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你们都不会吗?这倒怪了。”声音中还是带着不解的困惑。
可是,古谐尘却上前了一步,似乎用一种很飘渺的声音道:“我会。”
突然,泥室中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古谐尘从腰间拿出了那支笛子,对着墙上“惜夜曲”三个字,缓缓的吹了出来。
似乎又回到了无魔之渊的那个午后,漫天的滚滚乌云,古谐尘再怎么使劲练习那首曲子,却始终没有领会其中的奥妙,不得入门。
可是,如今再次吹起这首曲子,感觉仿佛回到了之前与夜蓝惜、夜阑静一起的时候,点点滴滴,涌现在心间,浮上心潮。
然而,古谐尘还是感觉不对,这首曲子冥冥中还是少了什么。
“不对。”神秘声音似乎也感觉到了,喃喃的说了一句。
古谐尘转过了头,看着夜阑静,去发现她面上满是凄楚,转而又看向了夜蓝惜,只见她的脸上有着痛苦之色。
古谐尘心下不解,忽而,停了下来,再次望向了墙上书叶,撇过了无恋曲,吟莲曲。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中似闪过了什么东西。
宫、商、角、徵、羽。
书卷上所记载的功法也只是到了前两首曲子,五音阶早已用完。
难道,古谐尘霍然抬头,脑中轰然一动。没了音阶,自己可以创造两个音阶。
对,就是这样。古谐尘的心间呼唤着。
他重新又吹起了手中的笛子,双手没约束变动,心下大声喊着。
宫、商、角、徵、羽、变徵、变宫。
音律七阶。
顿时,在这个泥室中响起了阵阵笛音,声音凄楚婉转,悲痛连连,如那一湾清泉,淡淡的涟漪轻轻摇动。
仿佛从千年之前,那一声声的叹息,一点点的哽咽,一滴滴的苦涩,一幕幕的痴痴等待,整整一世的苦苦寻找,正在这个泥室中慢慢浮现。
谁知道,那个倔强的身影,在一抹夕阳下,被剪下了深深的孤单。
谁会懂,那扇摇曳的门扉,在丝丝微风下,不住的来回晃动,原来是在清吟着谁的脸庞。
谁了解,那双灵动的美眸间倒映着那一个在似水月光下的失眠窗户。
无恋却为何还要吟莲?既已吟莲,又何须无恋。
夜阑静的眼眸中倒映的全是古谐尘的背影,夜蓝惜的心在慢慢流淌着什么。
仿佛是注定,又仿佛是心有灵犀,两个人几乎同时淌下了泪珠,顺着脸颊悄然落下,缓缓的,悬浮在半空,再也落不下去了。慢慢的,两个人的泪珠聚在了一起,停在了空中,没有落下,也没有上升。
笛声停了,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古谐尘转过躯壳,怔怔的看着凝在在他身前的泪珠。没有任何言语,静静的伸出手,伸到了那颗泪珠的下方。那滴泪珠似乎也有灵性一般,顺时落到了古谐尘的手掌当中。
啊!古谐尘紧紧的握住了手,全身突然痉挛了起来,一如扯心裂肺的痛顿时袭遍全身。
古谐尘牙关咬,面上已是扭曲了过去,满现狰狞。
在夜蓝惜两人的目瞪口呆下,只听见古谐尘身上突然发出“咯咯”的声音,像是骨骼断裂的的声音,慢慢的,在古谐尘全身上下出现了一些金黄色的鳞甲,勃间,手上到处都是。
夜阑静看着他微微后退了几步,满脸的恐惧与不忍。
随即,在古谐尘身上暴起了一股很耀眼的强光,瞬间照满整个泥室,惹得夜阑静几乎睁不开眼。
而随着他身上的这股光芒,一边墙壁上同样的掀起了一股如清澈水波的荡漾清辉,两者交相辉映,仿佛兮,就如同太阳与月亮同时出现在这个室中。
古谐尘脸上满是痛苦神色,躯壳不停的晃摆,似是已摇摇欲坠。
夜蓝惜一个疾步,上前扶住了他,那一刹那,古谐尘的躯壳似是重重的一颤,然后,转过了那张一如囚牛的脸庞,看着夜蓝惜,又转过了躯壳,望了眼一旁脸色苍白如纸的夜阑静。
一声呼啸,响彻泥室,震动了天地。
古谐尘使劲挣开了夜蓝惜的手,径直朝着前面那发出清丽光辉的东西而去。夜蓝惜站在他的身后,突然,那眼中再次滴下了一滴泪珠,只是这次却是直直的落入了泥中,没有半点声响,然而,不经意间那滴泪珠慢慢的凝成了一颗水晶,闪闪发亮。
前面的古谐尘慢慢的隐入了那股清辉之中,他伸出了手去,触上了那股流动着的水,霍然,它再次发出了清辉,轻柔如纱,浮上了空中,渐渐的,竖了起来,化成了一把透亮如水的剑形,奕奕闪着柔和的光辉。
不由自主的,古谐尘伸出了手,轻轻的握住了那个剑柄,一瞬间,他只觉得一阵很强的酸楚登时涌上心头,几近催人泪下。然后,他又缓缓看向了自己的左手,又看了看右手上的剑,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张开了左手,把那滴掌心上的泪珠放进了剑形之中,只见那滴泪珠很快便融入进去,直至消失不见。
忽然,他又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夜蓝惜,却见她也是泪痕涟涟,满是苦楚。终于,他一咬牙,伸手探入怀中,摸出了又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融进了剑形中。
却不知此时夜阑静的脸色又苍白了些。
刹那间,那把剑全身涨起了空前耀眼的强光,紧跟着,三人觉得仿佛是穿越在浩瀚的天地之中,又像是在深渊的边沿上徘徊,有的只是无知与无助。
一个晃神,三人又再次出现了古林之中,就如同开始进入那里面的过程一样。
夜蓝惜环眼看了四周,此时日已西斜,大概是已入未时。
夜阑静一定神,忽的,看向了古谐尘,她真的希望刚刚只是一个梦,一个很快就醒的梦。只是,当她小心翼翼的看过去是,却发现他确实变了。就如同他亲口告诉自己的,他是龙的传人,他是龙身。可是,当真正看着这个龙身的时候,她开始害怕了,那个原本认定一切就绝不回头的心,忽然升起了几分惊恐。
古谐尘站在不远处,看着夜阑静脸色变化,心早已沉了下来,一片荒凉,直直的投入骨髓。
他的右手上还握着那把如水般透亮的剑形,他缓缓摇了摇头,向着夜阑静,竭尽全身力气,嘶哑的唤道:
阑静!
他的勇气全部都使了出来,只为他还相信,曾经的过往,她的那个承诺。
他已是全身如同麻木,没有一丝知觉。
可是。
可是啊!
夜阑静缓缓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去,就连那个目光都不愿在他身上停留一下,决绝的背影带走的是一颗心的枯竭,留下的是深深的痛苦。
这一刻,古谐尘没有动,也没有呼喊,只是从那双微现狰狞的眼眸中悄无声息的淌下了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过脸畔,不察觉间便滴落在那把剑形上。
哗,一道光闪过,原本在古谐尘右手的剑凭空消失了,而紧接着,古谐尘全身再次扭曲了起来,“咔咔”声不绝入耳,不过片刻,在夜蓝惜的吃惊目光下,又回到了原来的人身。
然后,他却毫无知觉径直的走到了一棵树下,噗通一声,无力坐了下去。
似乎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唤醒他了。
夜阑静眼中闪过一丝凄色,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她还是缓步走上前去,对着那个人影柔声道:“你自己莫要多想,阑静也只是想不开而已,过些日子便会好的,到时候你再上善蓬山找她。”
顿了顿,她又接着说道:“你自己多保重,不要放弃。”
“不要放弃。”夜蓝惜在心头又念了一遍,然后,朝着夜阑静跑去的人影掠去。
茫茫天空下,皎皎白云飘。
苍穹边际一线间,几只大鸟展翅飞过,留下一声声的鸣叫,回荡在空际中。
古林处,那些叶尖上闪着荧光,倒映在古谐尘的眼眸中,就如同萤火虫在夜间一闪一闪。
脑中还是回荡着夜阑静转身离开时的决绝背影,痛慢慢产自于心间,然后弥漫于全身,他缓缓闭起了眼,眨眼间,泪水就这样不由自主的淌了下来。
他本不想掉下泪水,可是啊,那种痛,那种无助真的会催人泪下。心间的苦涩,就像纱网一般牢牢的套住了他,使他全身动弹不得。
他伸出手,使劲的逮住了身后的书皮,指甲深深的陷了进去,从上到下,依次刮了下来,“滋滋”的刺耳声登时响了起来,响在了古谐尘的耳边。他没有皱眉,也没有扭过头,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远方,而手却还在不住的上下刮着。
为什么啊?
一眨眼间的诺言,突然就这么消失了。
消失了啊!
倏地,古谐尘躯壳动了动,睁开眼,眼眸中尽是一片血红,他使劲的抬起了头,仰望苍天,一声凄然长啸,响彻天空,也镇散了在树枝间的鸟儿。
“啪啪”,鸟儿顿时从树枝处飞出,挥动着翅膀向着空中而去。
临近傍晚时,天终于变了,乌云快速的弥漫起来,横跨在天际一线,不多久,紧随着一声响雷,雨开始漫天洒了下来,打在了树叶上,打在了古谐尘的脸上。树叶上的雨水,似乎是承受不住了,终于沿着叶的边缘,掉落下来,又滴在了古谐尘的发上、脸上。
全身的雨水,衣衫中仿是渗不进去了,又开始从衣角处滴落了出来,快速的融入地上雨水中,杂合着泥浆向着低处流去。
狂风忽起,从林子深处扬了起来,吹打在了古谐尘的身上,哗,半截黑发从头上断了下来,随着风飘向了远处,直至隐入无边的风雨中。
放眼望去,这片林子中,泥地上,尽是雨滴落时瞬间产生的万千雨点,如网状般横扫了过去,密密麻麻。
忽的,似是想起了什么,古谐尘嘴角边扬起了一抹苦笑。
曾几何时,那个夜里,自己不也是这般躺在这处林边吗?惊雷,闪电,大雨,狂风一样不少。可是,什么改变了。
明日,这里还会再见到那个身穿蓝色衣裙,腰间系着绿色丝带的人吗!
他那原本清秀的脸庞上出现了几丝不符的狰狞,然后他伸手往脚下泥地中使劲抓去。刹时,溅起了泥浆满手,不相信,他真的不相信,他扯着心认为这只是一场噩梦,醒来了就没事了,他坚信。
然后,在淋盆大雨中,他独自还怀揣着一份微弱的希望沉沉的闭上眼。
半夜,他忽然被噩梦惊醒,晃眼间,他突然发现,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真的都不带一丝虚假。他能深深碰到,自己的心上还有一丁点微弱的跳动。
雨小了,淅淅沥沥的下着,滴到他的脸上已是没有任何一点感觉。
夜风习习,吹到了身上,开始觉得冰冷了,凉飕飕的感觉扑身而来,可是,它能冷过胸间的那颗心吗?
…………
日升日落,月现月隐。
日子便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到了第五个黑夜过去。
这天清晨,古谐尘还是依旧望着远方的某处,连眼都不眨一下,口边处的黑点也开始弥漫了整个下颚,人憔悴了很多,也消瘦了许多。
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却是站着一个身穿彩色衣衫的女子,只见她眉目如远山含黛,似画中人物一般,近似完美的脸上竟让人不敢直视。
此人便是彩狐了,她就这般看着蹲坐在树边的古谐尘,如水的眼眸中尽是痛色,她伸手柔柔的抚上了心口,那里是不是正在剧烈的抽痛呢?
然后,她转身离去,很快,却又从半空中落了下来,站在之前停留的地方,而手上却多了一个包袱,她缓缓曲指伸手,把那个包袱凌空送到了古谐尘的身边。眼中闪过一丝坚决快速的转身离去,只是在转过身的一刹那,古谐尘分明也转过了躯壳,看着彩狐,眼皮猛地跳了两下,然后又重新闭起了眼。
…………
善蓬山脚下,彩狐凝神向着眼前这座山深深的看了一眼,又迈起了步子,朝着山上而去。
山路蜿蜒而又曲折,她没有御空而行,而是选择了徒步,她心下就这么的认为,这样是为了尊重别人。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彩狐终于站在了那堵城下,望了眼两边立着的伸缩着两个头的乌龟。
脸上出现了一抹疑色,继而深吸了一口气,从城墙下穿了进去。
才刚走到园中的小路上,彩狐眉目一凝,隐隐感到了不对,像是空中有什么东西在拨动着,流淌着。
可是,她现在已是不能后退了,就宁愿子自己受伤吧,难道能忍心看着他那样消沉下去而无动于衷吗?
她不能,她真的不能。
没有犹豫,向前继续走着。
前方不远处,隐约的出现了一座塔,彩狐看在眼里,忽的一喜,继而加快了脚步,向着那里走去。
似乎是脚下碰到了什么,霍然,在那座塔顶上缓缓升起了一个星盘,星盘之上的圆斗疾速转了起来,最后,指向了彩狐所在的地方。仿如间,从那塔中闪出了好多的影子,直直的向着彩狐的身上而去。
一个凝神,彩狐快速的祭起了手,朝着空中隐似虚幻影子打去,刹那间,那影子散去,而又在另一边结了起来。
彩狐双脚一踮向空中腾起,越至半空之中,身上的衣衫哗哗摇动,只一眼,好多的幻影便又向着空中彩狐扑去。彩狐皱起眉,伸出双手向两个侧边打去,一个空虚,那些影子忽又出现在她的身后。
随即彩狐全身泛起白光,作防御状,手上不断捏起势诀,快速的向四周打去,随着手势打过处,那些虚影一散,转而又出现在另一边。
这边刚刚打散,那边又接着出来,一直围着彩狐的躯壳,不离开分毫。
彩狐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急红,眼眸中精光一闪,惊道:“十二式神!”
可是还没有等她反应过来,四边的虚影又接着扑过来,双手快速的动起来,却还是应接不暇。忽的,似是想起了什么,围在中间的她突然换作了另外一个手势,嘴中还是念着什么。很快,在外面的空中间的出现了一些蓝点,渐渐的,蓝点变成蓝粉,转而,蓝粉又变成一个布纱,缓缓结了起来,形成了一条蓝色丝带。向着彩狐躯壳这边而来,可是,紧跟着,那些幻影却慢慢变实了一点,隐约能够看到那些虚影外面的衣衫布衣。
彩狐一声轻叱,疾速转身,连着那条蓝色丝带,打出了一个势诀,只见,那条丝带想要透过那些影子,向着她手上而来,飘至一半,虚影中忽然一声低吼,波光一震,那条丝带却被直直的震了回去。
彩狐脸色一阵苍白,眼看着那些影子齐齐的向着自己打来。再也顾不得什么了,身上突然白光大盛,可是那些影子却是没有任何惧怕之色,依旧直扑而来。
挥动的手打着前方,却是顾不着后面。终于白光被攻破。几个影子疾速冲了进来,隐约间,只见他们伸出了手,打在了彩狐的身上。
“噗”,彩狐一口大血,直直的喷了出来,似是架不住力了,躯壳快速的下降,落到了地上,而两只手像是被什么东西逮住似的,向两边提起。而空中的蓝雾灵丝带也很快消失在了空中,彩狐怔怔的望着那处塔,脸上困惑不已。
片刻后,几人出现了她的面前,而带头的却是善蓬山二长老,陈一疯。
只见他怒颜叱问道:“何方妖魔,竟敢擅闯善蓬山。”
“妖魔?”彩狐一个苦笑,道:“原本都是西天之物,现在却来捕捉自己人,当真是可笑。”
陈一疯眉跳了一下,道:“你到底是谁?是不是与万心之力有关。”
“万心之力。”忽的,彩狐腾起了几分恨意,真想让中原之地就这么被万心之力给吞噬了,何必管着闲事。可是,她还是抬起了头,恢复了淡淡神情,道:“我是来找夜阑静的,有些话想和她说。”
“找阑静的。”陈一疯眉目一凝,道:“你是谁?”
“就说是关于一个伤心的男子就可以了。”说罢斜过头去。
陈一疯微一犹豫,向着身后之人说了些什么。很快,那弟子就向远处跑去了。
而这边,众人均是没有说任何话,陈一疯身后的几个弟子似乎是惊艳与彩狐的容颜,时不时还会偷瞄一下。
良久,那个弟子才跑了回来,朝着陈一疯摇了摇头,然后附在耳边说了些什么。
陈一疯忽然一脸肃容的看着彩狐,凝声道:“烦十二式神,先将她严加看护着,明日一早便送入无尘门。此等妖魔,需由无尘门亲自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