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秦燃枫离开后,我的心情一落千丈。本来高高兴兴的久别重逢被他搅黄,彻底没了见老赵的心情。
回办公室拿了包包,我唉声叹气地往外挪。在过道的楼梯转角,遇到了一对儿腻腻歪歪的情侣,他们手拉手肩并肩地重叠在一起,借着楼梯的遮挡躲在角落里互啃。
楼梯拐角处,向来都是隐蔽晦暗的地方,有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以前上学的时候总觉得会撞见可以充英雄的危难事件,练就了每每对这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格外注意的毛病。这个不良嗜好最终将与我相伴终生,所以,每次走到这里总期待能够发生什么。
本来不想惹是生非,但是在生气时理智与非理智地纠缠下,我最后还是败下阵来。借着秦燃枫赐予的怒气,走过去叉腰站在他们面前,微笑着对他们的不雅行动行注目礼。
对面的女生还算识相,不太好意思地掐了一把陷在他胸前的男生。
那个男生却依旧无动于衷,继续行苟且之事。
这种时候的淡定需要和本能欲望拉扯,显然这位瘦弱的小哥已经饥渴了很久,兽性大于理性,难以自拔了。
我只好走过去,提起男生的衣领把他揪下了女生的身体。
在把他甩出去的时候确实也费了不少力气。我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珠,冲男生喊:
“这里是学校!”
男生被扔在台阶上,回头瞪着我的眼睛里怒火中烧。他猛然站起来,冲到我眼前,叉开嗓子骂:
“你算什么东西?少管老子!”
近在咫尺的呼吸里夹杂着浓重的烟味,我歪头瞅着一边战战兢兢的女生,非常不解地问:
“这样的男人!值得吗?”
话音还未落地,光亮的耳光就先一步甩在了我的脸上。面前的男生伸出的拳头正好停在我的面前,简短的距离让我看清了所谓暴力冲突事件的真相。
为避免伤害到肚子里的宝宝,我只好蹲下身,护住肚子,抬头喊:
“你是哪颗葱居然敢打我?”
可能,我的话确实有气势,但是蹲下去的身体难免将气势打折。反正,面前的人丝毫没有被震慑住,仙人掌般的拳头瞬间全部落在我身上,疼痛强烈地传来,袭击了我的理智。
曾几何时自己有过这种狼狈的时候?过去几年里的辉煌,现在想来却是一种讽刺。这个拳打脚踢的过程,突然明白了一个深刻的道理,在没有人帮助的时候,自己就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能。
虽然明白了道理,但是现实面前的我只能麻木地抱着他的腿,使劲往后拉,在他倒地的瞬间,那个瞎扑腾的脚不偏不倚地踹在了我的肚子上。闷闷的疼痛刹那间将理智换回,我再次捂着肚子,扯着嗓子喊:
“杀人啦!救命啊!”
本来超级具有穿透力的嗓音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更加管用,一嗓子下去,对面的人就被擒住。在他被抵在墙上不能动弹的时候,我终于敢正视救美英雄的脸,可惜,他不是别人,是秦燃枫。
我扶着栏杆,勉强支撑自己站起来。忽略肚子里的疼痛走到受惊的女孩身边。
“他是不是想要非礼你?还是……”
女孩从捂着脸哭泣的手指中露出楚楚可怜的眼睛,在确认过我的脸后把我推到墙上,扭头跑走了。
真所谓好心没好报,我揉揉后背,瞅着远去的背影发呆。总觉得在哪里见过,熟悉的奔跑姿势和飘逸的长发,还有那股煽动男性荷尔蒙的气味。虽然已经过去了一年多,我怎么能认不出这个女孩就是韩言硕的校花前女友呢。
在懊恼过自己的白痴后,秦燃枫扭住男生的头,将他拖到我面前,问:
“这个人怎么处理?”
“送去给老赵吧。”
我摆摆手,无力地靠在墙上,即感慨物是人非又感叹自己的无知。多管闲事的年龄明明已经过去,为什么还要出来惹事。现在不仅伤害了自己,还欠了秦燃枫的人情。
秦燃枫注意到我的双手一直捂着肚子,转而又看见脸色也不太正常,于是认定我是受伤了。他松开男生,跑到我身边,不停地问:
“你没事吧!身体要不要紧。”
我摇头,又点头。最后眼睁睁地看着被他松开的男生飞快地逃走。
现在死无对证,自己的一顿暴打算是白挨了。
我生气地推开他,委屈地歪头质问:
“你干嘛要松开他!”
他好像刚刚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大彻大悟地回头,凝固在身后那团空无一人的阴影里。
虽然无奈但是也不能忘恩负义,我只好伸手拍拍他的背,算是大度的无所谓。
“你身体没事吧?!”
他理解了我的用意,将视线聚集在我的身上。
“没事!虽然被踹了一脚,但是肚子好像没有刚才那么痛了。”
为了不让秦燃枫担心,我松开捂着肚子的手,老老实实地晃晃身体。
“他踢你了?”
秦燃枫恶狠狠地吐出这几个字,眼睛里的怒气恨不能把罪魁祸首碎尸万段。
我慌忙截住他的火气,拉住他的胳膊解释:
“算啦,就算是我多管闲事的教训好了。”
看我如此深明大义,秦燃枫的火气稍微降温,随即露出一抹安心的笑容。
毕竟是一年后的温柔,多少还是会被感动。在他的笑容里,也顿时觉得眼前的人无限美好,之前的不愉快渐渐烟消云散。
所以,我如实表扬道:
“谢谢啦!你真是个大好人,会万福的!”
不说还好,这一句话刚出口,就被秦燃枫甩开。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我只好眼巴巴地瞅过去,却发现眼前的人已经再度黑化。
原来,被原谅的只有自己而已。
失落地垂下头,我只好叹气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抓你的,也不是故意制造事端让你帮助,还有这次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也纯属意外,如有雷同请你忘记。”
稀里糊涂地念叨完没有太多意义的话,我扔下他,迅速走人。
走出教学楼,明晃晃的阳光即刻扑面而来,我被它们的热情吓了一跳。当时腿脚一软,整个人向后倾倒,呈现出自由落体的态势。
不出所料,秦燃枫撑住我下坠的身体,他身上散发的不知道什么牌子的香水的味道即使是闭着眼睛也能够识别。
“身体不舒服就不要逞强。”
虽然是责备的语气,但是听来倒也温暖。
我睁开眼睛,勉强站起来,撑起金牌笑容,摇头道:
“没事啦,就是太阳晃眼。”
“我带你去医院!”
秦燃枫不由分说地拽住我的胳膊,拖下了教学楼最后的几节楼梯。我挣扎着想要甩开,却于事无补。只好任凭他牵引着走向停车场。
“在校医室看看就好了,不用去医院啦!”
嘟嘟囔囔很长时间,我还是被塞进车里,身边那团不明所以的气体正在发动车子。
“我还没有见到老赵呢!”
“他今天不会来学校了!”
秦燃枫的话越来越短,明显不愿意与我交谈的模样。在阳光中冷酷下去的侧脸,让我闭紧了嘴巴。
在医院接受了挂号检查之后,医生大人温柔地对我说:
“宝宝没事,不过你有点营养不良。老公不会做饭吧!”
医生的眼神明显停在秦燃枫的身上,我连忙解释:
“不是,他做饭很好。就是我有点挑食。”
“那就让他给你买点喜欢吃的东西,怀孕的时候女人就是皇帝。”
我拼命地点头,用眼角偷瞄秦燃枫的表情。他明明听到了我和医生的对话,却表现得脸不红心不跳完全事不关己的样子。虽然确实是事不关己,但是在这种时候有点表情多好。让医生看见还以为我婚姻不幸福呢。
从医院出来,我果断地要求打车回去,秦燃枫没有同意。
无法理解的我,只好发问:
“都已经检查过了,没事啦,你为啥还不让我自己走?”
对面阳光里的人表情还是冷冰冰的,他皱眉思考,最后给出的答案竟然是:
“我送你回家,顺便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楷瑞。”
听到这么没水准的借口,突然觉得眼前的人傻得可爱。明明就是担心我却不敢承认,还要找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理由来圆谎。
可是转念一想,新婚不久的人这样对前女友,难免遭人非议。我还他人情的方法就只能是督促他做个好人了。
“老赵知道我家的地址,你回去和他说,就说我回来了想要见他。至于你嘛,很高兴还能见到你,没关系啦,我自己回家。”
说完后,我瞅准时机拦下了一辆出租。
身后的人看我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追上来,隔着车窗,我冲他挥手。
在回去的路上,司机伯伯非常健谈,他和我说了很多他女儿追星的事情,然后感慨:
“姑娘也追星吧,年纪轻轻的都没什么事情做。”
我窃喜,自己的好皮囊完全没有让时间给摧毁,现在看来都永远是年轻貌美。
“大叔,我都已经是孩子的妈妈了,不是你说的那种无所事事的小姑娘。”
大叔瞪圆眼睛,顺便扶扶眼镜,最后尴尬地笑了笑:
“那你还真年轻。”
“我长了张娃娃脸。”
“有些人还真的是怎么看都不老,你看我女儿喜欢的那个明星,叫秦天尚的,听说都出名好些年了,还那么年轻。”
“他才二十七岁啦!也不是很老啊。”
“你也喜欢他!”
听到这种话,我不禁为自己的多嘴忏悔。冷不防的冒出这么不吉利的名字就应该装作不知道,非要解释个毛啊。
大叔见我没有说话,还以为是说到心坎儿里去了,赶快乘热打铁:
“其实,我也看过他演得电视剧,整体感觉还行。”
“他不是唱歌的嘛!”
“最近演了个电视剧,叫《沧海一粟》,挺火,我闺女天天嚷着要看。”
“哦!没看过。”
我冷淡的接话,算是结束了我们之间的对讲。
回到家先补充了体力,然后陷进沙发里发呆。因为听到有秦天尚主演的电视,我连打开电视的勇气都没有了。实在无聊,就躺在阳台上晒起了太阳。
暖洋洋的温暖尽情包裹我的身体,在长时间的舒适中,昏昏欲睡。正看见周公大人骑着龙向我飞来时,门铃尖锐地响起。
最怕睡眠被打断的我非常恼怒地打开门,刚要破口大骂,却发现对面的人比我还惊讶。
面前凝固的人,竟然是小山。
他弯腰驼背,表情愕然,口吃结巴地讲话更是不太清楚:
“金……添……添……你是!”
我警惕地环顾他的四周,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把他逼到墙角,严刑逼问:
“你怎么查到我家的?难道秦天尚派人跟踪我?”
小山为难地蜷在墙角,悲凉的眼神楚楚可怜。
我一时心软,换上温柔的笑容软磨硬泡:
“老实交代吧,我不会为难你的。”
他低下头,痛苦地靠在墙上,声音像蚊子一样细小:
“我……他……没有……我……想……”
实在无法忍受这种憋屈的人,我干脆提起他的衣领,逼近他的脸,凶神恶煞地问:
“你到底要怎样?”
小山的眼睛里有泪水在滚动,他的脸部肌肉因为委屈渐渐抽搐,整张脸都沉睡在痛苦里,望着我的眼神即哀伤又凄凉,最后,他终于动动嘴唇吐出了这几个字:
“我想借用一下你家的卫生间。”
我当即被雷到,四肢无力躯体瘫软。在他渴望的眼神中,只好洞开卫生间的大门。
待冲水的声音响起后,我才从荒唐中回过神来。
小山不好意思地冲我笑,然后指着楼道说:
“秦天尚下个星期会搬过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已经倍受打击的我痛苦地僵在原地,看着眼前同样无奈的脸,觉得世界都在摇晃。
小山似乎是怕我多想,结结巴巴地补充:
“是……经纪公司……的安排,不是他……调查……”
我闭起眼睛深呼吸,想要淡定。
“没什么事,我就走了!”
听说他要走人,我慌忙拉住他,为难地开口:
“能不能不要让他住这里!”
小山同样为难,伸手挠挠头发,尴尬地说:
“你也知道这种事情不是我能够决定得,天尚他要求房子有大的落地窗,有宽阔的夜景欣赏,我们也是找了很多地方才选择这里的。你也知道他的脾气,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
我已经彻底崩溃,那个秦天尚选择房子的理由竟然和我一样。这本身就是对我的奇耻大辱。
逃是逃不掉了,只能先躲着,看能不能再找一间理想的房子。
我定下心,摆摆手,示意小山散去。
“那我走了!”
我点头,然后又意识到一个问题,于是叫住他:
“我住在隔壁的事情暂时保密,不要告诉秦天尚。”
小山点头,表情诚恳。我也懒得去怀疑他,索性合上房门,瘫在床上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