也承认是做错了。’

楚烈断喝道:‘事情是我坚持要做的,但现在我也不认为是错误,卓杰一家的惨遭屠杀,孙奇是罪魁祸首,不是他要藉与卓杰的冲突,引开别人的注意,好得劫夺那一趟暗镖……

孙天成截道:‘我只知道一件事,孙家上下是死在你们五人的手上。’

张千户摇头:‘我们杀的都是有份参与那一次屠杀的,孙奇也许是死得有些冤枉,但无论如何,对于孙家的妇孺,我们非但没有迁怒,而且都尽力予以照顾!’

孙天成冷笑:‘大寨被烧为平地,所有的人都不知所踪,这难道不是事实?’

‘强盗窝当然是要烧掉,寨中的老幼妇孺被迁到长平坊,这件事你只要到长平坊一问,便有一个明白。’

孙天成盯着张千户:‘你说的都是事实,我那个母亲现在仍在世?’

张千户道:‘你可以随我们到长平坊走一趟。’

孙天成沉默了下去。

张千户淡然一笑:‘江湖的传说虽然很多,都不足置信,但我们江南四友果真如此心狠手辣,日子大概也不会过得这么安稳。’

孙天成一字字的道:‘不管怎样,家父枉死在你们手上,这件事可是不假。’

楚烈道:‘这种人就是不死在我们手上也要死在别人手上,绝活不到今天!’

孙天成自顾接道:‘那我的为父报仇,也是不会错的了。’

张千户缓缓道:‘只是冤有头,债有主,要报仇你应找我们,不应杀无辜。’

孙天成一仰首:‘已经杀了。’

楚烈厉声道:‘那你就偿命来!’

孙天成的剑立即向楚烈刺出,楚烈已经在等着他的剑刺来,双掌一合一开,一股劲风劈出,孙天成一身衫被激得猎猎作响,倒退了回去。

楚烈大笑:‘凭你现在的本领要杀我,还差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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