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出身上最后两个钢镚儿付了车费,我带着莉帆上了公交车。
这个时候还没到下班高峰,所以车上人还不是很多,但还是刚好把车后面的座位全部占满了。轻叹一声,准备找个靠门的地方站着。
“喂,这不是有座位吗,怎么不坐啊。”莉帆指着前面的几个座位问道,我呵呵一笑,指了指上面的“老弱病残孕专坐”,不想莉帆审视般的看了半天,对比一下自己的状况,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
其实我不坐前面的座位倒不是因为什么公德心,而是怕了那个牌子,那牌子上字面上写的是“老弱病残孕”,其实真的意思就是老年人专属。那些老头老太太平时挤车时一个个都是张无忌附体,可一到车上就全特么变成林黛玉了,占不着座位就站在前排,摆出足以拿下奥斯卡的演技各种装病装可怜,再要不就拿一种“代表月亮消灭你”的眼神死盯着你不放,有的素质差的甚至会在此时对座位上的人百般羞辱以至破口大骂,直到整到座位为止。这样时间一长,我们这群坐公交车的年轻人都养成了习惯,宁愿站着,都不坐前排。当然,也有个别人看不惯他们的行为,去反驳他们,可是结果往往都是悲剧收尾,那些个大爷大娘打人时又全都切换回张无忌,可是你要是一还手他们立马就变回林黛玉趴地上装死了,最后明明是你有理,却会被狠敲一笔。别问老子是怎么知道的,我死也不会告诉你我曾经因为在公交车上和一个大爷顶了句嘴就被他讹去了五张毛爷爷,通红的那种!妈的,从那以后,我算是留下了心理阴影,一坐到前排就痿。
要说这世界也就是操蛋,有的时候你越是害怕什么,什么就来。这公交车刚过两站,在一个广场前的车站停了下来,车门一开,呼啦一下子涌上来一帮老头老太太,看行头很明显他们是刚刚跳完广场舞,把那些居民耳朵折腾够了,现在准备回家祸祸邻里了。要说也是无巧不成书,这大爷大妈把前面的位子全部占领,却正好缺一个,一个佝偻着背的大爷可能是腿脚不方便,没抢到,就在那里四处瞥眼。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是在搜寻那些会“主动”让座的人,果然,很快,他就看准了坐在最边上的莉帆,挪动飞快的小步,眨眼间就飘了过来。
“哎呀,这最近的年轻人,这素质不太行啊。”老头嘟囔了一句,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是故意放大了声音,明显是说给某个人听的。不过,貌似这个大爷可能平时不和其他小伙伴愉快的玩耍,他的话音未落就被埋没在了交谈的嘈杂之中,站在一旁的我也扼腕装聋,不明世事的莉帆明显也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依旧坐在座位上,自顾自的玩弄着自己的马尾辫。
四下瞅了瞅,见没人理他,大爷满脸尴尬,干咳两声,又干站在一边了。
干站了十分钟左右,这大爷可能也是受不了了,盯着椅子看了一会,鼓起勇气伸手戳了戳莉帆:“那个,闺女,我腰不好,腿也有风湿,你看你能不能发扬一下风格,给我让个座?”
莉帆抬起头看了看他,不得不说这大爷的演技还是不错的,满头的汗水和恰到好处的五官扭曲。莉帆看了半天,也许真是同情心泛滥了,居然真的离开了座位,还微笑着把那大爷扶了上去,落得一声“谢谢”后迈着小碎步跑到了我的身边。这一通动作可真是把我和我的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我说,你还挺有礼貌的。”我冲她打趣道,但她却收起了笑容,白了我一眼就自顾自的伸手去拉吊环。公交车的吊环不是很高,但是莉帆身材实在太过娇小,垫高脚尖也没够到,试了半天,放弃了,索性抱胸站在一边。
我笑了笑,向她伸出一只胳膊“拉着我的手吧,不然很容易摔倒的。”
“不用了!”这小家伙并不领情,依然傲气的站在一旁。
忽然,公交车不知道为什么猛地刹了一下车,站在我身旁的莉帆由于惯性一下子撞到了我身上,两臂下意识的圈住了我还没有来得及收回口袋中的右臂。我低下头,却撞上了她的视线,足足愣了0。03秒后,才反应过来,慌忙撒开了双臂,瞥开了视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看到她这反应,我暗暗觉得有趣。干笑一声,也抬起了头,向驾驶座的位置询问道:“师傅,怎么了,突然刹车?”
那司机应该是个老手,侧出头去听一会引擎发出的声音就得出了结论:“应该是发动机又坏了。”
“神马!”一听司机这话,车内一下子引出一片沸腾,“发动机故障”就算不会修车的人应该也能明白这句话意味着什么。而问题的关键是,这里已经恰巧是市中心和外郊的分界处,没有出租车,距离下一个车站又有一点路程,目前唯一的办法恐怕就是在这里等下一班公交车了,可是再有几分钟就到了下班高峰期了,到时候公交车能挤到饱和状态,绝对能把金三胖挤成郭小四,何况现在车上还有擅长占位的老人。
可是就算不满能有什么办法,虽然都不乐意,但是司机把引擎一关,乘客也只能三三两两的下了车,和司机一起蹲在路边等下一班车,我也随着人流往下走,却忽然感觉手心里钻进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莉帆正拉着我的手,站在我旁边。
“快走啦。”
“哦,哦。”
下了车,向远处望去,相较于先前,太阳的位置倒没有太多的下沉,光晕与地平线的交界处可以隐约看到我住的那个小区,如此一看,但也是不错的光景。
不知看了多久,下一班公交车终于缓缓而至,和我想的一样,车里面拥挤不堪,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人和尚且结实的老人硬塞了进去之后,车就满了,其他人眼瞅着没戏,也都离开了车门,一直目送到它离开。
“哎,现在正是人多的时候,恐怕不等过三四班车怕是走不了了。”坐在路边石坉的司机抽了口烟,叹了口气。
再次望向西方,余晖下楼房的影子,有时很远,有时很近。回头已如一滩废铁的公交车,我思豫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
“莉帆,要不咱们走回去吧,反正也不是很远。”
“好吧。”
出乎意料的,莉帆同意了我的想法。我再次牵上了她的小手,一路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