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严果然聪明，一个多小时之后他就意识到自己被耍了。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的我谦逊地笑了笑：“被您看穿啦。”
他有些泄气，因为身体状态好了不少，身上竟渐渐显出几分桀骜来：“唐家人？”
“是的。”
“你多大？”
“十七岁。”我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我已经入行两年了，经验很丰富。”
“真是疯子。居然让这么小的孩子……“他的脸上出现了和保安大叔类似的愤慨。
“如果你是说我家里人的话，那么你错了。这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说到这个我倒是挺想找个人好好倾诉一下的，也很想听听您的故事。不知道您是否介意稍等片刻，待我去沏一壶热茶来呢？”不等他回答，我便径自走向车厢门，敲了敲两下，对保安大叔说：“他想洗漱一下。”
我也不知道我的小伙伴是抱着怎样的心情通过我制造的机会去了趟卫生间的，反正他被保安大叔送回来的时候神色坦然，目光温和了一些。我把行军床又支了起来，躺在上面，闭目养神。他走到我的床边，坐下来，身上类似紫罗兰的淡香钻进了我的鼻腔。
“恕我失礼，”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闭着眼睛道，“您生育过吗？”
“你不是已经猜出来了吗？还有，不用对我用敬语，我会不习惯的。”
“对不起，我只是习惯了用敬语。我想，一般生育过的Omega气味比较淡，那是因为他们的寿命也收到了损害的缘故。可是，您看起来身体还不错，普通的Omega可经不起这么饿着。”
“嗯，我身体是不错。我也有过一个孩子，不过夭折了。”他的语气有些僵硬，像是在自嘲。我于是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您是通过违禁品由Beta转变成Omega的？”
此话一出，严呼吸一滞：“你怎么……”
“我瞎蒙的，别介意。”我轻描淡写地道，“如果你是非自愿接受注射的，那么，我放你走，就不违反法律了。而且，你有资格为自己的人权抗争。”
他长叹一声，居然伸手摸了我的头发，哄孩子似的说：“你太天真了，孩子。”
“叔叔，我已经十七岁了，不是孩子了。”
“可是你还未成年。”严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温柔地说。他手上动作居然还不停了，一下又一下地给我的头发顺毛。我以前怎么没发现Omega的母性这么强大？我无奈地转过去，抓住他的手腕，看着他，说：“我不小了。两天前我还端了一个恐怖组织的老窝，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都是Omega，和你一样，骨子里刻着母性。他们以为我只是个孩子，就没杀了我，我这才有机会逃出去，然后再放一把火。”
男人果然表情僵硬了起来，眼睛里有一丝不可置信。我笑了：“可是我也不明白，既然他们不忍心杀死我，怎么就能忍心炸掉一个医院呢？我想呢，人是很简单的动物，很多时候都是想做就做了，至于理由，都是时候加上去的。有时候事后想不出开脱的理由了，就说：‘太复杂了。‘——等等，你很愤怒？你为什么愤怒？”
我一手紧握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支撑着坐了起来，将自己的脸贴近他的脸，观察着他紧缩的瞳孔。“你是为了我的理论愤怒？好像不是。你在恨我。严叔叔，你，该不会是和那个叫‘圆周‘的组织有什么关联吧？”
虽然我表现的一副饶有兴致甚至有点嗜血变态的模样，可实际上我心里有一种很不详的预感。
男人一副极力隐忍的样子，一字一句地说：“放开我。”
“哈，你好凶啊。”我痞子似地笑道，“我好害怕哦。”
其实我真的有点害怕。这家伙会不会掐死我给那些恐怖分子报仇？他是Omega，出了什么差错我是要担上“影响珍贵的人口增长”的罪名的！到那时候，如果我想活命，就必须声明自己其实是Alpha，然后交一大笔罚金，再被关进Alpha的学校好好锤炼。
于是我大笑起来，尽量使我的声音听起来清亮又无邪：“我开玩笑的哈哈哈，叔叔你怎么能这么天真这么可爱呢……“
这回这男人不再把我当孩子看了，他看我时，美丽的深棕色凤目分明写着：你今天没吃药？
我拍拍床，“上来坐，咱俩谈谈人生。”
列车驶入了海底隧道，车厢里一片漆黑。空气也显得稀薄了起来，我闻到的全是男人身上的紫罗兰花香。我想到了一个能博取他好感的话题：“为什么您的寿命就这么长呢？”
严一时没反应过来。我又说：“我爸爸像您这个年纪的时候，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我九岁那年，她就死了。那时她才三十四岁呢。”
严果然没有辜负我的期望，敏锐地抓到了关键点：“你妈妈是Omega？”
我敷衍似的“哼”了一声。
“这……难道你父亲是alpha？那你……你不是Beta！”
“谁说的，我可是如假包换的Beta……”
我爸？不好意思我没有爸爸。我是麻麻生的。我爹？他当然是A了。我？我当然也是A了！但是男性只有Omega才能生育，并且只有Alpha才能和Omega在一起得到一份法律承认的婚姻。为了让他对我的第二性别产生怀疑，我不得不把“妈妈”改成“爸爸”。眼下为了能和这家伙和平共处，撒个小谎也无伤大雅。
如我所愿：“难道……你是未注册的……”严说到这里，突然噤声不语了。
是啊，一个由Omega和Alpha孕育出来的孩子绝不可能是Beta。难么，我是未注册的什么呢？
黑暗中，我听到他的心跳越来越快，悄悄地弯起了嘴角，“叔叔，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哦，我是普通人，还是一个穷的叮当响的普通人。话说回来……我觉得我还是很必要向您阐述一下，上午您吃掉的那么多的食物对于我的意义。”
不管他认为我是Omega还是Alpha，他都知道我是逃避了注册的违法分子。让他掌握了我的“弱点”，他才会有一丝松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