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停止了歌唱，在他的玻璃杯里斟了一点那个四方形酒瓶里的酒，喝了一口。接着他恢复原来样子，用他的手指勾住了桌子对面的桌边。
现在我看清楚了，那个女人十分年轻，异常漂亮，有一种高雅秀丽的美。她依旧紧闭双眼，而另一个被捆住的男人，眼睛始终不离开坐在桌子另一头的那个可怕的人。
“你不想说话吗？你这狗娘养的！”那个红头发男人说道，“你的手脚不能动，可你的舌头可以转动啊！你要对我说什么？”
那个被捆住的男人当然无法回答。我看到他的脸涨红，我猜想他是在想什么。对我来说，眼前这个场面太使我不知所措了，我只能凑着门缝偷看，看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一对恋人？”桌旁那人说道，“你们以为我一点没有疑心，你们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怀疑……对不对？趁我不在，你们可以幽会，你们两个……一天又一天，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这个狗娘养的可以把理应属于我的东西偷走。”
那女人第一次张开眼睛说话。“这不是事实。”她说，声音被哭泣声打断，“我们是清白的。迪克和我什么错事也没有做。”
“你说谎！”红头发的男人吼道，“你一直说谎，从你父亲把你许配给我的那一刻起，从我娶你的那个钟头起，你一直恨我，我难道不知道吗？我难道没有感觉到你千千万万次比用刀子捅得更深地捅我吗？你这女妖精，最后我也跟你恨我一样地恨你。”
是感情纠纷？看情形不像，应该是这个女的背叛了红头发男人，跟另外那个叫迪克的男人好上了，结果被他给发现了。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可怜的女人，竟然嫁给这样一个暴力狂。
我站在门外，悄悄注视着房间里的情景。如果待会儿那红头发的男人动武，我会冲过去阻止他。在当今社会，殴打女人，确实是可耻的行为。
“我没做错什么，一切都是你想的。迪克是我的同学，我跟他说几句话，怎么能被你理解成偷情？”女人委屈地哭诉道，“我们都是无辜的，结婚这么久，你该了解我的，我什么时候做过出格的事情？”
“想反咬我一口？没门儿！”红头发的男人似乎气急了，他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两圈。“之前是没能抓住你，你可以继续胡来。现在这男人就在这里，你再狡辩也是没有用的。”
被捆着的那个男人似乎想说话，他挣扎了几下，想把嘴里的破布吐出来，但是他失败了，那团布塞得很死。
“怎么？你想说话？”红头发的男人嘿嘿笑了几声，说道：“你现在没有说话的权利，等着接受惩罚吧！”
外面的雾气越来越厚，我心里有些着急，真想冲进去，把那个红头发的男人打跑。但我知道不能这么做，得再等等，等他动手的时候，我就踹门冲进去救人。
屋里这时安静下来，红头发的男人又重新坐在了椅子上。他抽着烟，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个被捆绑的男人。那个女人这会儿也不哭了，低着头，表情很是绝望。
也许他是在想用什么方式惩罚那个叫迪克的男人。又过了几分钟，他把手里的烟掐灭了，随手从桌子上拿起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说道：“我要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地削下来，让你尝尝被活剥的滋味！”
“你不能那么做！他是无辜的！”女人猛地把头抬了起来，喊道，“如果你那么做了，你就罪不可赦，等着上帝的惩罚吧！”
“上帝？呵呵……我可不信那一套。”他说着站了起来，用手在匕首的刀锋上抹了一下，小声对迪克说道：“我会很小心的，待会儿你闭上眼睛就行。”
我忍无可忍了，想冲进去，可他手上有匕首。真要是打起来，我是不占上风的。我四处看着，发现离我不远的地方，有一根木棍，我快步走过去，把木棍拾了起来。
当我再回去看的时候，我顿时就怔住了，眼前的景象竟然变了，变成了我的家。妻子正在屋子里擦桌子，孩子在做作业。
怎么回事？我揉了揉眼睛，再看，确实没错，是我自己的家。那刚才看到的是什么？难道是我的幻觉吗？我有点懵了，低头看看自己手里还握着的那根木棍。
“海伦娜！你出来一下。”我颤声喊道。
“怎么了，亲爱的，出什么事了吗？”妻子闻声开门走了出来。
我把刚才的事跟妻子说了一遍，妻子的表情很惊讶，她说：“你肯定看错了，房间里只有我跟孩子，哪有什么男人和女人。”
“可是我真的看见了！”我强调道，“我拿着棍子本来想救人的，可是我再回来，他们竟然全都消失了。”
妻子听到这里，脸色突然变得很苍白，她把我拽进屋，关上了门。“你知道在我们没搬到这里时，这里住的是什么人吗？”她小声问道。
我想了想说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是房商卖给我们的，至于之前房子的主人是谁，房商并没有透露。”
妻子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就像贫血的病人一样。“几天前有个人来我们家，说是找利斯先生。我说没有这个人，那人就肯定地说，他没走错路。我想他应该是那个叫利斯的先生的亲戚或者朋友，而那个利斯先生就是以前住在这里的人。”
“那又有什么关系，也许他并不知道这里已经是我们的家了。”
“其实，那个叫利斯的人已经在我们搬来之前死了。”妻子看着我的眼睛，缓缓说道，“他杀了自己的妻子和一个男人，然后自杀了，就在这座房子里。”
我的脑袋嗡地响了一声，难道我刚才看到的……不，不可能，这违背时间定律，太不现实了。那我刚才看到的又怎么解释呢？我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旋涡，被激流冲得晕头转向。
“你怎么了，亲爱的？”妻子担心地问道，“是不是不舒服了？”
我摇了摇头说没事，转身朝院子里看，雾比刚才更大了，湿漉漉的雾气凝结出了细小的露点，把地面和树木都染湿了，就像下雨似的。
我看着妻子，她的脸色变得比刚才红润些了，“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在房间里看到了你说的那个利斯先生。”
“什么？亲爱的，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妻子刚缓过劲，听我这么说，顿时又紧张起来。
“是真的，那个利斯先生正要杀他的妻子和那个叫迪克的男人，我正要拿木棍救他们的时候，他们却消失了。”我小声说道，生怕妻子听完我说的话，吓得惊叫起来。
出乎我的意料，妻子只露出了一个不敢相信的表情，“可是当时只有我跟孩子在房间里啊！”
“我知道，他们消失后，我就看到了你们。”
“这就奇怪了，难道是他们的灵魂……”妻子朝房间里看了看，又转过头来说，“我想真的是你看错了，当时我跟孩子都在屋里，什么都没看到。”
“那好吧，是我的幻觉，真倒霉，我怎么会看到那些玩意儿。”我发现手里还拿着那根棍子，便使劲扔了出去。我有点后怕，如果当时真拿着棍子跑进屋里救人，可能打伤的就是自己的妻子。
妻子见我发愣，问道：“你在想什么呢？”
我定了定神说道：“不知道他们葬在哪里了。”
“可以去问问镇上的人。”
妻子刚说完，我已快步走进了雾中，回头对妻子说道：“我待会儿回来，不办好这件事，我心里也不会安生的。”
我家的隔壁住着一位老猎户，不过现在已经不打猎了，他整天待在家里，很少见他出来活动过。我想，可能他会知道些什么，便走了进去。
穿过庭院，我来到那座旧房子的门前，门紧闭着，我敲了敲，喊道：“屋里有人吗？”
屋里马上传来了一声苍老的声音，“是谁来了？”
“我是您隔壁的邻居，过来向您打听点事。”我说明了来意。
“进来吧，门没锁。”那声音又说道。
我推开了门，见一位老者正躺在床上，脸色很苍白，显然他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我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他说：“您知道利斯这个人吗？”
满以为他会平静地回答，没想到他却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声说道：“你打听他干什么？”
我就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他静静地听着，脸色逐渐缓和过来。片刻后他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你买的房子为什么那么便宜吗？”
“为什么？”
“问题就在这里，利斯杀了他的妻子和那个男人后，在自己和他们身上浇满了汽油点燃了。房子只受了点小损伤，重新装修后看不出什么，可是他们已经被烧成灰烬了。”
“他为什么自杀？”听完他说的，我差点惊叫起来。
“这你得去问他，我想他脑子从看见那一幕起就坏掉了。”老人喝了口水说道。
“好吧！就算是这样，那他们怎么会在时隔七八年才被看到，这不合情理啊。”我盯着老人的眼睛说道。
老人重新躺到床上，用几乎无法听到的声音说道：“因为他死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大雾天气，因为他们是在今天死去的。”
我恍悟，心里不禁一阵抽搐，正想缓一缓，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了一声惨叫，那是妻子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