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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一百、梨花一引

魔天宫的云雾之中,仙乐阵阵,悠悠扬扬的在空中回荡,美妙动听,引人心摇。

那是琴声。

琴声出自魔宫的后宫内的花苑之中,伴着浅浅流水,和阵阵花香。

那具凤鸣琴,为九天神兵,峨嵋山金顶“妙仙宫”的镇宫巨宝之一,弹出的声音,自然动人心魄,更何况,还有赵婵仙这样的抚琴高手,一应而奏,自然逗凤引鹤,美妙万端。

清风习习,吹拂脸面,一阵的舒爽之意,沁人心脾。

脚步声起,蹦蹦跳跳的,不必多问,也知道这般不稳重的声音来自何人。无论长得多高,多大,在母亲的面前,魔凤楼依然像个稚子幼童。

一阵风似的出现在赵婵仙的面前,那英俊的脸上,几许笑容,灿烂无比。

“娘,你叫我么?”

花亭之中,花影透过阳光,摇动婆娑,赵婵仙绝美的容颜在那花景包围的花亭之中微微抬起,现露了出来,风轻悠悠,拂动了她的一缕长发,姿容倾绝天下。

她微微向儿子一笑,手中纤纤十指不停,将那琴韵一路的奏了下去,口中漫婉之极地道:“坐在那儿。”那一抬头间的清眸中的风情,如水一般流动,动人。

魔凤楼乖乖的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这琴音悠然而行。

他家学渊源,自小在赵婵仙的陶冶之下,琴棋书画各臻所擅,只是魔天礼素来对这些毫无情怀可言,他也就不在宫中随意展露,倒好似藏在深山,无人识一般。此刻听得母亲绝妙的琴技,当真如醉如痴,浸浸然的便听得如沐春风,如浴薰风,怡然陶然,浑然忘机。

四个丫环侍立左右,也是听得如融在了那琴声之中。而缨红平伶俐乖巧,十分讨赵婵仙的喜爱,教她的东西自然比其她三名丫环多一点,此时她更是惊焉叹焉,难以形容心中的感觉,自是妙处无人说。

谁也没有觉察到,那边月洞门中人影一闪,在那里站了一站,便又要转身离去。

那是一个高大威武的身影。

“宫主,你这是要走么?还是要进来听此一曲?”不知什么时候,赵婵仙已然发现了魔天礼在那边探身而望,睫毛一眨,便邀之过来。

魔天礼这般的身影,自然装束一新,便是高大威猛之中,一股气势飞扬,抬眉扬目,都神采奕奕,绝不同俗。他怔了怔,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缓步而进,自有威稳的龙骧虎步之姿。

那四名丫环赶紧盈盈行上一礼。而魔凤楼,尤自顾听得沉浸于其中,并未发觉父尊的到来。

不过,魔天礼倒也浑不以为意,而且脸上似乎还有一丝莫名的尴尬神色。他也不进亭,只是站在外面,静静地听着那琴音,奇怪的是,眼睛总是不住的眨着,不过,看到赵婵仙的那张绝世倾国的脸,一时便移不开了,痴痴的瞧着,一动不动。

一曲罢,赵婵仙缓缓收回了十指,下亭去给魔天礼行礼。而此时的魔凤楼,却高声喊出一声“好!”这时,忽然之间看到魔天礼的身影,这才缓过神来,笑嘻嘻的纵身到亭外,向魔天礼一躬身,道:“老魔头……哦不,爹爹好!”

魔天礼赶紧将赵婵仙伸手一扶,但又似触电似的,手又一抖,收了回来,呵呵一笑,道:“夫人不必多礼。我多有打扰你的兴致,可莫怪我。”

赵婵仙嫣然一笑,道:“宫主客气了。不知道我弹得这曲《清风流云》,可曾入得宫主的耳么?”

魔天礼眼睛一瞪,转了两圈,哈哈一笑,连声道:“好听,好听,夫人琴艺绝对妙,比你当年的你母……哦不,比之当年的一个我认识的仙子,也不逊色。好得很,好得很,我每听夫人琴声,都情不自禁的发呆,真正的甚是美妙。”

魔天礼直起身,却眨眼不止,戏笑道:“妈,你别听他瞎说了。爹爹他不懂音律的,怎么会听得发呆呢?那是看你看得发呆才是。”

赵婵仙脸微微一红,白了他一眼,叱道:“口无遮拦,胡说乱讲,站一边去!”

魔凤楼耸耸肩,撇撇嘴,十分不情愿的站在一旁。魔天礼赶紧打圆场,连声道:“夫人何须生气,便叫楼儿弹奏一曲,咱们听听他的琴艺如何?我似乎听到过,你教他如何弹琴的。”

自从赵婵仙来到魔天境,这十七年的光阴,竟然过得如许之慢,又觉的如许之快,魔天礼也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他倾慕爱恋眼前女子十七年,却从来不敢碰她,心中似乎有些愧疚,又有些狂热,还有些莫名由来的害怕。

十七年之间,只是有空,便来瞧瞧她,她的容颜,永远那么美丽,那的一颦一笑,永远叫他心动不已,可是,却没有半分敢于亲近的意思,似乎是,内心之中,只怕把一件爱不释手的珍玩打碎似的那种心境,十分奇妙。

赵婵仙自然不会拂了魔天礼的美意,便含笑道:“也罢,楼儿,你便弹一曲《君子行》罢!”水袖一拂,笑道:“宫主,请进亭中听罢?”

魔天礼却连连摇头,拨浪鼓似的,如此至高无上的魔天尊主,此刻却似一个小孩子般,没有一点的狂魔杀气,甚至,还有一些嗫嚅之意:“不不不,你知道,我……呵呵,我还是站在这里,也一样听嘛,一样听。”

魔凤楼却不管之些,哈哈一笑,纵身飞到亭中,坐下来,正了正身,见母亲也进亭子落坐,便伸手弹了起来。

一阵堂堂正正而又不失风雅的琴声响了起来,泠泠洒洒,浑然天成之中,自有一股潇洒之意。

一曲弹罢,魔凤楼推琴而起,嬉皮笑脸道:“娘,我这一曲弹得怎么样,是不是很动听呢?”

赵婵仙嗔了他一眼,假意沉下脸,道:“还没怎么样呢,便翘起尾巴来啦?”见魔凤楼一脸撒娇像地扯住自己,连带祈求的神色,心中不忍,又破颜而笑,道:“好好好,你弹得好,甚为动听!”

魔凤楼一把抱住母亲,便高兴得大呼小叫起来。魔天礼瞧得也是开怀大笑,脚步迈动之间,转到了凉亭的又一侧的花影之中。

赵婵仙忽尔轻叹一声,有几分萧索之意。魔凤楼感到奇怪,忙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不高兴么?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非把他……”

赵婵仙横了他一眼,道:“在这魔天境里,有你父尊护着,谁敢欺负我,我是自叹气呢。”魔天礼刚要说什么,她又道:“罢了,我便给你弹一曲《梨花引》罢。”轻轻的拉开魔凤楼,坐到琴前,十指灵动地一挑,便又弹起了一曲琴韵。

十八年了。这首曲子,只当初,在宁侯府之中,凤阙阁之上,弹过一次之后,再未弹过。那琴声却时时的,流淌过心间,不止不休。那时用这首曲子送别的,是那深爱着的她的良人。

关大哥,你现在在哪里呢?是否过了轮回城?是否破了四神象?出了幽冥地域了吗?

仿佛又见,淡衣剑影,俊雅风姿。仿佛又见,深情凝眸,豪情壮志。

当初,只因一念之幸,怀了这个孩子,关大哥,你可知道,我们的儿子,已经这般的大了。今天,我要将当年弹给你的《梨花引》,弹给他。他要下山,去寻你去了。你们会遇到吗?你认识他吗?

他要去江湖之中历练,不知道会不会有危险,我割舍不下,可又不得不舍,你明白仙儿此刻的心思吗?

何以解忧。如果你在我身边的话,会如何安慰我呢?

赵婵仙出神之间,眼光一转,瞥到了花影之中魔天礼的身影,又怔忡起来。

当初,魔天礼逼关锦明跳下断魂崖。苗九媚随身也跳了下去。她本想也相随而去,只是却被魔天礼封印了灵力,怕她自杀。而后一路小心看护,将她带到了魔天境。

本来,她以为关锦明有死无生,自己也死志已决,只盼寻找机会,便自尽随关锦明于地下。只是,没有想到,有一天,突然觉得恶心,一经何忘我的诊脉,竟然是有了身孕,而何忘我更是极力的宽慰她,说道魔天礼对她情有独钟,还请她瞧在孩子的份上,无论如何,要善自珍重,更言道,关锦明进入轮回涡,未必是坏事,只要不死,将来总有相见之日。

既然有了孩子,又极有可能与关锦明再次相见,那么她也有了活下去的勇气。这十七年来,在旁人看来,她是高高在上,无人能忤的魔尊夫人,举止优雅悠闲,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也只有她心里知道,这么多年来的穷智极虑,步步为营,才换来了今日的儿子的平安。

可是,这个宝贝儿子却又十分顽劣,三年前,只因在宫中乱闯,惹恼了魔尊前夫人所生的女儿,被她一顿责罚,竟然负气而走,悄悄潜出了魔天境,到了漠北,还有了与莲花峰及老蝠山城的四年之约。

眼见时限已到,无论如何,都得叫他下山去了。更何况,他已十七岁,不经历一番风雨,又如何使得?昨日魔尊遣何军师提及此事,她也只好点头答应。

一想到儿子要离自己而去,心中一酸,眼泪就止不住落了下来。手中的琴弦,也时断时续地,弹得失了灵气。

梨花白如雪,绝美之甚,却花期匆匆,很快便会凋落。梨花一引,“梨”寓“离”意,别去匆匆,母子之欢后,便是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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