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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银汉迢迢 6

潘将军在地上听了,忽然全身一抖,嘶哑着嗓子叫道:“你,你说什么?难道你,你就是周小花?”

小花哼了一声道:“不错,我今天既然被你们抓住,也没想要活着离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潘将军听了,忍了全身剧痛,大叫道:“快,快放号箭,快放!”

众军士听了,忙回过神来,只见几个弓箭手骑在马上,向半空中放了几箭,几声尖利的呼啸声之后,便有一缕红色的烟雾在头顶上方消散了开去。

小花见了,心中奇怪,却见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山坡另一边便又有一支大军浩浩荡荡一路冲杀过来,军旗迎风招展,乃是一柄绣着龙纹的黄旗,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宋字。

小花知道是宋军援军到了,暗忖自己小小一个女子居然会惊动宋军倾巢而出,不由冷笑,只是那号箭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倒像似十分好用。

正思量间,那大军转瞬便已奔到眼前,领头的是一位老将军,他见宋兵团团围住一个妙龄女子,也是诧异万分,忽然见到在地上已经痛晕过去的潘将军,却是吓了一大跳。忙跳下马来,大呼道:“潘将军,潘将军!”

潘将军悠然醒转,忍痛说道:“小王爷,小王爷在何处?”

老将军一愣,尚未答言,只见大军身后早闪出一匹白色的马儿来,上面端坐着一位风流倜傥的少年,年约十六七岁,面若冠玉,脸颊温润,容颜俊俏。一对浓眉之下却有一双清澈的眸子,似是温柔可鉴;一张薄而滋润的红唇之上隐隐有一对浅浅的酒窝,却是含笑可亲;一身明晃晃的银质铠甲,虽是武将装扮,难掩一身文采风流。

小花见那少年好生面熟,不由左思右想,却记不起曾在哪里见过。

那少年见了眼前景象,也是一愣,忽一眼望见了小花,却是整个人都惊在了马上。过了半响,才听他又惊又喜的叫道:“周姑娘,居然是你,你为何会在这里?”

小花听了,不由狐疑地望了那少年一眼,只见那少年急急跳下马来,长身一躬,喜道:“小王赵德昌见过周姑娘。周姑娘,三、四年不见,你一切可好?”

小花恍然大悟,方才想起眼前的少年原来便是当年出使吴越,途径无锡,住在夫子府中,与自己曾有三面之缘的大宋御弟赵光义之子——韩王赵德昌。

小花见赵德昌文质彬彬,温柔有礼,便也不肯怠慢,扶着双手施了一礼,轻声道:“周小花见过小王爷。原来小王爷今日也在这大军之中。”

赵德昌呵呵一笑,早已抢上前来,拍手笑道:“周姑娘,我前日听我太傅说你在晋阳城,我还兀自不信,没想到果然如此,却不知道你孤身一人,为何会来到这里?”

小花听了,眼眶一红,大眼之中满溢了泪水,也不知从何说起。赵德昌见了,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似乎吃痛不已,转头便对身旁兵士轻斥道:“谁人如此放肆,居然敢对周姑娘无礼,快,快把这刀剑都收了。”

众兵士听了,忙应了一声,那老将军在一旁正扶着潘将军,见此形状,眉头一皱,说道:“小王爷,潘将军似乎中了毒,听侍卫所言,倒像是这位周姑娘所为。”

小花听了,叹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颗解药递给赵德昌,说道:“这颗便是解药,你们快给这位将军服下吧。”

赵德昌接过解药,忙忙称谢不迭,小花听他连声说“多谢多谢,有劳有劳”,也不由微微一笑:“小王爷,是我伤了这位将军在先,你又何必谢我。”

赵德昌面色一红,似有几分尴尬,将解药交与侍卫予那潘将军服下,自己侧身一旁,望着小花身后,只是呆呆出神。

小花想起当年这个小王爷也是这样痴痴呆呆,如有三分傻气,不由轻轻摇了摇头,叹道:“小王爷,今日想必乃是误会一场,我并非辽兵的探子,也无意介入两国相争,如小王爷可开恩放了民女,民女感激不尽。”

赵德昌听了,方回过神来,琢磨了半响,似才听懂了小花所言,急道:“周姑娘,你,你现在就要走了吗?”

小花点点头,却听那老将军在一旁朗声道:“小王爷,万万不可。”

小花见他走到赵德昌身前,单膝跪地,抱拳说道:“小王爷,如今辽宋交战,我军刚刚大败于晋阳,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破辽之计,万不可于此时再有丝毫纰漏。据太傅和风将军所言,这位周姑娘乃是辽皇身边的人,无论她是不是探子,我们也不可于此时放人。如小王爷真的要送走周姑娘,待我军大胜之日,再放也不迟。”

小花听了,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低头不语。

那赵德昌听了,脸上却有一抹喜色,笑道:“赵老将军所言极是。周姑娘,并非我不肯放人,只是现在两军混战,周姑娘一人陷于此地,小王实在是放心不下,不如请周姑娘先在我营中暂住几日,待我军大破辽军之后,小王一定会亲自护送周姑娘回南唐。”

小花情知无法脱身,长叹一声道:“反正我现在被你们抓住,你们说怎样就怎样吧。”

赵德昌似有几分局促不安,正要说话,却听赵老将军笑道:“既如此,委屈周姑娘了。来人,请周姑娘回营。”话音刚落,便有八九位持刀的护卫上前,将小花围住,引着小花向宋营而去。

赵德昌见了,赶忙拦在身前,轻喝道:“这位周姑娘乃是我的贵客,休得如此怠慢。小安子,让人在我的大帐之外为周姑娘单独设一处营帐,所有物品皆要一应俱全;你亲自去挑几个机灵点的宫女,过来服侍周姑娘。”

一位小公公在马背上听见赵德昌叫他,早翻身下马跪倒在地,赵德昌说一句,他便答应一句,见小王爷不再吩咐,便磕了个头,忙忙自去了。

这边赵德昌却是对小花施了一礼,轻道:“周姑娘,请你和小王一起回营吧。”

小花默然点头,便见那赵德昌牵了坐骑过来,竟似要亲扶自己上马,不由小脸一红,忙说道:“小王爷,你无须如此多礼,民女愧不敢当。”

赵德昌微微一笑,轻声叹道:“周姑娘音容笑貌,宛若天人一般,小王不过一介凡夫俗子,能为姑娘牵马,那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唉,小王日日夜夜,只恨不得化身为蝶,分分秒秒追随姑娘倩影香踪;又怨不能身为明月,时时刻刻守在姑娘窗前奁旁。”

小花听他文绉绉一段话,虽未全明,却也懂了大半,早飞红了脸颊,说道:“小王爷,小花不过是一个顽皮任性的山野女子,王爷乃是皇室金枝玉叶,民女不才,如此高看厚爱,实在担当不起。”

赵德昌见小花婉拒,脸红了红,却也不再勉强。一旁便有护卫牵了另一匹马儿上前,小花噌噌翻上了马背,见赵德昌仍旧呆呆的站在原地,不由硬着头皮说道:“小王爷,我们可是要回大营?”

赵德昌如梦初醒,忙点了点头,飞身上马,欠身施礼道:“周姑娘,请!”说完,轻扬马鞭,纵马走在小花身前,竟似在为她引路。小花见了,虽觉不妥,也不好再说,只得由他。

二人便和那大军浩荡而行,又翻了两个山坡,才见宋军几十万兵马驻扎在一处开阔的平原之上。小花见了,心内暗忖道:“没想到这宋军的主力居然不在辽州城外,却是在这里,莫非我辨错了方位,竟跑到西边来了。”心念至此,不由在马背之上挺直了身子,左看右瞧。

赵老将军见小花在马背上四处张望,冷冷哼了一声:“周姑娘,老夫看你对我军兵营倒是很有兴趣,不知有何赐教?”

小花心中一惊,忙低下头去,答道:“请老将军切莫误会,我,我只是看宋兵军势雄壮,果然威武。”

赵德昌在前面听到他二人对答,勒住马儿,回身笑道:“周姑娘,没想到你对这军中的事情也有兴趣,我正好无事,陪你逛逛如何?”

小花瞥了一眼赵将军,只见他在马上一个劲的对着赵德昌吹胡瞪眼,赵德昌却仿佛浑然不见一般,不由暗暗好笑,说道:“小王爷,不必了,小花对军中之事最为痛恨,若能远离刀兵,那才是一生中最快意的事情。”

赵德昌“哦”了一声,抚掌大笑道:“周姑娘所言极是,没想到我二人倒是意趣相投。小王平生也最恨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真是亵渎孔孟,有辱斯文。只不过那些番邦蛮子屡屡犯我边境,扰我子民,我大宋不堪其忧,这才不得不挥师北上,与其一决高下。”

小花听了,微微一笑,却见那赵老将军别过脸去,似是微微叹了口气,不由笑问道:“小王爷,你既然不喜刀兵,却为何会在这里?”

赵德昌听问,脸红了红,轻道:“这个吗,还不是因我父王之命,让我一定要前来军中历练。这里蚊蝇甚多,吵得人是夜夜无眠。幸好今日能在这里撞见周姑娘,说来也总算不虚此行。”说着说着,眼中一片迷茫,竟又在马背上发起呆来。

小花见赵德昌又独自一人神游魂外,再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半日才轻道:“小王爷,你,你真是好生有趣。”

赵德昌听小花一串银铃般的笑声,那神情仿佛更呆了,忽又听小花如此说,一张脸却是通红,喃喃道:“周姑娘,我,我…”

小花见赵德昌面红耳赤,心中一紧,倒有十分歉意,正要说话,只听赵老将军在身后大叫一声:“小王爷、周姑娘,老夫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多陪了。”

赵德昌吓了一大跳,却见赵将军也不等自己答言,早勒马转身自去了,军中将士见已到大营,便也各回各位,只剩下一百多个亲随护卫将他二人送到一处黄色的营帐前。

小花随着赵德昌进了营帐,只见那营帐里面虽然不大,却收拾的极为整洁精致:几百本书籍图册靠帐而立,满满便占了一半的空间;对面设了一处卧榻,靠枕卧具皆用绫罗绸缎包裹,华光夺目;榻前又有一张古色古香的案几,上面摆了一张弦琴;大帐中央却有一盏精巧的青铜香炉,香烟袅袅,一股幽兰的清香便弥漫了开去。

小花见了,不由睁大一双美目,好奇万分。只听赵德昌在一旁轻笑道:“周姑娘,这里便是小王的营帐了,军中万事简陋,还请周姑娘多多包涵,先在此处暂时歇息一下。小王去看看他们为周姑娘设的营帐准备得如何了。”

小花点点头,忙俯身拜谢了。赵德昌深深望了她一眼,方才转身出帐而去。

须臾,只见几个身姿轻盈的宫女为小花奉上茶来,又捧了香汤皂荚,略略为小花梳洗了了一下,见小花无事吩咐,便退回帐外侍立。

小花枯坐无事,站起身来,走到书架之前,却见那书籍图册之中倒有一半是那诗词歌赋,连自己皇姐夫李煜的词集也赫然有一两本;另外一半却是兵书方略,治国策论。小花略翻了翻,只觉寡然无味,正要放下离去,又见那书桌之上叠着一摞厚厚的宣纸,打开看时,却是那晋阳的城防地图和晋水的区位走势。小花大惊,再看时,便见那厚厚的图纸下面,还有一张墨迹,笔力遒劲,龙飞凤舞,密密麻麻写着攻城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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