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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玫瑰宾馆密室奇案(四)空中楼阁

晴空万里,日光璀璨;碧烟氤氲,缭绕升腾。朦朦胧胧,一位白衣男士侧身伫立在走廊的玻璃幕墙旁,左手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抬首静静地凝望着碧空之中一朵朵飘逸透亮的白雲……

“泠斯,你在思考些什么?”潇彬侦探摘掉手套,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天气不错!”泠斯冷酷一笑,然后垂下眼睛,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香烟扔给潇彬,“潇彬,我打赌你需要来根香烟,否则你不会跟着出来的。”

或许,因为曾经习过篮球,潇彬的运动神经依然保持着极度的灵敏。转眼间,他已经将飞来的香烟盒抓住,低头看了看手中香烟的牌子,“Marlboro?说句实话,每当看到这个单词时,我都会联想到对其最美妙的诠释——因为唯一存在的浪漫,所以男士终究难以将女性忘却。不过,名牌香烟永远只是令顾客趋之如骛的商业幌子。”

“那么,你喜欢这种新颖的薄荷味道吗?”泠斯一边漫不经心地追问,一边魔术般地从手中变出一个蓝色火苗正嘶鸣着的Zippo打火机。

“嗬!”潇彬侦探凑过脸庞,点燃手中的香烟后叼在嘴角,淡淡一笑,“起码,我能够适应这类薄荷型香烟,但我想这与本次案件的侦破并没有丝毫的关联。”

“知道吗?”说着,泠斯凝视了潇彬的瞳孔一秒,继续谈道,“有时,对于一名侦探而言,假如破案的思路没有在寂寥烦闷的氛围之中出现,何不尝试着以放松的心态去倾听或者观察世界。往往,激动人心的灵感都在人偶然的瞬间被激发,恰如擦出奇妙的火花。”

“或许吧?”当轻轻弹落细碎的灰色烟蒂时,潇彬侦探的视线不经意地被幕墙外面上的一只苍蝇吸引住了。那是一只中型体格的红头苍蝇,前缘遍布着暗黄基鳞,后胸的腹板长有微小的纤毛。看准苍蝇叮着的位置,潇彬有意无意地用指尖敲了敲玻璃,立刻将惊慌失措的苍蝇吓得无影无踪。

“看上去,你真的很无聊。”泠斯嘲笑道。

“……”缄默不答,潇彬侦探若有所思地托着下颌,睖睁不动站立在原处。与此同时,他那剃刀般的敏锐思维在持续紊乱的脑海里来回穿梭,一次又一次地寻觅着本次案件可能存在的纰漏。他紧锁眉头,憎恶的烦闷宛如波澜般在心头接踵而至,使得他感到周围的空气愈来愈凝重,近乎达到了高度窒息的地步。

然而,他对真相执着的信念注定决不屈服,一边极力强迫着他的思路在零散几处的线索上快速勾勒,一边从记忆碎片中严谨筛选着可疑的案点。终于,在不懈思考的片刻后,一道凌厉无比的闪电划破了他的思维世界……

“好吧,泠斯!”潇彬侦探猛吸一口清凉的香烟,旋即用手指捻灭炙红的烟头,准确无误地将其弹到了五米外的垃圾桶里,“现在,我决定我收回刚才说过的话。”

“什么?”泠斯嘴角耷拉着半截香烟,满脸尽是一副迷惑不解的表情,“嘿,再说一篇。”

“我想,之所以我们至今无法完全解开凶手所使用的密室手法,是因为我们可能忽略了现场中某处细微的线索。”为等泠斯缓过神来,潇彬侦探早已快步流星地离开了原处,唯独留下一串回音在廊道静静萦绕着。

“纰漏?难道说……”泠斯皱眉想了想,随后睁大双眼地朝着潇彬刚才敲击苍蝇的玻璃处仔细瞅了瞅,发现那只苍蝇在明亮的玻璃上留下了一个渺小的黑点,就像标点符号中的英文句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伴着这难以解开的疑惑,泠斯走到垃圾桶前将即刻掀灭的香烟丢进去,转身返回了扑朔迷离的案发现场。

此时此刻,只见潇彬侦探重新戴上纯白手套,在对面的固定窗旁站稳脚步,右手拿着一把精钢折刀正小心翼翼地刮弄着玻璃上的那块黑色泥巴。经过半分钟后,黑色泥巴被锋利的刀片逐渐刮除,一个类似直角三角形的细微空缝瞬间出现在泥巴覆盖的玻璃处。显然,这毫无疑问的事实使得在场的所有人大吃一惊,就连瞳孔内都充满着无比激动的色彩。仿佛,它不再是普通的缝隙,而是可以呼吸清新空气的媒介。

“我的上帝,这真是个令人意想不到的结果!”玉树次郎解开领口第一个扣子,松了松禁束颈部的领带,情不自禁地问道,“筱跸峎侦探,你是如何看出这扇固定窗存在着端倪的?”

“想想这个问题也很简单。”未等潇彬侦探回答,泠斯耸了耸肩膀,胸有成竹地解释道,“答案即是昨天夜晚下了一场骤雨,附近经过的车辆轮胎将车道上的泥巴偶然甩在玻璃窗上。这种现象的确看似平淡无奇,但黑色泥巴现在黏在玻璃的内侧,这无疑就不得不显得极为的反常。”

“原来如此!”矢的佳芈轻托下颌,皱眉埋怨了一句,“难怪我一直感觉到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矢的小姐,请把直尺给我!”潇彬侦探转过头部,凝望着女法医请求说道,“麻烦您了。”

“折叠钢尺可以吗?”女法医从背后的皮箱中抽出一副精钢折尺,向潇彬询问意见。

“当然,谢谢您。”

“荣幸之至。”

借来女法医递来的那副折尺,潇彬侦探将刻度边缘紧贴着三角形的玻璃缝隙,精确测量出两条直角边皆为两厘米。紧接着,潇彬侦探再次接过房间的那枚钥匙,稍微用眼睛比较一下,随即尝试着将这枚钥匙塞进固定窗的小缝隙里。然而,无论钥匙的柄部横着与竖着都失败了,甚至将其紧贴着缝隙的斜边,匙柄都恰恰比缝隙斜边多出约两毫米的长度。毋庸置疑,目睹这种情况真是不得不说,令人异常的沮丧与失望。

“唉!”玉树次郎扼腕叹息道。

“等等!”正当潇彬侦探准备将钥匙重新放回证物袋时,女法医矢的佳芈突然喊住了他。只见她轻颦黛眉,咬着拇指想了想,毫不犹豫地对潇彬说道,“筱跸峎先生,请您按照我说的方法再试一下,拜托了!”

“嗯,好的!”他点了点头,捏着那枚钥匙的齿端再次将匙柄对准缝隙。

“首先,请将匙柄的左角斜着插过缝隙的斜上端,然后再调整角度,试一下将右角塞到缝隙的斜下端。”

根据她的指示,于是潇彬侦探半信半疑地照做了。果不其然,女法医的这种猜想被证实完全与事实吻合,这枚钥匙半毫不多地穿过了这看似不可能的玻璃缝隙。这时,众人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枚钥匙属于片叶锁的钥匙,而其柄部是近似倒梯形的设计。只要将匙柄一角塞入缝隙,即可缩短视错觉上与猜想目标的距离。

“棒极了!”潇彬侦探神态诚挚,激动与赞赏交织地微笑道,“矢的小姐,我不得不承认你简直是个天才。”

“勉勉强强。”她含羞应道。

“既然已经找到了案件的突破口,那么现在我们所应该着手的工作即是——以抽丝剥茧的方式找出密室手法的真相。”潇彬道。

“不过,话说回来。”泠斯神色凝重,托腮语道,“虽然钥匙穿过缝隙的问题解决了,但凶手又是如何把钥匙还至死者竹富政信的西装右侧口袋里呢?”

“有没有可能使用了特别纤细的钓鱼竿,就像以前黑白电视机上的室内天线那样?”玉树次郎试着问道,“我记得很多推理小说中,凶手基本都是用这种方法构造密室的。”

“这个吗?”潇彬侦探皱紧眉头,然后转头看了看办公桌后的尸体,摇了摇头道,“绝对没有可能。因为固定窗上的缝隙与死者右侧的西装口袋所在的直线上有那台电脑挡在中间,不仅凶手的视线会被遮住从而使得鱼钩很可能钩着死者的衣服,而且固定窗上的缝隙较小必定会阻碍凶手操作钓鱼竿。”

“可恶,那这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呢?”玉树次郎冲地上狠狠地跺了一脚,“难道说凶手像哈利波特那样会使用魔法?想想这也太离谱了吧。”

“玉树警员,别着急。”倪尔泠斯摸了摸下巴,泰然自若道,“既然凶手能够精心策划出这重密室,那么我们绝对也可以解决这个难题。起码而言,我们不应该轻易用‘离奇’这个词摒弃我们的破案思路。潇彬,你在想些什么或者已经想到了什么?”

“额……”语气停顿一秒,潇彬侦探继续道,“我在想能否可以把钓鱼竿去掉,仅仅使用柔软坚韧的细鱼线通过固定窗上的缝隙把钥匙放到死者的西装口袋里。”

“或许,这种猜想并不有任何的荒谬。”矢的佳芈赞许道,“相反,听起来更符合现况。”

“可是,我们至今都难以理解凶手又是如何解决电脑这个‘障碍’困惑的?”泠斯咬着嘴唇,脸上一副嗒然若失的表情,“这不禁令我有些怀疑,凶手是不是压根都没有遇到这个问题?”

“还是说,他避开了这个问题?”玉树次郎接着补充道。

“避开?”听到玉树警员的话语,潇彬侦探瞳孔猛缩,大脑犹如被高电流般极快的冲击速度追逐着这一瞬间的灵感,“倘若果真如此的话,凶手在作案时并没有着手去解决这个障碍,而是以逆向思维的方式将其避开。可是,这个狡黠的凶手又是利用何种手段达到这绝对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呢?毕竟,鱼线属于一种柔软的东西,平时基本上也就是垂钓或缠绕在鱼竿的线轮上。等等,鱼线可以缠绕在线轮上?那么,凶手会用这个房间中的什么物品来代替线轮呢?”

想到这里,潇彬侦探屏气敛息,用一双敏锐如鹰的眼睛在现场中不停地寻觅着。最终,当扫视到房间的东北角落时,他那游离不定的目光凝固在那台落地式饮水机上。于是,他怀揣一颗着忐忑不定的心走过去,缓缓俯下身躯,仔细观察后发现纯白的塑胶聪明座周围的污垢曾有向内移动的痕迹。

“筱跸峎侦探?”察觉到他的诡异行为,女法医于是担忧地呼唤了一句他的名字。

“……”然而,他没有转身,却抬手做了个沉默的手势。

“别打扰他!”泠斯劝告道。

“钥匙、缝隙、鱼线、饮水机、口袋布盖、侧部小洞、底部小洞,这些线索究竟都有何种不为人知的关连呢?”然后,他宛如佛陀石雕般面对着昏暗的墙壁角落,紧闭双眼,开始试图用逻辑思维将每一处断断续续的凌乱线索在脑海中衔接起来。

在他的心灵中,无数块棱角分明的思维碎片从惘然黯淡的深渊处闪现,旋即又俨如蝴蝶般蹁跹飞舞在空虚落寞的上空,逐渐拼凑出一幅幅对密室现场构想的清晰画面。终于,经过了重返起点的慎重思考,他如愿以偿地得到了缄默良久的答案,“各位,我想我已经知道凶手构造这重密室所使用的手法了。”

“潇彬,你确定你是认真的?”泠斯冁然一笑。

“当然!”潇彬侦探眼神中流露着无比的自信,一边望着泠斯,一边迈步向前靠拢,“你感觉我是个诙谐幽默的人?”

“有时。”泠斯调侃道。

“话入正题吧!”玉树次郎提议道,似乎显得心里有些迫不及待。

“好的!”潇彬侦探点了点头,开始解释说道,“回到刚才我们对反锁房门的推理,凶手离开玫瑰宾馆,趁着夜幕来到了凶杀现场的固定窗的外面。紧接着,凶手用随身携带的玻璃刀在固定窗上划出一处缝隙,按照矢的小姐所讲的那种方法将这枚唯一的房间钥匙从缝隙中塞了进去。对了,有件疑点我必须提前说明一下——倘若仔细观察的话,你们会发现死者所穿的西装右侧的口袋内部共有两处小洞。一处是在口袋侧部,另一处在口袋的底部。”

“的确如此!”泠斯翻开死者右侧的口袋,看了看那两处小洞,“乍看起来,这种针孔般大小的圆洞还真是难以发现。”

“不是针孔般!”潇彬侦探强调道,“其实,它们就是凶手使用缝衣针所留下的针孔,目的就是让鱼线从中穿过。”

“这……”听到这话,玉树次郎惊讶的语气断断续续地进行着,“怎么……可能?”

“没什么可惊讶的,因为这就是事情的真相。”潇彬侦探继续道,“不过,假如想要完成这看似绝对的密室,凶手就必须早在完成反锁房门之前为他将钥匙还回房间做好充分的准备。因为这是密室手法至关重要的步骤,一旦出现任何细微的纰漏,密室谋杀就无法再伪装成密室自杀。”

“筱跸峎侦探,凶手究竟在此之前做了什么重要的准备?”话音未落,矢的佳芈就向潇彬侦探追问道。

“请耐心听我说,完全这个步骤需要两根足够长的鱼线。”谈话时,潇彬侦探的嗓音骤然变得有些沙哑,但却依然充满着成熟男士的磁性魅力,“首先,凶手在屋内将第一根鱼线穿过口袋侧部的针孔,再将鱼线的首末两端对齐,绕过饮水机顶部的聪明座与水桶交接的部分后,旋即从玻璃缝隙中扔出窗外。”

“等一下,筱跸峎侦探。”玉树次郎质疑道,“我对您说的话一点不太明白,为什么凶手要将对齐后的鱼线缠绕过饮水机的阀门处?直截了当地从缝隙中扔出窗外不是更简单吗?”

“噢,我听懂你这话的意思了。”女法医拍了拍额头,如梦初醒道,“你是想说,这无异于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吧。”

“是的!”

“理由很简单!”潇彬侦探十指交叉,微微一笑,“刚才不是讲过一遍吗?这台办公电脑处于玻璃缝隙与西装右侧口袋的中间,无疑成为了一道极为棘手的障碍。因此,凶手决定将饮水机的阀门处作为第一根鱼线的巧妙旋转点,以此来改变鱼线拉力的方向从而确保可以间接地拉开西装右侧口袋的袋盖。当然,这也就不难解释为何饮水机的聪明座周围会出现污垢移动过的迹象。其次,凶手又取出第二根鱼线穿过口袋底部的针孔,然后同样地对齐首末两端,从办公桌的下方经过,再通过玻璃缝隙扔到窗外。以上所述,即为凶手在反锁房门前所做的准备工作。”

“可是,筱跸峎侦探,接下来凶手又怎么把钥匙还回到口袋里的呢?”

“接下来?”说到这里,潇彬侦探轻挠颞部,话语酝酿了片刻道,“与之前所述的一样,在趁着夜幕来到了固定窗的外面后,凶手先利用第一根鱼线间接地拉开西装右侧的口袋,并且将其暂时绑在窗户外安装的防护栏上。紧接着,凶手又将第二根鱼线的上端以半结的绳结方式系住这把房门钥匙的柄部小孔,之后缓缓拉动第二根鱼线的下端。于是,基于半结方式系东西不够牢固的缺点,柔滑坚韧的细长鱼线轻而易举地便被凶手从室内抽了出来,而且这枚房间的唯一钥匙也被理所当然地留在了死者西装右侧的口袋里。最后,凶手只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将第一根鱼线从防护栏上解开,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抽出窗外。如此一来,这个所谓的绝对密室就完全被凶手给成功地构造出来。”

“原来如此,真是没有想到这重密室的手法竟然如此的复杂。”泠斯感慨万千,抚掌而笑,“毋庸置疑,西装右侧的袋盖与衣服成90度夹角的现象也不难解释为什么了。”

“这没什么可高兴的!”潇彬侦探咋了咋嘴,脸上保持着往常的严肃表情,“毕竟,本次案件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我们也没有任何的证据将其绳之以法。”

“可起码,我们距离这个空中楼阁般的终点又近了一步。难道不是吗?”说完,玉树次郎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台照相机,对着潇彬侦探所说的几处线索已经开始了一系列的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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