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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江格尔与阿勒坦·切吉之战(1)

蒙根·希克希尔格是希尔克草原著名的摔跤手,也是一个性情刚烈的汉子。一天,他与朋友坐在草地上饮酒,不远处有两头公牛突发抵牾,也许是为了旁边那头吃草的母牛。一头公牛已被抵翻在地,而另一头公牛却仍然挺着尖角要向它冲去。蒙根·希克希尔格看不过去,他摔掉手里的酒碗就高叫着上去拦住公牛。

公牛见蒙根·希克希尔格向它跑来,一边跑还在一边吆喝,它气得瞪圆了铜铃般的双眼,转身挺着剑一般的巨角就朝他冲去。

蒙根·希克希尔格迅速用双手各抓住它的一只犄角,用劲一扭将它扳倒在地,接着用脚踏在它头上,直到它不再挣扎后才放开它。从此,蒙根·希克希尔格的名声更是闻名遐迩。

在与朋友们继续喝酒时,朋友随便聊起了江格尔,说非常佩服他小小年纪就如此有才干,吸引了不少部落的牧民来投奔他。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蒙根·希克希尔格听了这话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心想如果不是自己在大青山救他,他哪里会有今天。

有一天,蒙根·希克希尔格在狩猎途中,遇到一个青年牧民,那人沾沾自喜地告诉他是去宝木巴的。蒙根·希克希尔格大惑不解,冷冷地问:“为什么去那里?”

“尊敬的诺颜,你怎么会不知道啊?”青年牧民瞪着小眼睛道。他以为宝木巴的繁荣应该是人人皆知的,此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蒙根·希克希尔格听了青年牧民的话,更是火上浇油。他越想越来气,也无心再去打猎,转头驱马就往回返。一路上他想了一个计策,把江格尔约到自己的草原上来比赛摔跤,他自以为可以制服江格尔。

年少气盛的江格尔,因为打了几次大胜仗,正觉得春风得意、踌躇满志。他接到蒙根·希克希尔格的邀请,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他。他当然想不到蒙根·希克希尔格会有什么阴谋,于是,第三天他就来到希尔克草原。

蒙根·希克希尔格设下筵席,还派人去捉来一只黄头大肥羊,请江格尔点头认可后让人杀了。用黄头羊招待贵客是传统礼节。

蒙根·希克希尔格让夫人祖拉·赞丹拿来奶酒和鲜马奶。一老一少面对面坐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一只肥羊很快就变成了一堆骨头。他俩喝完八十碗醇酒便一起来到赛场上。

蒙根·希克希尔格摇动着山峰一般的身体,伸开双臂绕着圈子,炯炯有神的眼睛紧盯着江格尔的一举一动。

江格尔求胜心切,一上场就频频出手想抓住对方,但几次都被蒙根·希克希尔格挡开,急得他抓耳挠腮、呲牙咧嘴。大约过了马驹吃饱奶的时间,他瞅准机会猛然抓住蒙根·希克希尔格的腰带,然后双手用力一拉,试图以四两拨千斤之法将他摔倒。

但是,蒙根·希克希尔格犹如扎根大地,并反手抓住江格尔的肩胛。他俩一个抓住肩胛,一个抓住腰带,犹如两棵巨树扎根大地,风神屏住了呼吸,草地被他们踩成了沙坑。他俩就这样对峙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江格尔被摔倒在地。

蒙根·希克希尔格再次仔细端详江格尔,越看越觉得心里不舒服,暗想如果将此人留在世上,必然会成为世界的主宰,必然会威胁到自己和儿子的地位,不如此时将他除掉,免得自己没面子。魔鬼突然迷了他的心窍,蒙根·希克希尔格心里陡生杀机。他一脚踏在倒地的江格尔身上,呼仆人快将腰刀拿来。

就在蒙根·希克希尔格向江格尔举起腰刀的千钧一发之际,蒙根·希克希尔格五岁的儿子洪古尔突然跑来,高叫着:“阿爸,请您手下留情,千万不能杀他!”

洪古尔的突然出现,蒙根·希克希尔格深感诧异,一天没有见到过他的身影,怎么会在这种时刻突然出现呢?他瞪着洪古尔吼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洪古尔一头扑到江格尔身上,喊道:“阿爸,您如果真的要杀他,那也杀了我吧!”

蒙根·希克希尔格顿觉大惑不解,儿子与江格尔素昧平生,怎么会如此舍身相救?他一把揪住儿子的衣领欲将他拉起来,可是洪古尔抱着江格尔死活不肯松手,并大声哭喊道:“阿爸,您就放过他吧,我求您了。”

蒙根·希克希尔格没有想到平时十分听话的儿子,此时竟敢与他如此对抗,他声色俱厉地对仆人吼道:“你们的眼睛都瞎了吗,你们的双手难道都被捆住了吗,为什么不把这个小畜牲拉走?”

慑于主人的权威,仆人忙上前去拉洪古尔,可是洪古尔仍然紧抱着江格尔不放:“阿爸,您就先杀了我吧!”

蒙根·希克希尔格见儿子置他的尊严于不顾,顿时无名火起,气得他在儿子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脚。洪古尔的屁股很快就鼓起了一个大包,他既没有哭也没有喊叫,仍然紧紧地抱着江格尔,仿佛俩人粘在一起了。

蒙根·希克希尔格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气呼呼地摔下腰刀转身就走。可是,没走多远他又折返回来。原来他在心里又暗生一计:何不让他去找阿勒坦·切吉,借那个人的手来了却眼前这个心腹之患?

蒙根·希克希尔格来到江格尔面前,拍了他的肩膀,缓和了语气:“这次我儿子来救你,是老天爷的安排,你应该感谢佛祖,是他让我免你一死。不过,你还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不然这不公平。”

江格尔慷慨地说:“你就说吧,不要说是一条,就是十条也没问题。”

“你是好样的,将来一定能成就大业。不过大山那边住着一个怪人,他的名字叫阿勒坦·切吉。他不仅能够通晓九十九年前发生的事情,还能预测九十九年后将要发生的事情。而且他还是一个千里眼,无论多么遥远的东西他坐在家里就能看到。所以人人都称他为金胸智者、预言家、千里眼。”

“那又怎么样?”江格尔不解地问。

蒙根·希克希尔格说:“那个人多年以前就与你阿爸作对,他俩为争夺霸主打得你死我活,还差一点要了你阿爸的命。”

江格尔问道:“那你要我去做什么?”

“你是宝木巴的主人,将来还会有大发展,难道你能容忍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你吗?说不定哪一天他就会来把你灭了。再说了,假如你征服了他,让他来为你效劳,岂不是有助于宝木巴的发展吗?”蒙根·希克希尔格微笑道。

江格尔觉得蒙根·希克希尔格的话似乎有道理,于是就答应了他。

江格尔回到宝木巴,带了一口袋风干马肉和奶酪,骑着阿冉扎勒,扛着阿拉牟长枪就出发了。他人不离鞍,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地跑了三个多月,终于来到了一座白头山。只见山头白雪皑皑,仿佛戴着一顶白帽子,山腰有蓊郁的青松和白桦,山脚下是开阔的草原,羊群如朵朵白云游曳在如茵的草地上。

江格尔跑上山岗,见左面吉兰河畔是阿勒坦·切吉金光灿灿的宫殿,右面是善巴山谷,放牧着八万匹清一色的铁青马。他不禁暗自思忖:“阿勒坦·切吉既知九十九年之前的事,又能预测九十九年之后的事,那么他一定已经知道我来到了这里,若是现在直接去攻打他,他一定是早有防备,何不去赶走他的八万匹铁青马,先试他一试?”江格尔拿定主意,他站在山岗上猛然一声大吼,吼声犹如平地惊雷,惊得八万匹铁青马如潮水般奔腾起来。其势如翻江倒海,汹涌澎湃,所过之处摧枯拉朽、天崩地裂,绿草地顷刻变成了黄沙滩。

阿勒坦·切吉稳坐宫中,他早已测得江格尔今天会来赶走他的八万匹铁青马,而且他已经预测到他的马会失而复得,因此当江格尔赶走他的八万匹铁青马,听到万马奔腾的隆隆声,他一点都没有着急。

江格尔赶着马群走了二十一天,回头不见阿勒坦·切吉追来,于是他信马由缰地观赏起大草原的湖光山色来。他心旷神怡地打着口哨,阿冉扎勒迈着有节奏的脚步,赶着八万匹铁青马来到一条大河边。

江格尔知道这是从山上流下来的雪融水,甘甜凛冽,清凉爽口。他用手掬起清凉的流水喝了几口,一阵透心的凉爽传遍全身。他让阿冉扎勒去吃草喝水,尥蹶子打滚,自己在河边点燃篝火,支上铜釜熬起了奶茶。

阿勒坦·切吉掐指一算,估计江格尔快要出他的边界了,这才披挂上白色丝绸镶边的鹿皮战袍,骑上大红神骥开始追赶。他马不停蹄地紧追了二十八天,在一条大河边追上了江格尔。

这条河有三道叉,阿勒坦·切吉看着江格尔赶着马群过了第一道河叉,他没有理会。江格尔又渡过了第二道河叉,他仍然稳坐在马背不动。等江格尔下到第三道河中,他才从身上摘下用六十只野羊角镶成的门框一般大的硬弓,从鹿皮箭箙里抽出一支浸过毒蛇汁液的翎羽飞箭,瞅准江格尔的后心将弓拉得如一轮满月,隔着二十贝热远“嗖”地射透了他的肩膀。

这一箭力量之大,差一点将江格尔击下马背。江格尔顿时感到头晕眼花,心里发堵,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他知道自己中了毒箭,忙将祖传白玉含进嘴里,然后抱着阿冉扎勒的脖子俯伏在它背上,阿冉扎勒疾奔如飞。

此时,蒙根·希克希尔格背了弓箭,穿着前襟缀着四个大银环的衣服,牵着乌骓马在家门口与夫人祖拉·赞丹告别。突然见一匹快马急驰而来,马背上的人还东倒西歪。他以为又是一个醉汉。

阿冉扎勒直奔蒙根·希克希尔格面前,气喘吁吁地弯下四肢,让昏迷的江格尔轻轻地从背上滚下地。

蒙根·希克希尔格见是江格尔,微微地蹙了一下眉头。他看着奄奄一息的江格尔,冷冰冰地吩咐祖拉·赞丹:“你把这孩子剁巴剁巴,拿去喂你的鸡狗吧。”他丢下这句话骑着马扬长而去。

望着蒙根·希克希尔格远去的背影,再看看眼前奄奄一息的江格尔,祖拉·赞丹一时犯了难。礼佛之人以慈悲为怀,岂能随便杀人呢。可是丈夫是家里的天,他的话是不能违抗的。她急得满头是汗,迟迟拿不定主意,于是来到佛像前默念了几十遍六字真言,希望佛祖给她指引迷津。

祖拉·赞丹念完经,鼓起勇气来到江格尔身边,当她看到昏迷中的江格尔全身在痛苦地抽搐,伤口还在渗着黑血,她突然没了力气。这时她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以为是丈夫回来了,惊恐地举尖刀就要向江格尔刺去。

祖拉·赞丹紧闭双眼,双手发抖,未待尖刀刺下,洪古尔已经到了她的面前,见母亲要刺杀江格尔,惊叫道:“阿妈,你这是要干什么?”

听到是儿子的声音,祖拉·赞丹垂下了举刀的手,长嘘了一口气:“是你阿爸出门时交代的,要我把他剁碎拿去喂鸡狗。”

洪古尔不理解父亲的良苦用心,也不知道他与江格尔冥冥之中的缘分,只是认为无故伤害一个人是不对的。他伸手要去夺母亲手里的刀,祖拉·赞丹坚持不放手,他只得重复先前那一招,一头扑到江格尔身上,说:“阿妈,如果你不放过他,那你就先杀了我吧!”

见儿子如此,祖拉·赞丹急得直跺脚。

洪古尔昂起头:“阿妈,你别害怕,只要你肯放过他,等阿爸回来我来跟他讲理。你们如果一定要杀江格尔,那我就不做你们的儿子了。”

祖拉·赞丹听儿子说的如此决绝,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丈夫与儿子都是倔脾气,她现在可真的不知道该听谁的好了。不过,儿子现在的行为确实使她感动,儿子与江格尔素昧平生,居然还能不惜以生命来保护他。她拉起洪古尔,说:“儿子,你起来吧,阿妈答应放过他。”

洪古尔立即站起来,从母亲手里拿过尖刀:“阿妈,你救人救到底,把姥爷家祖传的神药拿出来用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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