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拐角处设计得很宽广,至少摆下一桌一椅仍不显得拥挤。桌上放着最简单的笔墨纸砚,椅子上靠着一个灰衣老者。头发花白,眼睛半眯。在这个时辰,在这个地方,大概只有他在做着该做的事。
然而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在对的时候做好对的事情。
老刀紧紧盯着洛青拂的脚步,还差一步就站上了拐角处。而他离那里还有三步——他从来也没有机会能踏上这三步。抬脚,落下。还有两步……还有一步。老者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
洛青拂已经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握笔。微微弯腰,在纸上留名。
长发束在头顶,此时流泻而下。少年神情专注,身姿如杨。单手负立。
极其雅致而又风流的姿态。
众人看得呆住,老刀使劲搓了搓手,老者至始至终没有睁开眼睛。
“写你的名字。”洛青拂放下笔,对老刀说。老刀上前一步,见平滑柔韧的白纸上落着一个字。一个青字。
老者手边有一叠纸,想来都是落了名的——今晚的客人实在不少。
老刀在同一张纸上写下姓名,抬头便看见楼梯尽头垂挂的锦帘。过廊的风将那帘角微微荡起,十分安静又美好的模样。可谁都知道,但凡是用于交易的地方,都没有好混的。
“走吧。”洛青拂率先像那帘子走去,她今晚有很多事,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
掀开帘子便是一阵香气袭来,不浓烈却是无处不在。
待适应了帘内过于明亮的灯火,才明白这香气从何而来。那是十数个衣裳飘逸的妙龄女子,手上拖着酒水或是鲜果。踩着曼妙的步伐,身姿如水如柳,发髻如云如雾。在众多男人之间穿行,用自己一生一次的青春,成全他们闲暇之余的一点景色,或是交易之中的一件物品——这些女子,是天上客的货物之一。不允许客人动手动脚,却可供以金钱换之。
男人们翻云覆雨争权夺利,女子身如浮萍命薄如纸。
洛青拂闪身进入门口,如一滴水融入大海。霎时无迹可寻。
而此时,二楼最角落里的邋遢青年却睁开了醉意迷蒙的眼,在极短的时间里恢复清明。他眼前最先出现的是一双黑缎白底的靴子,很普通的缎面。却在灯火折射下现出复杂繁复的花纹。再往上是静静垂下的衣衫下摆,勒得紧紧的腰带。一身黑衣的少年。却见他慢慢蹲下来,与自己对视。
“岑三。”洛青拂伸出手,手上托着一面非金非木的牌子,上面刻着难辨的字符。“这是你遍寻不得的掌门印信。”岑三的呼吸慢慢急促起来,他一眼就能看出这印信是真的,是真的。在这样一个秋夜,一个少年将他寻了多年的东西,这么轻飘飘的送到他眼前……好在他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你要什么?”
洛青拂笑了一下,将印信收回来,“我要你查一些事。”“什么事?”岑三接话接得很快。“在最近三个月内,在太傅府邸附近,发生所有的事。无论大小。”岑三脸庞扭曲了一下,“这么复杂!你可知道一天能发生多少事?!我查不了!”“我既然找到你,就知道你一定查得了。当然,你可以选择不答应。”
岑三咬牙想了半天,才道:“我要怎么相信你。”“你可以不相信我。”洛青拂站起来。岑三也跟着站起来。洛青拂看他一眼,“不要试图对我动手。你若是死了,你们这个门派可就真的是全灭了。”岑三慢慢缩回了手指,“你到底是谁?”“一个月后我会再来找你,希望你能拿回你的印信。”洛青拂答非所问。有些问题,根本没有必要回答。
洛青拂透过喧嚣来往的众人看向门口的老刀,他正左右张望,眼里的焦急已经渐渐的没有了。“我的事办好了,这二楼你也见识过了,走吧。”其实从他们进门到现在,不过半盏茶的时间而已。
老刀跟在洛青拂身后,“兄弟,俺老刀谢谢你了,你是好人。”
洛青拂掀开帘子……一簇银光直取她面门而来!洛青拂甚至能闻到那上面剧毒的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