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印怀进来后也不避嫌直接在路书秋边上坐下，看见她碗里盘子里都是各色的菜肴，不由失笑，“你很饿？”
路书秋有些不好意思干笑了下，他应该早些来的，这一桌子的菜都被她们动了一大半，这样对待上司，也太失礼了。
白印怀还想跟她说些什么，被急切的甘露匆匆打断，“白副经理，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路书秋的额头一跳，边上的江童眼皮也抬了抬，胆小的柯令茹更是夹菜的手都不利索了。
纵横职场这些年，眼力极好的白印怀将众人的反应都看着眼里，只露出一贯的温和笑容，“你说。”
甘露料定他不会拒绝，喜形于色，想站起来又觉得不妥，迟疑了一会儿，开口，“我想问……”
“露露是想问实习期结束时新人考核的事……”路书秋忽然抢断话头，转头眉眼弯弯，“白副经理能否透漏一些内幕？”
白印怀微怔。
甘露瞪眼就要叫，“我才不是！”旁边的柯令茹此时仿佛大力水手上身一样，一把就将她拉下，一边暗里使眼色让她住嘴，一边接过路书秋的话，红着脸说道，“对，小秋说的对。白，白副经理你一定知道可以稳定通过考核的诀窍吧？”
路书秋有些意外柯令茹的举动，寡言木讷各方面都不出众的人关键时候居然比人缘最好的甘露要明事理顾大局的多，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她又觉得欣慰，多一个人阻止就多一份力量，当然力量是越多越好。她侧头注视着边上的妆容精致的女人。
江童虽然性子冷淡，但为人理智不冲动这一点并不比路书秋差，甚至比她还要自持。路书秋看着她，眼神里的请求简直就要赤裸裸了，傻子都能明白这是要她出面救场。
就要路书秋以为求救无望之际，江童居然真的开了口，说了这样一句，“我认为考核没有捷径，全凭你有没有那个实力……”在看了柯令茹、路书秋两人的傻眼之后，又不着痕迹地口风一转，“当然若是白副经理能稍微传授点心得之类的，我也乐意听一听。”来都来了，目前又走不了，闲着也是闲着，听公司的副总经理讲座总比听甘露的怨妇言论有营养的多。
路书秋心里呼一口气，这个江童怎么不按牌理出牌，吓死她了。
“心得？”白印怀闻言，握着筷子的修长手指稍微停顿，而后淡雅一笑，“心得谈不上，但有两句四字真言，你们要不要听？”
那边甘露奋力挣扎，“我！唔唔……”大腿上一阵急痛，她的话语都闷在喉咙里。
下毒手的柯令茹竭力忽视好友的怒视，干笑着说，“要，当然要听一听！小秋，你说是吧？”
路书秋笑说，“白副经理的真言多么难得，可不是所有新人都像我们这么幸运。自然是要好好听一听的。”
江童几不可见地点头，“嗯，听一听。”
白印怀斯文的脸上带一点微笑，无框的眼镜里一双眼睛眸光暗闪，“你们确定要听么？”一丝戏谑飞快掠过，几个人都没有发现。
柯令茹等人确定地点了点头。
他环顾了下桌上的几个人，终于开口说出那两句四字真言，“船到桥头自然直。”
桌上一片寂静。
几人哑然了一会儿，还是冷淡的江童最先反应过来，“七个字。”
柯令茹傻傻接话，“什么七个字？”
江童表情严肃地回答，“白副经理的两句四字真言‘船到桥头自然直’，这句话只有七个字，不能构成‘两句四字真言’。”
柯令茹一张脸都愣住了，“呃。”
路书秋无语地看过去，现在是七个字还是八个字的问题吗？江童一脸“难道不是七个字吗”的表情，让她无力反驳。于是只好将纳闷不解的眼神投给真言的主人。
白印怀看着她蒙住的表情一声轻笑，正要开口，那边一直不懈挣扎的甘露终于挣脱出来，喘着大气又叫住他：“白副经理！”
路书秋脑海中冒出一句，糟糕！
白印怀眼皮微抬，笑容不变，“甘露，什么事？”
甘露好不容易摆脱柯令茹的牵制，终于得以自由的她恨不得飞奔到白印怀面前，扯着他嚷着让他说个清楚明白，她就不信了，白印怀一个堂堂的分公司副总经理连处置一个犯了大错的员工的话语权都没有。也许是怕身边的柯令茹再制止她，她干脆起身准备离开位置，一边走一边急切说着，“白副经理，我是想我问……”
她刚走没几步，身后的柯令茹忽然惊叫出声，“露露，你脚边有一只虫子！”
甘露脸色大变，猛然低头寻找，“虫子！哪里？啊，哪里？”
柯令茹快步向前，“好像在你身上了，你别动！别动！我帮你弄掉。”说着过去在她耳边表情诚恳地劝说，“露露，别，我求你了。听小秋的，千万别乱来好吗？”
她骗她！甘露难以置信这个一向老实的好友居然想出这样的办法骗自己，虽然心里愤怒又失望，却还是识相地压低声音，“我做不到！”既然她们都不肯帮她，那她的仇她自己报。
甘露表情决绝地推开她，转身就要前进，刚一迈出去，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身子忽然向前倾去。这一切发生地太快，身后的柯令茹都来不及拉住她，房间里的几个人只听见一声急促的惊呼，“啊！”
然后就是一声重物砸地的重响。
柯令茹高声呼叫，“露露！”
路书秋和白印怀也惊觉起身，“露露！”
身高腿长的白印怀快步赶过去，只见躺在地上的甘露面上有些苍白，他翻看了下眼睑，又探了探她的鼻息心跳，确认后才放心地抬头对观望的几人说，“没事，应该是摔倒造成暂时的晕厥。具体情况还是送医院做专业的检查看看吧。”
好友当面在她面前倒下，柯令茹受惊不小，脸上也是毫无血色，闻言倒是稍微松了口气，立刻又关怀备至地凑过去，有些心疼地查看自己的好友，“露露，别怕，我们这就送你去医院。别怕。”
白印怀略懂医理，路书秋对他的判断还是很信服的，所以见众人都去查看甘露的时候，她反应迅速地掏出手机打了120，“喂，你好。这里有人受伤了，请问你们多久能来？这里是市区的一家餐馆，名字叫‘萍聚’。地址你知道？嗯，好。麻烦尽快来。谢谢！”
挂了电话的时候，白印怀正脱了自己的西装盖在甘露身上，闻声站起来走进她，安慰地说，“她会没事的。”
路书秋沉默地点点头，本来一顿头疼却也算得上热闹的饭，怎么忽然就出了这样的混乱，她看着满心担忧的柯令茹心里有些唏嘘，这甘露的性子也是太倔太顽固，她们三个人软硬皆施居然都不能阻止她。要不是突然摔倒，依照她刚才的动作只怕现在已经抓着白印怀痛述刘丽伶的种种劣迹以及自己是多么委屈，然后咄咄逼人地要他为自己主持公道吧。
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不是很善良的想法，甘露这一跤摔得倒真是时候。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餐馆方面也非常配合，白印怀和医护人员合力将晕厥的甘露抱上推车后，回头对身后的路书秋几个说了句，“救护车不能坐这么多人，这样吧，小柯你和我一起直接坐车去医院，江童你们两个自己另外坐车过来，可以么？”
路书秋当然同意，“好。白副经理，我们稍后就来。”又回头叫柯令茹，“小茹，你赶紧去。”
柯令茹急忙应一声，跑过去又折回，拉着路书秋眼神闪烁不安，支支吾吾想说什么。眼见着白印怀和医护人员已经到了餐馆门口，路书秋心里急切，皱了眉头，“小茹，你有什么事？要紧吗？不要紧就等会儿去了医院再说。”
柯令茹点头又摇头，脸上表情有些奇怪。
前头走着的江童迟迟不见路书秋跟上，清冷的声音传来，“还不快走。”说着再不停留率先出了大门。
路书秋就要跟上去，被柯令茹一把拉住，她的神色是迟疑又有些害怕，“小秋，露露，露露她不是自己摔倒的？”
前进的脚步一下子停住，路书秋惊愕地转头，“小茹，你说什么？不是自己摔倒？那露露她？”忽而睁大眼睛，“不会是你推了她？”这个猜测太过刺激，路书秋一出口自己都被吓到。
柯令茹用力摇头，否认说，“不，不是我。”她脸上又浮现出迷惑又害怕的表情来，“小秋，我看见了。”
路书秋问，“看见什么？”
“露露摔我跑过去蹲下来看她的时候，我看见了……”柯令茹握在路书秋手臂上的手指忽然用力，“我看见江童的一只脚。”
这个名字直击路书秋的脑海，江童！
怎么会？路书秋嘴唇都微微发抖，她慎重地看着柯令茹，语气也十分严肃，“小茹，你明白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柯令茹发白的面孔，眼神却是肯定不迟疑地，“我确定。”她不解地问道，“小秋，江童她为什么这么做？”
一切发生的太快，震惊是一波接着一波，路书秋使劲全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听到她的疑问，她头也没有回，声音不大，在这人流都散去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大概因为，这是阻止甘露最快的办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