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白终究还是死灰复燃了,只需要某一个契机,误会不用解释都可能被解开。真相可能是残酷的,只要还有勇气忍受,总会有一个还算春光无限的结局等着。只要相信结局的美好,就会愿意看见希望。
至少在小白的世界里,我曾经是一抹阳光。而他在我的世界里,也曾经是一抹云彩,遮挡了我认为美好的阳光,却保护了即将暴晒的皮肤。这就是一种全新的解释,有得必有失。
因为受伤,有许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人跑来探视,他们担心的眼神里看不见太多热情。我对小白说,让这些人不要来了。小白却说,这是礼节,这种时候要像大人一样懂得面对。我则笑着不愿意。
真不知道到底是谁离大人们更近一些,如果单凭年纪,我可以很成熟。只可惜,人心薄弱,性格倔强。这就意味着,我作为大人永远只是一种模样。
小白理解我的心态,经常以睡着了或者是需要静养为由推掉可有可无的马屁慰问。他说,只有面对我的时候他才会不太成熟。
我笑他假正经,他也骂我老小孩。
或许这是另一种互补,让我们的三年越来越短。
北川暮来看我的时候不止一次地被小白挡在门外,他总觉得我们之间的谈话有暧昧,让他不太舒服。北川暮无辜又委屈地冲我抱怨之后,大为惊叹小白的占有欲。他说,这样的男人才是好男人,所以他甘居小白之下,和我一直只能够是朋友的关系。
关于小白的占有欲,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是在日本,熟人很少,还不到被关在家里供着的地步。
在左腿已经能够拄着拐杖行走的时候,我果断地决定搬出医院,住进小白日本的豪宅。他以为我是害怕被那些势力的小人骚扰,非常善良地请了个特护,把我搬回了他家。
小白的房子说是豪宅其实也有点牵强,既没有泳池也没有花园。平平整整的三层别墅,不太大的一块草坪,只能杂草丛生。我站在三楼望下去就只觉得那是一片绿色。
景色没有想象中那么美好,再加上是在秋季,不耐寒的植物都退出了历史舞台,站在楼上就只有阵阵凄凉。
我回头冲小白抱怨:
“这里根本不是养病的好地方。”
他走过来,搂着我的肩,顺着我还没有完全收回来的视线看下去,然后不在意地解释:
“毕竟不是长期居住的地方,没必要弄那么豪华。”
“你不是有钱人吗?怎么这么寒酸,比我的本家差好远。”
小白把我的身体摆正,面对面望过来。眼底的温暖在阳光下荡漾。我一时心软,停止了这种攀比的虚荣思想。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里么?”
我摇头,再次将视线扔出窗外。
“这里最大的特点就是安静,以后,你就不怕有人吵你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附近的房子稀稀拉拉,视野也是格外的开阔。
“你不是想把我关在这种地方满足自己的私欲吧!”
我推开他,弹着一条腿跑到床边。
听到我的话,小白先是淡淡地抿嘴笑了笑,随后背对着我将脑袋转向窗外,声音夹着风有点遥远,他说:
“要是有地方能关住你,我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本来,我只是无聊,顺便开了一个玩笑。没想到他到认真起来了。言语里有太多我不知道轻重的成分,而且,听起来又很是忧伤。落进心里的时候,就只觉得是自己不对,让他难过了。
自知理亏,我只好放低身段,温柔地安慰过去:
“你放心吧!这次我不跑了。以后,有你的地方就是可以关我的地方。”
讲完后,鸡皮疙瘩瞬间突起。我果然不太适合肉麻的话,说出来恶心了别人,又磕碜了自己。
低下头,准备脱掉鞋子上床睡觉。
视线里的影子渐渐移动过来,小白蹲下身,帮我解开鞋带,顺便仰脸微笑。
“你干嘛!笑得好阴险。”
帮我脱掉鞋子后,他飞快地抱着我躺下,然后呼出的热气痒痒地含住我的耳朵。麻酥酥的神经停了半秒,我侧头瞅过去,用手撑起他近在眼前的大脸。
“我现在怎么说也是病人,你好意思下手吗?”
他的眼睛在手掌下眨动着,鼻息暖洋洋的扑在手心里。
“在拆石膏前,禁止一切十八禁的活动。”
我讲完,松开手,非常温婉地看过去。小白无奈地望着我,嘟嘟囔囔地小声嘀咕:
“又不需要用腿……”
“我想,你一定忘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我一本正经地截断他的抱怨,严肃的脸上也收敛了笑容。
“虽然有谣言和约定,但是我并不是你的老婆。以后,咱们还是公事公办的好。”
“什么是公事公办?”
小白也被我感染,表情黯淡了很多。
我翻了个身,把我们之间的距离稍微拉开一些。
“这个啊,只可以意会不能言传。你那么聪明还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
他的坦然反而让我吓了一跳,他换了一个姿势,仰躺在我身边。眼睛望着天花板,刚才还是泄气的表情已经进化到没有面瘫的地步。
看着他的侧脸,不知道还要开口说些什么。
“对不起!”
“啊?!”
貌似听到小白在道歉,我从神游中回过神。继续看着没有交集的侧脸。
“上次,对不起。”
他侧头,把我抱进怀里。
“我也有错,总是刺激你。”
小白的怀里有坚实的心跳,每每被他抱着,都会觉得自己担心三年的时间是多么可笑。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孩子。他要向我证明的是对我的坚持,而我,只需要全部接受就好。
“你既然知道刺激我会有什么后果,干嘛还要继续?一次两次,你要是再变本加厉,我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更加过分的事情。”
小白的胸脯因为说话和呼吸一张一合,我的脸在衣服的摩擦下变得滚烫。
“你这是要和我翻旧账?我还没怨你呢,居然跟踪我,这么老掉牙的手段实在太丢脸了。”
“你还好意思说?你那种怪脾气,我怎么敢出现在你面前?”
听到怪脾气这种莫名其妙的贬义词,我生气地推开他,直起身扯开衣领,指着脖子上的伤口喊:
“你的脾气不怪,居然把我咬成这样?”
小白鼓着腮帮子努力憋着笑,肩膀不规则地抖动。他慌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噗嗤一下还是笑出了声。
我咬住下嘴唇,伸手削了他一下。不解地叫唤:
“你笑什么笑?神经病!”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小白勉强止住笑。坐起来,食指尖落在我的伤口上。
本来已经结痂的伤口在触碰下痒痒的,我打开他的手,随便挠了一把。
“起来!你上辈子肯定是吸血鬼,居然有这种不良的嗜好。”
小白再次暴笑,脸红红的,眼底的柔和却满溢而出。
很久没有看见小白的笑容了,我突然没骨气地沉醉,陶醉地眯起眼睛。
“不过,我的技术还是很不错的,形状也好。下次要试着弄在明显的地方,你也不要遮着,可以拿出来炫耀一下啊。”
“变态!从我圣洁的床上滚下去。”
我一时忘记自己是残疾人,用双脚使劲地踹向小白的屁股。结果撞到受伤的腿疼得嗷嗷乱叫。
他从床下爬起来,抓住我的腿,轻轻揉捏着。然后小心地问:
“不会又错位了吧?这一脚够狠的。”
我白了他一眼,骂道:
“要是我一辈子瘸着,你就别想我嫁你。”
听到怒吼,小白慌忙换上委屈的眼神,然后双膝跪地,趴在床沿上,哀怨地瞅着我嘟囔:
“我错了,要打要骂随便处置,千万不要这么残忍。什么都好,就是不要说不嫁这种话,我会崩溃得。”
“哼!”
我收回自己的残腿,扬眉吐气地扬起头,居高临下地用鼻孔看着他,“你就这么离不开我?”
“必须的!”小白像配合我一样,谦卑郑重地点头。
对于他的回答我甚为满意,当然是笑逐颜开。顺便伸出手,勾勾食指。
小白顺从地将脑袋靠过来,我则亲切地摸摸他的头发,以示表扬。抽回手的时候他额前的头发被轻轻撩起,一道结痂的伤疤赫然突现。我凑过去,掀起小白的头发问:
“这个伤……是我弄得?”
小白无所谓地笑了笑,反而抓住我抚摸伤口的手,安慰道:
“没事的。”
“不行!等我的腿好了,咱们去做植皮手术。”
“不用啦!”他攥紧我的手,算是制止。
我板起脸,自己和自己生气。
“你本来就不够帅气,脸上有伤就更难看啦!”
小白无奈,只好敷衍地点头。
我谄笑,凑近他的脸,开玩笑:
“这就是报应,你以后要是敢欺负我受伤的可就不止是脑门了。”
小白这才意识到我对他的心疼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是想嘲笑他。明白我那不善良的本性后,他反而长舒了一口气,放松地笑着回应。
“现在咱们就算扯平了,以后不要再提那天的事情了,说实在的我有心理阴影。”
“你有个屁阴影,最吃亏的是我好不好。”
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就一肚子火气,小白还不识时务地往枪口上撞。最讨厌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所以我毫不留情地骂了回去。
他又开始憋笑,鼓起的脸上春光无限。
“那彼此彼此吧。”
“不行,道歉。”
“刚才说过了!”
“不算,再来一遍。”
“好!别说一遍,一百遍都行。”
我们纠结在“对不起”中渡过了第一个欢乐的夜晚。其实小白还是很懂浪漫的,他准备了烛光晚餐,本来是西餐,因为我喜欢吃肉,所以即兴改成了烛光烤肉。
他还怕我到处乱走会摔倒,直接用背得。只要我一声令下他马上会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蹲下身高呼一声“请上轿”。待我爬上他的后背后,他会咋咋呼呼地补充“猪八戒背媳妇,一路背到高老庄”。我虽然总是嘲笑他的老土,但是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酒足饭饱以后小白把我背回床上,悉心照料,一会儿按摩一会儿捶背,生怕我因为长时间无法自由活动肌肉老损。
在脚丫子穴位按摩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竟然怕我被辐射,躲到对面书房去接电话。嘲笑他多事,却恍然想到自己的手机已经许久没有开机了。
在背包里翻了一会,打开一看200多通未接来电。想起自己是只身到日本来的,也没有通知任何熟人。会不会是被大家以为闹失踪了顺便报了警。
想想都觉得很麻烦,只好冒着被骂死的觉悟,拨通了秦燃枫的电话。电话一通,立马传来混乱的声音:
“添添吗?是金添添吗?”
自知罪孽深重,只能非常抱歉地答应着。
“你在哪儿?”
“日本!”
“你自己一个人吗?”
“不是。”
“你找找标志性的建筑物,站在那里等我,我马上过去。”
窗外已经月明星稀,害怕秦燃枫白跑一趟,赶忙对着手机喊:
“我和小白在一起,我们和好了。所以,你不用担心。这几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我的腿现在行动不方便,等我痊愈了就回去啦。对不起,让你操心了。老赵那里我会打电话给他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数着秦燃枫的呼吸,不知所措。
本来就是我的错,现在连累这么多人担心。即便秦燃枫开口骂我,我都会全盘接受,但是他不说话,这只会让我更加为难。
想到手机在打越洋电话后肯定欠费,我只好歉疚地开口:
“对不起,我知道我的失踪肯定让你担心了。但是……”
“我只是没想到,我在你眼里竟然是这种用完就丢的角色。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了,你不配!”
忙音冲进耳朵,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地松开,手机砸在床上了无生机。
明明知道秦燃枫是这种脾气,还拿小白的事情去刺激他。怎么说在此之前我们还算是半个男女朋友,现在可好,形象彻底毁了。比小白的那次还惨。
看见我在床上发呆,接完电话走回屋里的小白跑过来,担心地握住我的手,“怎么了?是不是吃积食了?我给你找消化药?”
我无力地摇头,叹气。
“刚才给秦燃枫打了电话,他生气了。”
小白的表情停顿了半秒,随后把我揽进怀里。
“没关系,我帮你向他解释。”
我推开他,紧张地摇头,“不要,这种事情,你去解释只会越来越乱。还是我和他说吧,毕竟是我不对,而且我和他……”
“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小白竟然打断我的话,他的脸色在惨白的灯光下有点寒冷。
我知道这种时候应该沉默,但是又觉得对不起秦燃枫。只好略带恳求地试探道:“我以后还是要到那个公司去实习的,不能和上司弄太僵。你放心,到时候你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不行!”
小白否定了我的恳求,眼睛里掩饰不了的愤怒也越来越浓重。
我咽下口水,衡量小白的底线。
他生气,是因为他知道我和秦燃枫的关系。虽然不是他想的那样,但是以他的占有欲,秦燃枫和我的一切确实是一种残酷的存在。
我拉住小白的衣袖,尽量没有个人主观色彩地解释着:
“我和秦燃枫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你出面,对大家都不好,他会更加生气的。还是让我回去和他说好了,本来就是我惹出来得。”
“你不用回去了,实习我帮你处理。你留在这里,哪儿都不要去。”
这一次,是命令的口吻。小白冷冷的眼神没有丝毫可以挽回的余地。我已经全力遏制地怒气在他的步步紧逼下蠢蠢欲动,为防止自己爆发。只能钻回被子,强制自己不再想这个问题。
身后的人,帮我盖好被子后,关上灯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