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响起来的时候,老余正在卫生间洗内裤。中午喝了点酒,下午睡了会觉,可能是因为离婚两年,久未开荤,竟然春梦缠绵,老余一时定力不够,内裤上遗精一片。一共就两条内裤,脱下来就得赶紧洗,要不然回头连换身的都没有。
手机一直响个不停,老余擦干双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接通后不等对方说话先开了口,晚上我也没饭辙,别枉费心机算计我了。电话那头的路明唉声一叹,你这一句话,冷了我一片心。原本是有好事要照顾你的,没想到你这态度冷冷冰冰的。也罢,我枉做一回吕洞宾。言尽挂了电话。老余将手机丢在桌上,斜眼一笑,端着盆一边向阳台走去,一边数着数,晾好内裤,数到十三的时候,手机意料之中的又响了起来。
老余拿起来看也不看,按键接通后吐了一个字“讲”。路明在电话那头很是诧异,说:“你怎么一点好奇心也没有。我说有好事照顾你,你怎么也该打过来问问我,究竟是什么好事吧?”老余从口袋里抠出一根烟,慢悠悠的点上,说,第一,你身上从来就没发生过好事,第二,就算有好事我也不会在被照顾的范围之内,第三,你那个生气装的太假,我料定你会再打过来。
路明叹道,别人精明只能精到头发丝是空的,你这精的连头皮屑都是真空的,闲言少叙,有百十万人民币扔在地上,我一个人捡不过来,你来一趟,我在老宋面馆等你,见面在详聊,速度速度,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老余挂了电话,依旧慢悠悠的,将要出门时想了想,把身上的钱数了数,留了三十多块钱零钱在上衣口袋,叠了一张五十的的放在裤子口袋,其余的全部塞进床下的棉皮鞋里,然后出门骑着电瓶车向老宋面馆驶去。
老余大名叫余长文,今年三十五,两年前离了婚,没有固定职业,卖保险,做安利另外还兼职为小广告公司拉客户。他前妻没有离婚之前就已经红杏墙外开,早就有了下家,离婚后也还算仁义,没要他的房子,就是卷走了老余省吃俭用攒下的几万块钱,一个七岁的女儿也随娘改嫁了。
约他的这位叫路明,是在保险公司新人培训班里认识的,平时也帮卖地板的和卖墙纸的跑跑业务。这厮心怀感恩,没有辜负上天给他的两道浓眉一双大眼,平生最大的爱好是谈女朋友,最大的开心的是换女朋友,最大乐趣是上女朋友。据这厮自己酒后透露,别人是著作等身,他是女友等身,二十七岁谈过二十七个女朋友,这还不包扩酒吧里,夜店里,网络上勾搭的那些今日露水夫妻,明朝分飞劳燕。果不其然,老余一进面馆,就发现路明身边又换了女伴,而且还不是一个。
路明正和两个浓妆艳抹的妖姬说笑,见老余进来,连忙起身招手。老余落座,路明吩咐服务员上菜,然后为妖姬引荐道,这就是我刚才说的余哥,保险业,安利界大大有名。两个妖姬的脸上连忙换上崇拜的表情嗲嗲地客气了几句。老余红尘打滚,阅人无数,看得出来她们表情背后的虚情假意,但是出于世故和虚荣还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那虚伪的仰慕。
酒菜上齐,四人推杯换盏。两杯酒一喝,老余敏锐地发现两个妖姬有一个是落入路明虎口的羔羊,另外一个是羔羊的的表姐,尚待屠夫的山羊,心中一喜,勾起凡尘,原本就未泯灭的六根又焕发出勃勃生机,当下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嬉笑怒骂,谈笑风生,只为博山羊一笑。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老余路明互换眼色,齐齐起身,道声不好意思,离位走向厕所。在厕所外一个拐角,二人双双立足。
不等老余发问,路明先开了口,我有个同学,我好像跟你说过,他大爷是省里哪个部门的二把手。这孩子呢亲身父母死的早,一直跟在爷爷奶奶身边,他大爷可怜他孤苦伶仃,这些年陆陆续续在他奶奶那给他存了二三百万,具体数字我也不知道。凭他大爷的通天手眼,原本这孩子将来也能谋个锦绣前程,一张报纸一辈子,一杯茶水对付着。
老余听了数字,来了兴趣,说,你捡重点讲。路明道,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他大爷做事不谨慎,东窗事发,中央来人给双规了。老余听到这心凉半截,言道,他这个侄子是不是准备拿钱给他捞出来?我百分之百地告诉你,这钱我们挣不了。中央!中央!你开玩笑!路明摆摆手,你想多了,他这个侄子没这么大的胆,也没这么大的本事。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位大爷在位时呼风唤雨,欺上瞒下,得罪的人不在少数,这一被双规,就有人欲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地,也有人想救他于水火之中,反正这级别领导的案子没有半年是搞不清楚的。我同学手里不是有几百万是他给的吗,想趁这半年时间给搞干净,搞得跟他大爷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就好。老余长吁一口气,道,你说洗钱不完了么,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顿了一顿,又道,这事成了,我能得多少?
路明一摇头,我也不知道,我那同学问我有什么法子,我说我没法子,你要是有法子你和他细聊。老余接过路明递来的烟,心里暗道:这几百万洗一遍,少说也挣二三十万,再不济也能落个十来万。怎么洗?他大爷现在正在风口浪尖,搞不好别把自己陷进区。这钱不挣,天理难容。这钱要挣,国法难容。想着想着,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淡淡道,要想挣这个钱,你不行,我不行,有一个人肯定行。路明连忙问是谁。老余长叹一声,淮南谁牛逼,神仙是第一。
路明愣了愣,问道,是不是你经常讲的李神仙?老余点点头。路明笑道,听你这口气,好像有瑜亮情怀,那叫上他就是了。老余苦笑道,和他比,我就是浅浅的一弯溪水,他就是深深的一片泥塘,太深了,明天我去趟趟水,看他怎么说。路明道,我和你一起去,正所谓遇高人不可交臂而失之,我到底要看看,这位李神仙究竟是何方高人。二人言罢进了洗手间。
二人站在小便池跟前小解,路明道,怎么样,做弟弟的可够意思,有好事从来忘不了你。老余点点头,拿枪的手抖了抖,说,那是那是,我旁边站着的和我手里捏着的都是我亲兄的。路明横了他一眼,又说,哎,外面那两个小纯纯怎么样,咱们俩兄弟分而食之,如何?老余笑了笑道,却之不恭,受之有愧。路明一边提裤子,一边道,你也别不好意思,要是真不好意思,今晚这顿。。不等他话说完,老余连忙打断,别来这套,都是狐狸,说什么聊斋。明明是你想好事,想拿下那个穿白毛衣的,没想到这姑娘有防范之心,还带了一个保驾护航的。你双拳难敌四手,嫌那跟班碍眼,下一步不好安排,想叫我调虎离山,你好趁虚而入,是不是?我一把年纪的人了,倒是豁得出去牺牲色相,不过今晚这顿——老余拉了个长音,余音袅袅。
路明一挑大拇指,赞道,罢了,要不说您是高人呢,分析的合情合理,丝丝入扣,讹人都讹得这么不动声色,这顿算我的。俗话说,宁拆千座庙,不破一桩亲。您积积德,待会吃完饭想法子把咱那大表姐给弄走,弟弟我日后必有重谢。
老余吃素二年,但是并未戒荤,原本就打算和路明花开两朵,各占一枝,听他这么一说正中下怀,又白白捡了个人情,心中大喜但是不形于色,皱着眉极为勉强地说道,不是哥哥我拿劲,只是我今天出来的匆忙,身上就带了三十来块钱。说着话把上衣口袋里的钱掏出来给路明看了一下,说,连请人家看电影都不够。路明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说,一百三十多块钱,看九点半那场绝对够了,说不定还能多出两瓶绿茶钱。老余伸手把钱接过来,问,这算你借我的还是贿赂我的?路明摆手道,贿赂,绝对的贿赂,不用你还。老余将钱放进口袋,腼腆一笑,道,受之有愧,却之不恭。路明瞥了他一眼,暗骂了声孽障。
二人转回餐桌。老余拿人钱财,吃人嘴短,一个劲地向表姐献殷勤。那表姐也修炼多年,闻弦歌知雅意,一眼窥见老余心头的欲火,心知自己今晚难免一枪。转眼席散,路明打着护花的旗号和那羔羊先行一步,老余仗着酒劲,倚老卖老,约大表姐出去散散步。大表姐不愿冷了豪杰一腔热血,半推半就地也就应允了。出了面馆,表姐问去哪儿,老余说去公园。等表姐坐在电瓶车后座上,老余跨车疾行,表姐见路线不对,心中豁然,明知故问道,不是去公园么。老余故作深沉,淡淡言道,只要有爱天天都是情人节,只要有你处处都是公园。表姐故作迷茫,问这事去哪儿,老余道,伊甸园。一车扬尘,直往家去。
本回章节题目出自86版《西游记》里插曲《女儿情》的歌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