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过来,站在我的身侧,语气莫名:“不是生意上的事情,我是专程过来找你的。”
“找我?”我愣怔道。
他点点头,承认道:“对,就是找你。专程过来问你一句话的。”
我转头看向窗外,问道:“什么话?”
“事情到这个地步,你还要继续留在雒阳么?”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不失炙热的眸光打在我的脸上,对于这个问题我该如何回答,我很是清楚。
“是的。”我吐出这两个字,便不再说别的。
许久,苏堤也没有说话,我们就这么安静地并肩站着,谁也没有打破这场静谧。
“当年在幽州若不是我真的有急事,现在的一切就都会不一样了。”他忽然叹息,说出的话令我心里一悸,眼眶只因这一句话便开始酸涩起来。
“就差那么一步,等我再回来时,已经找不到你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眸子里满是后悔神色。
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我转身,气极了拿手推他,道:“如今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泪水不由自主地滚落我的脸颊,我恨声道:“有什么用!”
他任我推打,不反抗亦不回应,就那样默默的承受,素白的衫子都被我扯出褶皱。
我疲惫地跌坐下来,背靠着墙壁,冷意顺着我的后背,漫上我的心房,丝丝缕缕地缠上我的整个身体。
苏堤蹲下来,和我面对面,缓缓伸手抚上我的脸颊,轻轻地给我擦去泪痕,道:“阿凝,若是现在我带你走呢,你肯不肯?”他顿了顿,又道:“我带你走,你不用担心别的,其他的事情我都会安排好,我只问你肯不肯?”
我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忽然笑着摇摇头,道:“感谢你的真心,只是晚了,现在的我不能走。”
他脸色一僵,不死心道:“真的不和我走么?你可知留在这里以后会面对什么……”
“我不走。”我认真地看着他,道:“苏堤,今日你来这里想必是瞒着的罢,小心些走罢,若是被发现了便不好解释了。”
面对我这么生硬的赶人方式,苏堤只是笑了笑,伸手递给我一块东西。
冰凉的触感滚上我的手心,带着清凉凉的舒适,我愣了愣,不解他的举动。
苏堤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淡淡道:“如果你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来雒阳城内的沁芳楼便可。”
他转身欲走的时候,我忽然叫住他,开口问道:“苏堤,你究竟是谁?”
苏堤头也没回,声音忽然冷了下来,淡淡道:“如果我说我是苏珩同母的亲哥哥,你会相信么?”
“我……”我心里震惊到,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的样子不像开玩笑,可是这……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苏堤轻声笑了笑,语气里带着难以诉说的嘲讽:“我自己都不相信。”
话毕,旋身出门,背着月色潇洒的走远。若不是屋门开着,我似乎都不知道有人来过。
这个苏堤不简单,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今天他的话有几分是真的,我却不清楚……。
他的话,我不是不感动的,千里迢迢的过来,只是冒险过来问我是不是要和他走。
扬州到这里几千公里,苏堤都可以日夜兼程的过来,未央殿到我这昭阳殿不过是几步路,却不见苏珩过来。
我的心在动摇,可我的理智告诉我不行。时至今日,我早就没有资格和他走了。
为什么在我的心还在自己手里的时候不来呢,那时的我至少身心自由啊。
即便苏珩这般的伤我,我却还是想留下来,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大约还是存了一丝那可怜的希望吧。
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那丝少得可怜的希望,到底在这个后宫可以坚持多久。
我对自己没有信心,对苏珩亦没有信心,那丝不确定总有一天是会毁了我们的。
苏珩,其实你所不知道的有很多,你总以为你了解我,但其实,我是非常想和你回到最初的时光的。
只是,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午后,树荫打在白纱窗子上,树影斑驳。
楠娅伸手给我研磨,欲言又止地看了我好几眼。
“想说什么便说,吞吞吐吐的可不像我冷青凝的人。”我暗瞟楠娅一眼,继续我的练字事业。
楠娅手一顿,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道:“那楠娅可就说了,主子可不要生气。”
“其实主子觉得这宫殿空的吓人,为何不生个孩子呢?不为了旁的,只为了自己还不成么,您年纪已经不算小了,这么多年过来,您心里憋屈着,楠娅瞧在眼里也着急。”楠娅看我一眼,继续道:“生个孩子,男孩女孩都行,总归是自己的孩子,陪着也高兴,您说是不是?”
我睨她一眼,笑得诡异,道:“这是你的意思?我怎么瞧着不像呢。”
楠娅受不住我的眸光,拱手道:“实话说,这乃是二殿下的意思。”
“二哥要是知道你这么轻易就出卖了他,看他怎么罚你。”我笑道。
楠娅不好意思笑笑,道:“只是这话确实是出自楠娅内心,若不是殿下吩咐怕是就要烂在肚子里了。”
我提笔的手一顿:“其实,怀个孩子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伸手搁了笔,道:“去吧,请个可靠的宫医过来给我瞧瞧罢。”
一直以来我和苏珩对于孩子的问题都是顺其自然的想法,可是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早些年在行伍中,有时候是顾不上什么凉水不凉水的问题的,全仗着自己年轻,身子禁得住造弄。年岁大了,问题也就反映出来了,后悔也没什么用了。
“夫人早年吃的凉性东西过多,已经出现宫寒症状,待下官抓些药材……”花白胡子的宫医恭谨道。
没等他说完,我打断他,轻声道:“劳烦先生长话短说,只要告诉我,我以后还能怀上孩子么?”
老医官身体一滞,拱手道:“夫人,只要经过调理……”
我揉了揉额角,摆摆手,道:“麻烦老先生了,您回去吧,我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