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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据说这是人生四大喜。

今日容笑便得了这第二喜——他乡遇故知。

可惜,是仇敌。

站在金马门的梅树下,她等霍去病等得心焦,身后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漫不经心地回头一瞧,那人竟是自己曾试图追杀过的太监之一,常融。

霍去病与容笑二人是自东司马门入的未央宫,要去位于宫南的前殿面圣,必经金马门。

此门因紧傍宦者署的一匹黄铜铸马而得名,其西侧为承明殿,向南便是宣室殿,北方隔门遥遥相对的乃是皇后的居所椒房殿。

很显然,常融是自椒房殿而来。

二人狭路相逢,皆是一愣。

想起太乙山那夜的飞棍和苏文的骨碎哀嚎之声,常融瞧着容马夫便感一阵又一阵的切肤之痛。

眼珠一转,瞧四下无人,登时眼眸冷彻,顿住脚步。

容笑那夜曾听见他与豁牙子喷泉苏文密谋,说日后要报复霍去病与天离等人,心中自是厌他至极。

暗叫两声晦气,她退后数步,站在雪中,与一株红梅并立,为常融让出一条路来,希望这只侥幸存活的臭老鼠趁着自己心情好快快滚蛋。

两面三刀的臭老鼠却不知死活,在扫清了积雪的青石板路上又凑近两步,阴笑着问询:“玄奴,你怎会突然入宫?是同霍侍中一起吗?”

容笑看着他那副故作亲善却眼露凶光的模样,忍不住就想一只手掐住他像鸡一样细的脖子,再卡崩一声给活活掰折,为霍去病彻底除去这隐患,一了百了。

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容笑杀鸡,从来都是挥手之间。

弯腰躬身,容马夫做出卑微之态:“原来是常大人,小的到这宫里来,是因为……。”说到此处,声音放低,几不可闻。

“什么?你说话大声些……。”常融见她嘴唇翕动却无声响,忍不住便又走近一步。

容马夫见他入彀,心内大喜,再随便动了两下唇,好似声音被呼啸的北风带远。

常融好奇心起,直直走到容笑身前:“你到底在说什么?”

容马夫猛然抬眸,眼中精光一闪,手轻轻一抬——

“常融,要你去给皇上报信,你怎的却站在树下?莫非你也想附庸风雅,学我和陵姐姐欣赏梅花?”

椒房殿方向突然行来数人,领先的女子人未到声先至,嗓音脆生生的极为好听。

只可惜,这又是一个容笑不想见到的人——

修成君的宝贝女儿,金婵。

相比两年前,金姑娘如今出落得越发明艳照人。

若说李雁像株清雅至极的睡莲,这金婵就是气势夺人的牡丹。

看她拢着大红的火狐皮裘站在众人中间,就连容笑也不得不承认,她确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也难怪她一颦一笑皆是傲慢。

上次霍去病与容笑谈及淮南太子刘迁的婚事,曾经言说,因这桩婚事乃是金姑娘的亲外祖太后王娡所定,金府上下便皆以淮南王府中人自居,尤其是这位金姑娘,出出入入皆是一通太子妃的气派,生怕别人将她这来路不正的皇亲给看低了一星半点。

两年来,除非是见皇上皇后,又或是去拜访住在长安的刘迁的胞姐陵翁主,她基本都是以鼻孔对人。

但因她就连鼻孔也生得甚美,长安城内竟无一人说她不是。

容笑对她的鼻孔没兴趣,但是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到底还是有些不妥,只好沮丧地收手垂头,以示恭谨。

“咦,那是谁,鬼鬼祟祟的,见到我与陵翁主,怎的还像块木头似的杵着?”金婵眼神好,仔细打量容笑两眼,立时狐疑皱眉:“你看起来好生眼熟……我到底在哪里见过?”

容马夫一惊,忙弯腰谄媚笑道:“小的不过是太乙军的马夫,何曾见过小姐这样的贵人?嘿嘿,您认错人了!”

金婵斜着眼睛睨她一眼,冷冷一笑:“不对!我定是曾见过你!嗯,到底是哪里呢……啊!记起来了!原来是你这个混账期门郎员!”说着,两眼一红,扭脸向她身边的女子哀婉道:“陵姐姐,你有所不知,两年多前,此人曾带给我一件祸事,险些害我无辜丧命!”

容笑听她先后两次唤身边的女子为“陵姐姐”,略一思忖,便已想通,那人必是刘迁的长姐刘陵了。

因着刘迁的缘故,容笑对这陵翁主一直都有几分好奇,只是无缘得见,谁知恰在此地碰上,少不得便要仔细端详一番。

那刘陵的年纪大概双十出头,一袭金丝线钩绣的翠色宫装逶迤在地,更显身材娇小玲珑、凹凸有致。

三对金钗对插脑后,随着脚步,有光在青丝高髻间流转,亮得连冬日暖阳都失了颜色,却夺不去她脸上半分容光。

她眉眼极俊,但与刘迁生得不甚相像,瞧不大出来他们竟是一母同胞,想必一个是像父亲,另一个却是随母亲多些。

与此同时,陵翁主也在仔细打量容笑。

瞧清了相貌,她沉吟着对金婵道:“妹妹,你所说的祸事,莫非是你和迁儿初遇那次的惊马意外?”

“正是!陵姐姐,当初若不是他……。”

一个“他”字出口,金婵已然羞红了脸。

刘陵打趣地看着这位未来的弟媳。

准淮南太子妃被看得抬不起头,定定神,才续道:“当初如不是太子救了我,我焉能还有命在,遑论如今与姐姐你同在宫中赏梅呢?姐姐,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陵翁主沉吟曼声:“不是姐姐不为你出气,但此处毕竟是宫里,他又是期门军的人……。”

听她口气迟疑,金婵还未来得及争辩,常融早一步上前解释道:“陵翁主有所不知,此人两年前便已被霍侍中贬为奴籍了,现下只是太乙山上的一名马夫,与期门军可是再无关联!”

金婵听了,又惊又喜。

抿起唇角,冷冷地扫容笑一眼,她狠狠道:“贱奴一个,竟也敢踩踏未央宫如此尊贵的地方,呵呵……陵姐姐,他方才见了我们并未跪下施礼,可见此奴不懂规矩。咱们便费些事,替人管教管教他如何?”

刘陵长睫低垂,唇露轻笑:“妹妹想如何管教,不妨说给姐姐听听。”

金婵转转眼珠,笑嘻嘻道:“他既是不会跪,咱们便教教他好啦!常融,你听着,你就在此地看着这贱奴,他不跪一个时辰,你可别放他走!若是被他提前跑了,他没跪完的功夫,便由你来跪,你可听懂了?”

常融大喜,连连称喏,转头便向容笑呼喝:“没听到金姑娘的命令么?速速跪下!”

容笑傲然站在雪地中,双眸平视那匹黄铜马,冷冷道:“我不跪!”

声音很轻,但口气异常坚决。

金婵与陵翁主等人本来已经走出两步,此时听见她抗命不遵,皆是大奇。

金婵腰身款摆,率先走了回来,点着容笑的鼻子道:“好大胆的贱奴,你竟敢不受罚么?”

容笑讥讽地看回去,淡然道:“在下即便是奴籍,也是太乙山之人,并非你修成府中的奴婢!霍侍中此刻便在宣室殿面圣,金小姐若想罚我,却得先去问问霍侍中答应不答应!他未发话,嘿嘿,我可不敢随随便便领罚!”

“混、混账东西!你说的这叫什么话,简直是不分尊卑,以下犯上!陵姐姐,你可听清了这贱奴的话?我堂堂修成君的女儿,未来的淮南太子妃,若是连个马夫贱奴都教训不了,我还有何面目存活世上?”

金婵声音高亢,神情激动,头上的金步摇随着她的厉声呼喝而乱颤不止,整个人便像遭受寒风侵袭的娇嫩花朵,又是可爱又是可怜。

陵翁主皱皱眉头,沉声道:“妹妹,你先冷静下来。这马夫所说之话,并非全无道理,我看此事不如容后再议。”

金婵正在愤怒中,又感自己在一众奴仆眼前丢了脸面,虽然知道刘陵是在给她个台阶收手,但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登时呼喝道:“常融,你要死了吗?如此贱奴忤逆犯上,你还不去打他,难道要我亲自动手?”

常融瞧金婵火气越来越大,心里乐得像开了花,恨不能立刻递给她一柄剑,好让她手起剑落,刺那马夫一个透心凉,也好为苏文出口恶气。可是,他为人十分精明,心知此时若当真听了金婵的话,上去揍人,她心中的火来得快,去得也快。倒不如故意拖她一拖,激得她亲自动手,这样一来,日后万一霍侍中怪罪下来,此事也绝对与自己无关。

主意拿定,他立刻面露难色,朗声道:“小的无能,小的确实不敢打他!他是霍侍中的人,若稍有差池,侍中他会怪罪下来,小的可吃罪不起!”

金婵听他如此一说,额头青筋暴起,尖叫道:“你也是个混账东西!那个霍去病算什么?他怪你,你吃罪不起,你就不怕我一状告到太后那里,求太后下旨,让人活活撕烂你?”

刘陵听她说得越来越不像样,忙走过来扯住她胳臂,劝阻道:“好妹妹,你先消消火,日后姐姐定然想个法子替你出气,今日咱们姐妹不是说好了要去赏梅么?现在晨光正好,莫要为这些许小事坏了兴致,走吧!”

可惜,金婵姑娘此时就像炸了毛的猫,谁的劝也听不进去。

火气一上来,也忘了拉扯她的人是未来的大姑子,一甩胳膊便将刘陵给推了出去,口中叫道:“你们都胆小怕事,谁都不敢罚他,那我就自己罚他!”

青石板地虽然积雪已除,但北风凛冽,任宫人们再怎么仔细清扫,也还是会有路边的散雪蔓延过来。

刘陵被金婵那样一推,脚下便是一滑,连退两步,右脚正踩在自己曳地的宫裙后摆上,登时把持不住平衡,狠狠地摔了过去,幸好身后有宫娥眼疾手快,一把将她身子抱住,这才免了摔跤断骨之苦。

金婵怒火正炽,没留神刘陵的异状,右臂抡起,朝着容笑的脸颊便狠狠掴去!

心里痛快的叫嚣着,她期待下一刻容笑嘴角流出的血迹和那面颊上浮起的青肿指印!

就在她指尖将即未即之际,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狠狠地攥住她手腕!

一个男人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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