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风一吹
过去的故事和现在的心事
一起垂下了头
土炕
温暖的气息借着泥土传递着
一种安宁
我躺在母亲的土炕上
持久地品味泥土带来的亲情和芳香
繁杂的思绪与疯长的梦想
被母亲扔到炕洞
和毕毕剥剥的柴火一起
烧成沉静绵长的心火
有一种力量叫静如止水
像抚摸影子一样
一方土炕划出一段时光让我
懂得沉寂也能生长力量
懂得坚守就是坚强
有一种人生无法传递
靠着泥土的味道延展
在田里长大的孩子
不能离开土地
即使假日午后的酣眠
也要土炕作床
睡在母亲的土炕上
就像父亲把我又一次栽植在土地里
汲取营养
母亲的土炕
是我成人后的土壤
从土炕出发
我又开始育苗插秧锄禾打场
迎着风儿
祈盼我们和庄稼陪着太阳一起成长
山村
路的前头
就是山的拐弯处
总有一座村庄在此静候
是大山手掌中掬出的一滴水
农民纯净的生活在这种鲜活中闪亮
自娱自乐的声音就地生根
渴望和梦想在山外发芽
零散的山村是忘记的梦
无人环顾
最美丽的花总是开在悬崖上
无人堪折
山村的美妙
就挂在寂寞的山头
等月亮出现
才走入我的梦境
炊烟
宝石一样的羊群游在草地上
月光从柳树上滑下来
就蹲在羊鞭上
月光随着鞭杆一起吆喝着长不大的童年
然后母亲的叫喊
就随着炊烟在村里村外一起一伏
伴着羊群长大
农家的孩子每天都郑重邀请
月亮一起回家
暖暖的情节
一直埋在心底和村庄深处
炊烟冷不丁从梦中飘来一次
浓浓的情思就像从夜的眼神
流来的小溪
冲洗了睁开眼睛的夜空后
就浸湿了枕边的土地
正好适宜栽种乡情
梨花
梨花就开在四月
纯洁地开在童年的眼睛里
真诚和烂漫在纯蓝的背景下无邪地盛开
以后每逢这个时节
我一个人蹲在梨树下
听花开的声音
一遍一遍地抚摸我的表情
不染纤尘的洁白仍然盈满我的眼睛
应该感动
童年的梨花的颜色
竟然在我的脑海长了三十多年
不老也不小
还一如多年前的颜色和模样
麦子
渴望有一株麦子
从三十年前生长到现在
杆绿油油地挺
穗黄灿灿地直
像遗落的童年的眼神
从不拐弯而且一览无余
漫天的太阳光变成了手电筒
一直照在那株麦子上
凌晨的露珠
像隔夜的馈赠
轻吻似挂在颌部以下
没有一株植物
挺拔着不弯的尊严至老不变
就让我成为一株麦子吧
只接受直射而下的一缕阳光
伴风而生笔直而立
村庄
遥望村庄的眼睛
就挂在村庄的那轮月亮上
月亮爬上树梢
村庄的吟唱就无遮无挡
月光下我们的眼泪总比雨来的快
故乡的风一吹
过去的故事和现在的心事
一起垂下了头
思乡的心曲婀娜多姿
脸上的皱纹和心上的青苔
随着风儿起起伏伏
想起村庄纸上的文字
和白纸一样苍白
梦中醒来枕巾像水中飘来的故乡的树叶
盖住了眼睛
山路
随着山势攀登的路
越来越窄
蓝色的天空充满诱惑
曾经飘舞的红纱巾
是雪线上的腊梅
用心点燃
照亮的肯定是明天的路
鹰的叫声尖厉而孤独
依然温暖我的眼角
不能任凭泪水激起的浪花
荡涤雪的原野
我只好把自己想象成英雄
边走边唱
午后的山坡
青草和阳光相拥
舒畅倾泻一地向日葵又开始向西
耷拉着脑袋
单株植物虽然纯粹却支撑不了圆圆的企盼
风把岁月吹成一茬一茬的庄稼
情绪成了太阳下面大片的空白
没有落脚之地
曝晒就成了太阳的表达方式汗水就成了
农民的又一种衣裳
雨露下树木和人一样
枝繁一秋叶枯一季
孤叶飘零
打落了两双眼睛的泪水
这样的时刻
一切都恍如隔世
灵武长红枣
那时候长红枣不出名
劳顿不了一骑红尘
去获取贵妃的嫣然一笑
不然长红枣和杨贵妃
就一起为丰满而醉
杜甫的瘦毛驴一出潼关
就望灵武兴叹
半途而返的身影冷了一千三百年的企盼
一根竹笔全部指点了民间疾苦
没有留下一首灵武的旧歌
其实
试着再走上几步
就能走到盛唐
兵强马壮的古灵州
牵出了一个中唐盛世
锦绣文章就应该从灵州土地上长出一丛一丛的浓密
在红枣熟透的季节深处
一个灵武诗人对杜甫说
今天我不读杜诗
只想索要一首诗
铺在通向灵武的路上
干旱
走出来的只有背影
面对看不到边的身后
沉默被风吹得
无处可躲
在毛乌素沙漠腹地
只有心事发芽
静寂和孤守清楚地对准天空
骆驼的毛被风吹光了
一点绿意就印证着坚强
树叶短暂的光阴
浓缩成一个短促的音符
一点风声就吹出齐唰唰的眼泪
无限期的哀叹伸长头颅的骆驼
成为抗击干旱的英雄骆驼的眼睛已经没有泪
一眼枯井深不可测
老巷子
昨夜
一道窄巷
弯曲成一道陈旧的回忆
惊叫声越过老城墙
开门的声响
撕开了夜的伤口
灯光流远后
缤纷在身后成了沉沉的黑色
眼睛留在灯柱下
已经找不到星星
雨水打湿了头发
我认为
那是谁珍藏很久的泪水
丰收
七月
我已经不敢去看太阳
茁壮的庄稼
耷拉下的心思
路边的玉米开始丰满
一柱红缨一本正经地
守候成多年前一种原始的武装
水稻轻盈成一种单纯地坚强
青涩而充满诱惑的小麦的
丰收就守候在一场场雨后
繁忙和繁荣
从来就是一个孪生兄弟
大片喜悦随着开镰布满了田野
声音和麦穗
有了沉甸甸的思想
今天的天空
天空蔚蓝得如此深刻
我无法窥视今天的意义
看不到天空中
老鹰的无礼和傲慢
英雄般掠过硕大的领地
翅膀拍打天空的坚硬和憧憬
已形成不了坚戾的风
安详陪同宁静的白云
那种雍容恣意和纯粹
令人感动
其实今天不需要雨
青石板上的一滴泪
就能看到天空
看到四季
看到汹涌的太阳
看到飘浮的人生
无法想象
那一刻的不惊不咋
让我怦然心动
目光托住苍鹰的翅膀
与大地同呼同吸
草地的年息冷飕飕地从头顶漫过
天比昨天高
云比明天淡
我应比现在更懒散
感谢秋天的酣眠
悠长而有力
状态和我一样正好休整
最好让月光划过我和大地的躯干
把宁静还给秋夜
把你还给爱情
把露水和虫鸣还给草地
把我还给自己
一定要把抽回的目光还给眼睛
把天空还给苍鹰和飞鸟
再望一眼望一眼村庄
就会看到春风
为满世界的青草开始舞蹈
眼里长出的一棵树
浓浓地挺在村庄的上空
如杨柳拂风般
发生的阵阵颤栗
顺着山脉传送
望一眼村庄
密集的云团开始咆哮
眼睛和云团同时湿润
雨已成飘带
疯狂地击打
雨帘之内裹着的一颗心
开始干净
月亮上来了
村庄就睡了
雨落下山静了
心事挂在月亮上
忽大忽小
像楼群中簇拥的万家灯火
第一眼找见的肯定就是自己的家
梦境
为了你的注视和倾听
我一遍一遍地回家
堆积目光的山冈上
一棵树和老母亲
一道绿成我想象的样子
有我的背影就有浓浓的绿阴
在背后的村庄里
一柱悠长的思念
随着拉长的身影
打扮着黄昏下日复一日的遥望
静静地夜深了
我的幸福就遮满天地之间
我知道每一个月缺的夜晚
我都与梦相拥而眠
一棵树和一个矮小的身影
看着我和我的梦境
常常无法入睡
快乐
快乐的童年从琴键上
流过漂亮的衣服穿在
时髦的季节里
健康和幸福像乐曲一样随意自然
女儿像你这么大
我肯定只会把音乐想成一种好吃的食物
夏季终日赤身裸体的少年
根本不知道有一天穿衣服不是为了御寒
甚至我也不知道快乐和幸福
会如此轻松
女儿我告诉你真相
我原来认为光脚上学
裸足放驴赤膊割麦夜半拾粪三更拉车
能换来一声赞许
就是幸福的本质
女儿说：爸爸你小时候像个精灵
真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