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宿舍里收拾东西,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简短的五个字:我在你楼下!号码没有存,是因为烂熟于心,所以没必要存。
自那晚之后,见过几次面,却没有话语。我是赌气不理他,而他也是一副纠结了眉头欲言又止的样子。
如若他心中真的有我,手机怎么会成为我们之间的摆设?就算不像历惠和史卿那样打爆,也该如张丽莹和李锦程那般时有短信往来吧!我和他之间的这个状态,究竟算什么呀?
现在他的短信终于来了,短短的五个字,甚至连个“等”字都懒得写。他是不是吃定了我一定会下去呀?
从阳台往下看,楼下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我叹口气,下楼,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说。
他在楼前的花坛边徘徊。我走上前去,问:“你在等人吗?”
他不答话,只是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那你继续等吧!不打扰你了!”我说着转身。
“我还以为我要等的人不会下来。”他叹口气说。
“老师想对我说什么吗?”我背对着他问。
“你希望我对你说什么?我该对你说什么?见了我不再有甜甜的笑容,而是一片冰天雪地。你让我怎么办?我是该退一步还是前进一步?”
我猛地回转身,“你明明就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你的心里!”
“啊?”
“你要的理由,我若给了,你能接受得了吗?”
“我——”我不知道!也是啊!我一直在气他不肯给我一个理由,如若他真的给了,我又该如何?我是不是真的已经想好了?
他叹气,摊开手心在我的面前,上面是一块玉,一个葫芦形的玉,倒与傻舅的那块有些相似。他说:“赶夜市的时候,在小摊上发现的。你若想给钱,我也会照单全收的,50块钱一个,很贵的。漫长的暑假,你总得搪塞一下你傻舅。要还是不要?”
“要!”
“给钱还是不给?”
“不给!”
“那就算是我送的,戴上了就不许摘下来!”他靠近一步,将那块玉带到了我的脖子上。热气喷在我的脸上,我突然间心跳加快。是夏天的缘故吗?
“你这样傻傻的看着我,有没有想到后果?”
“什么果?”我咬一下唇,问。
“算了!下面蚊子多,你还是赶紧上去吧!”
“康老师!”
“回去好好想想还要不要喊我康老师。”
“哦!”我再次转身,往宿舍走。刚要进宿舍楼,手机响了,号码居然是他的。回头看他,他示意我接起来。
“又干吗?”我问。
“答应我一件事!”
“我会回去好好想的。”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的!”
“知道了!”
“小麦!”
“还有事吗?”
“我——你挂吧!”
“哦!”我挂断电话,上楼。
宿舍明亮的灯光下,我看清了,那块晶莹剔透的玉葫芦上面,刻了一颗心,心里面是一个“好”字。是他找人刻上去的吧?没想到50块钱的地摊货,也可以这么漂亮。他还真是有心!我的心里一下子被填的满满的。对于这个从一开始就为我解围的男人,以至于后来为我解围上瘾的男人的存在,是该好好考虑考虑了。
在家的每个日子我都希望壮壮跑来告诉我,有个叔叔在桥头上等我。可惜,寒假的那一幕没有再发生。大雨过后,我站在桥头上,看男男女女在河里逮鱼。
出租车在我的面前停住,从车上跳下来的人让我大为意外。那张帅气的脸上明显的出现了不对称的表情,一侧的额纹消失,眼裂扩大,鼻唇沟变浅,冲着我笑的时候,嘴角明显的歪了。他说:“田小麦,你得救救我!”
李锦程就这样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耀眼的就像雨后的彩虹。可惜,他不是我要等的人。
我已经仔仔细细的想明白了,我是喜欢康烁的,喜欢看他的笑容,喜欢听他喊我小麦,喜欢他看我的眼神——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满脑子都是他的好,找不出什么缺点。
我叹口气,说:“你该去市里的大医院,不该来这里。”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去市里的大医院?他们没能让我的表情复位。你不要以为我想来呀!是张丽莹说你田小麦无所不能的。”
“那就去我外公那儿吧!试试中药和针灸。吹风扇还是吹空调了?”
“你果然神机妙算!打完球后吹了一会儿空调。他们在干什么?”李锦程指着河里的人问。
“逮鱼呀!捞的捞,抓的抓,踩的踩,只要是能逮到鱼的方法,没有人们想不到的。”
“有意思!你们这儿还真是山好水好啊!”
“对啊!地杰人灵!”
“我也要下去试试!”
“还是等你好了再说吧!”
外公给李锦程开了中药,并教我给他施针。他每天在城市与乡村之间往返,越来越乐此不疲,并且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长。他会帮我和傻舅去山上采药,会跟着外公去月湖里钓鱼。因这样的田园生活充满着新奇,才得以吸引住城市的公子哥儿吧!十天后,他恢复本来面目。他看我的眼光也开始变得柔和。纵使心中的疙瘩没有解开,他对我的迁怒也没有那么强烈了吧!毕竟我也算是他的恩人了!
“田小麦,你不送送我呀!”最后一天的离开,他站在我身后说。此时,我正在院里翻晒草药。
“这样的李锦程倒让我不适应了!”我笑,“你不要觉得欠了我,我只是看在张丽莹的面子才救治你!你走吧!恕不远送啊!”
“至此,我才对你刮目相看。康烁果然比我老谋深算!”
“干吗扯上他?”我不悦的回头瞪他。
“他在你心中吗,田小麦?”
“与你有关吗,李锦程?”我无惧于他咄咄逼人的目光。他真的管的太宽了!“就算当初情书是我贴出去的又怎样?既然是给我的情书难道我没有处置的权利吗?”
“我们不翻旧账好不好?”
“那你又想找什么茬?”
“哪敢呀!你现在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现在的男人都这样在乎自己的脸吗?”
“看来,我在你心中的印象不怎么样。”
“彼此彼此!再见,不送了!”
“田小麦,我必须承认,这里的确地杰人灵!”
“你所说的是不是也包括我的傻舅?”我坏笑的看着他。
“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他是不是这样提防着每一个靠近你的男人呀?”
“我傻舅回来了,你要不要直接问他?”
“不要了!我走了啊!”他转身,离开。
我看着他的背影自私的想,为什么得面神经炎的不是康烁啊?如果康烁病了会来向我求助吗?
傻舅背着草药从外面进来,与李锦程擦肩而过却不打招呼。傻舅似乎真的不喜欢李锦程对我的靠近,但他对康烁并没有那么抵触呀?
既然已经明了自己的心,所以,开学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康烁的办公室找他。光明正大的提着两瓶葡萄酒前来,是觉得我对他不想再有什么避讳。敲开门,迎接我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他说,康烁走了,他去省城了,你不知道吗?像是九月的晴空响起的霹雳,震的大地都在颤抖,我几乎站立不稳。葡萄酒掉到了地上,咣铛一声,我的心就这样跟着碎裂了。
康烁去了省城,顶着省里公务员的身份走的!我只知道他考公务员,却没有问过他考哪里的公务员。还以为他考公务员就算不是儿戏,也不会跑出这所城市。现在看来,考公务员非但不是儿戏,而是费尽心思做出的决定,去的还那样远。
我不知道是怎样回的宿舍,历惠看见我就上来抱住我说:“小麦,我如果升不了本,那么,我跟史卿之间就完蛋了。”
我说:“我跟康烁之间没有开始,已经完蛋了。”
她猛地松开我,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的眼泪哗的一下涌出,无声的流过脸颊,“他走了!没有说再见!”
“你说谁走了?康烁吗?”
“当我整理好心情决定去喜欢他的时候,他就这样无声无息的走了。”
“不是有他的手机号吗?问问他,究竟在搞什么鬼?太过分了!”历惠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
“不要!让我保留最后的自尊,可以吗?”
“小麦!”
“历惠,你这次若敢,我真的会跟你绝交!”我爬上榻,撕扯下胸前的玉,它为什么会存在?真的是我意会错了吗?他所有对我的好只是对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的可怜,而我却把它当成了男女之间的情感。还是,他真的只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老鼠投降的时候,他也就没了玩的兴致?
不管怎样,他就这样走了,没有话别,没有再见,只留下大段的空白,让我凭空去胡思乱想,却怎么也想不出美好的结局。
张丽莹回来后得知此事,没有安慰我,反而责怪历惠,说:“都是你,非要撺掇他俩,整天怂恿着她,说康烁怎么怎么喜欢她,现在倒好了,她倒真的动心了,反倒落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就让她哭吧,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爱情游戏就是这样,想要不受伤,难着哪!”
受伤真的是爱情里在所难免的一课吗?
往事一幕一幕,从与康烁的相识一步步走到现在,他既然如此的无情,何以要招惹我的心,强行在我的生命里留下那么多足迹?可是,从开始到现在,他的确没有给过我任何的承诺,难道真的是我在自作多情?他留给我的那三个字异常响亮了起来,“对不起”!多么饱含深意的三个字,那个时候他就是在为现在道歉吗?蓄谋已久的离别,但又并非毫无征兆。“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的”,又算什么?我该对他抱有幻想还是该彻底的死心?
头越想越大,疼痛欲裂。看着手里的玉,觉得它是一个天大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