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子靖听她说到这里,觉得很有道理,便点头道:“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
“据我所知,关税一般都是百分之二百的税收,也就是说,如果南蛮人拿来的皮货和丝线成本价是一两银子,经过税收,就必须需到二两银子,一两银子我们抽税。”
聂知秋摇头道:“这样不妥,若是这样的话,南蛮人怎么肯到我们易州来?”
“父王别忘了,我们和南蛮毗邻,就算他们想绕过易州,到别处换取粮食,也要从这条必经之路走过。我的决定是,只要进我们易州城的南蛮人,只要是来做生意的,都必须交纳一定额度的税银;入城有入城的税,贩卖物品,有贩卖物品的税,这两者没有矛盾。你们想想,哪一个南蛮人愿意交了入城税,结果不再我们易州城做生意,再赔上路费,跑到别的城池交易?”
聂知秋思忖半晌,仍然摇头:“这样做的话,不是会把南蛮人给逼急了么?万一南蛮人发动战争,我们岂不是得不偿失了?”
墨非烟微微一笑,清秀的脸庞露出几分嘲弄的神色来:“父王放心,孩儿已经打听过了,到我们易州城的南蛮人,每次卖完东西,把交易来的粮食带回南蛮去二手贩卖的时侯,那些粮食起码加价三倍,我们这么做,只是让南蛮的商人少了其中的利润,对南蛮整个经济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如果一定要说,我们损害的也只是商人的利益,不是老百姓的利益。”
祁远听到这里,摇头晃脑的道:“王爷,烟儿这个办法不是最好的办法,而是唯一的办法!”
聂知秋瞪大了眼睛:“你也赞成?”
祁远皱眉道:“与其坐以待毙,为何不放手一搏?皇命难违,我们现在是骑虎难下,只能险中求胜了!”说到这里,他的目光全是赞许之意,朝墨非烟点头道,“烟儿,姑父赞成你这个想法。”
墨非烟微笑着点头,把目光移到了聂子靖的身上:“大哥,你呢?”
聂子靖苦笑,这个妹夫的脑袋转的这么快,他想不到的办法,妹夫都想到了,他还能再说什么?所以他果断的点头道,“烟儿,大哥没甚么主意,一切全都听你的。”
“那么二哥呢?二哥是什么意思?”
聂子然抬高了下巴:“姑父和大哥都同意了,我没什么意见。”
墨非烟点了点头,对方正说道:“方兄,你有什么意见?”
方正笑的很真诚:“烟儿,我没看法,不过,我有个要求,如果你要做这件事的话,我希望我可以帮你。”
墨非烟听了心下一阵感动,再转过头来看着林玉堂:“那么舅舅呢?”
林玉堂摆手道:“我听大家的。”
墨非烟的目光最后落在聂知秋的身上:“父王,你的意思呢?”
“连你姑父都赞成了,我自然也没有意见。刚才正儿说要帮你,不如就让他帮你好了。”
“多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不敢说百分之百能保证,但我必定会竭尽全力而为。”墨非烟这句话,无疑是向在场的所有人都保证,她已经决定把这件事扛下来了。
聂子靖注视着她,眼睛里充满了感激之情,他忽的一声站起来道:“烟儿,大哥也要帮你。”
聂知秋瞪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已经有正儿帮烟儿了,你就乖乖的在府里呆着吧,也当是休息了。”
聂知秋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墨非烟这么聪明,她怎么能听不出意思……看来聂知秋还是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去做一些得罪人的事情,得罪人的事当然由她和方正出面是最好的,她怎么能不懂呢?可是,当她看到聂子靖那充满信任的目光时,她不但没有动摇,反而还下定了决心,反正已经答应下来了,她就一定要做到,就算做不到最好,也要拼到最后。
“大家如果都没有主意了,那我就要安排怎么做事了!”墨非烟看了聂子然一眼,欣然说道,“二哥,我有一件事想要求你。”
“你只管说?”
“请你帮我拟定出来一条法规,就是我刚才所说的关税,请你把这个法规拟出来,然后贴在四座城门和城中要处,我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们新的规定。”
聂子然淡淡一笑:“这个没有问题。”
墨非烟在得到答案后,对方正道:“方兄,我对你的请求是,希望你帮忙去收田税,如今正是秋收之后交纳税金的日子,这个你应该比我熟悉,做起来应该不会有那么多阻滞。”
方正欣然应允:“你放心吧,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还有,我希望在这段时间内,大家都节省开支,一些不必要的支出就不必开销,我知道这么做可能对大家来说难度大了一点,但是没办法,现在是困难时期。”
聂知秋朗声道:“烟儿,父王知道你的意思,既然你这么说了,父王就一定配合你。不过,父王现在也有个主意。”
“父王请讲。”
“我们上次虽然追了一部分债,可是在易州城内,也有一部分债主没有把银子还给我们……不如我们趁这个机会把这笔银子追回来?”
墨非烟瞪大了眼睛,上次追债的时侯,方正不是已经把易州城内的债务追了回来吗?但是听王爷这么一说,倒好像还有外债没追回似的?
聂知秋看出她眼中的疑惑,呵呵一笑:“这笔银子你是没本事追回来了,眼下只有然儿和靖儿能办成。”
墨非烟听得心中大奇,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
聂知秋说道:“我手里还有一部分欠单,这笔银子,不是普通百姓所欠我们王府的,也不是府中的家仆欠我们的,而是易州城中的达高显贵,他们曾经问我们王府借了大约几十万两银子,如果这笔银子追回来的话,起码也有五十万两。”
墨非烟恍然大悟:“父王,原来你手中还有这样一份欠单?怎么不早说?”
“这都是城中的高官所欠我们的王府的,虽然在易州是我们晋王府的天下,但易州的府台和总兵,都是由朝廷所设,也是朝廷监督我们易州的手段,这些人我平时也不愿意得罪他们,所以上次就没有把这笔外帐算在内。”
墨非烟笑道:“父王,原来你还有这么一手?”
聂知秋却不再接她的话,只是看了看聂子靖,又瞅瞅聂子然,问:“靖儿,然儿,这件事你们两个谁去办?”
聂子然没有说话,跟这些高官要债,那一定是得罪人的,这样的事他不屑于做。倒是聂子靖毫不迟疑的回答:“父王,这件事就交给孩儿去办吧,孩儿毕竟也朝廷命官,和高官打交道也比较容易。”
“那好,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
聂子靖重重的点头,然后朝墨非烟笑了笑,似乎觉得这样仿佛可以替墨非烟分担一些似的。
墨非烟唇角弯出一丝笑意:“如果把这五十万两银子算上,那也就是说,我们尚欠了一百三十五万两银子,困难要少了许多。”
“别以为少了五十万两银子就很轻松,还是一样的难办……”方正叹了口气,“就算征税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南蛮人多年都没有交过关税,现在突然跟他们征收,只怕城中的南蛮人联合起来反对,倘若造成城中的混乱,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墨非烟微微点头:“这个我知道,所以我才向父王要了大权,如果手中没有人马的话,肯定不好办。”
易州和南蛮毗邻,现在城中所居民,差不多有一成都是南蛮人,关税一贴出来,直接损害的就是南蛮人的利益,他们一定会反对,所以就不得不靠助于军队的力量……已经没有时间来软的,就只好来硬的了。
大家商量到这里,觉得已经商量的差不多了,便各自分头行事。
聂子然出了大厅,淡然的往回走,却听到身后传来林玉堂的声音:“然儿。”
他蓦的回过头来:“舅舅?你有何事找我?”
“唉,这次可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为什么不把这件事扛下来呢?”林玉堂边说边痛心疾首,他原以为然儿会接下这件任务,没想到却失算了。
聂子然冷傲的笑了,反问:“我为什么要接下这个任务呢?”
“现在可是在你父王面前表现的机会。你明知道你大哥心系朝廷,他已经是朝中的大将,以后王爷的爵位他也不会继承,现在和你争夺爵位的,只有你的三弟了,你现在反而把这么好的一个机会白白让给了我妹夫,这不是错失良机吗?”
聂子然笑意更冷了,他淡淡的道:“舅舅放心,反正逸儿并没有插手此事,这件事全都是烟儿大包大揽拿下的……不管他做的再好,她也只不过是王府的女婿,难道父王以后会把爵位传给他吗?就算以后父王要传爵位,也一定是在我和逸儿之间选择,逸儿向来不成器,他有什么本事跟我争腿爵位?我根本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林玉堂还是摇头:“如果你把这件事揽下来的话,就会赢得你父王的喜欢,他若是高兴起来,你继承爵位岂不是顺理成章?虽然逸儿不成气侯,他却是王妃的孩子,而你娘只是妾室,认及出身,你始终不及逸儿。”
聂子然听到这里,脸涨得通红,冷喝一声:“够了,舅舅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了,我已经听够了……我想父王总不至于那么糊涂吧?”
林玉堂冷笑一声:“你知道什么?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呢?”
聂子然听得大感奇怪,诧异的问:“什么意思?”
林玉堂嘿嘿一笑:“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皇上命你和逸儿赋得佳句?”
聂子然点头:“怎么能不记得?”
“这就对了,那天晚上你明明做出了上好的佳句,逸儿他却咬着笔杆,什么都做不出来……可后来,他却赢了你,这是何故?”
聂子然的脸色沉了下来,眼神也一点一点变得冰冷起来:“舅舅不要卖关子,有话直说?”
“那天晚上,靖儿怕逸儿输,就央求烟儿做了两句诗,还偷偷的传给逸儿。你当时没有看到,可是舅舅却看得一清二楚。”
聂子然的脸色完全白了,如果不是因为大哥帮逸儿,皇上就不会格外器重逸儿,那天明明是他可以拔得头筹,大出风头的机会!可惜,那天竟然被逸儿压制住了,想想真让他吐血。他一直以为,兄弟们都是一视同仁的,没想到还是亲疏远近有别,他毕竟只是庶出,逸儿不学无术,却因为嫡出的身份格外受到器重……在此之前,他还颇有些沾沾自喜,以为大哥效力于朝廷不会跟他争爵位,现在看来,他是错了,他不应该把一切想的太美好,就算大哥不会按照常规继承爵位,那也轮不到他,还有逸儿呢?大哥也在帮着逸儿,连皇上也器重逸儿,居然连烟儿都在帮逸儿,这一切说明了什么?说明他在这些人的眼中根本就没有地位!
看到聂子然的脸色在急速的发生变化,林玉堂又说道:“所以舅舅说你这次没有把握好机会,逸儿他已经撒手不管了,正该是你施展拳脚的大好机会,你却白白放弃了,岂不可惜?”
聂子然微一思忖,神色更是冷若冰霜:“那又怎么样?父王把差事交给了烟儿,他只不过是王府的女婿,就算做的再好,也是没有功劳只有苦劳。”
林玉堂再度摇头:“那你就大错特错了,烟儿和靖儿的关系走得那么近,无形中也和逸儿拉近了距离……如果舅舅没有猜错的话,到时侯逸儿一定会去帮忙的,这样以来,你父王就会格外看重逸儿,你就得不偿失了!”
“舅舅,你是说……”聂子然咬了咬下唇,眸光忽又变得寒傲起来,他仰起了下颌,倨傲的道,“就算是这样,难道舅舅以为我就真没有机会吗?逸儿做事,十有八九不成,就算他去帮忙,难道……就一定会成功吗?”
这句话引得林玉堂笑了起来,他笑的像一只狐狸,却比狐狸还要狡猾:“舅舅果然没有看错,然儿就是然儿,决不会是池中物,总有一天会一鸣惊人!”
聂子然摆了摆手,冷声道:“舅舅千万别这么说,一切都是未知,不到最后揭晓的那一天,谁知道父王会怎么想?”
林玉堂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赞了一句:“舅舅果然没有看错你,不过像逸儿那样的,就算把整个王府交到他手里,多半也是给他败了去,这几年来,他做了多少荒唐事?前两个月让他到福亲王府送寿礼,他竟给人生擒了去,真是丢了咱们晋王府的颜面。”
聂子然听到这里,脸上阴晴不定的变幻着,不阴不阳的来了一句:“舅舅,你是逸儿的亲舅舅,怎么会跟我说这些?难道你不怕我到父王那里告你一状?”
林玉堂果断的摇头:“你不会!舅舅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逸儿他太不争气了,如果把整个王府交到他手中,王府会变成什么样子?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够了!”聂子然生硬的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寒得像冰,“舅舅,我还有事,要先行一步,告辞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林玉堂气的直跳脚:“这孩子真是不识好人心!”
征收海关关税的告示一贴出来,整个易州地区都沸腾了,特别是在易州城内,老百姓交头接耳,都在议论此事。
“什么?现在到易州做生意也要交关税?”有人问。
“关税是个什么东西?”也有的人大惑不解,根本就弄不懂什么是关税。
还有人叹着气道:“咱们易州的老百姓不是从来都只交田税吗?怎么又来了一项关税?”
更有人指着告示大呼小号:“你们看清楚,关税对付的是南蛮人,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南蛮人卖给我们的物品都加上了关税,成本就贵了一倍,那我们岂不是要花高价才能从南蛮人手里购进来丝线和皮毛?”
看到前面那群老百姓围着告示讨论个不休,墨非烟便远远的让人停下桥来。关税既然是她制定的,她自然要跟老百姓解释,也自然需要调停。
“各位请稍安勿躁,听本官跟你们解释。”阳光洒落在墨非烟的身上,她清秀的脸庞就像秋日的阳光般,带着热情的微笑,“这些关税,针对的根本就不是我们易州城的老百姓,而是南蛮人。多少年来,南蛮人到我们易州贩卖皮毛和丝线,从来没有跟我们交过一文钱税,还要把我们卖给他们的粮食带回南蛮,加价好几番售出……我们对南蛮人一向很好,以前从来没有跟他们征收过,不过现在不同了,我们易州要募集三百万两银子给朝廷做军饷,如果不是迫于无耐,我们也不会这么做的。”
“就算是这样,也难保南蛮人不会把皮毛和丝线抬高价钱啊?到时侯还不是影响我们的生气?”有些老百姓没好的问,他们觉得这么做直接影响到他们的利益了。
墨非烟身微微一笑,解释给大家听:“大家都能想到的问题,官府怎么会想不到?我们已经制定了物价的规定,该是多少银子就是多少银子,市面上不准哄抬市价,敢有哄抬市价者,一律以违法论处。”
老百姓听到这里,才露出几分满意的笑脸,但也有人不服气的问:“这么做不是太欺负南蛮人了?”
墨非烟走到那个人的面前,先是上下打量着他,再是抬头看着他的脸:“这位乡亲,我想请问,你家里是不是有南蛮人?或者说,南蛮人跟你有亲戚关系?”
那人有些讪然,顾左右言他的道:“没,没这回事,你不要乱说。”
墨非烟摇了摇头,笃定的道:“我不是乱说,我只想问你,这么多年来,南蛮人到我们易州经商,我们易州跟南蛮交易了多少粮食?现在征收一点税,也不过是正常的税收。你身为大晏国的子民,我来问你,种田的用不用交田税?做生意的用不用交赋税?既然咱们大晏国的子民都必须交税了,那南蛮人为什么一分钱税都不用交?他们为什么要受到格外的优待?”
这些话让老百姓们群情激动起来,他们挥着拳头大喊:“是啊,为什么我们要交税,南蛮人就不用交税,这样不公平啊!应该让南蛮人也交税才行!”
老百姓反应的效果,还是墨非烟满意的,她微微笑着点头:“既然大家都这么说,那就表示赞成了,从今天开始,关税正式起征,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偷税漏税,若是被追查到,我们绝对要送官究治、严惩不贷!”
老百姓们不经这么一吓,反而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也不敢大声说话,更没有人附和。这时,忽然听到人群中传来寂寥的巴掌声,接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响。
“郡马爷说的好,从今天开始,我们易州征收关税正式开始,从今往后南蛮人和我们易州人都要同样交税了,这样才一视同仁嘛!”
这声音并不大,却立刻在人群中往到广泛的回应,起先只是一个人拍着巴西,接着有几个人跟着拍了起来,再接着,更多的人拍起巴掌来,再往下,如雷鸣般的鼓掌声在街头响起……就像是扑过来的浪头,一声高过一声,一阵响过一阵。
墨非烟遁声望去,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晋王的大公子聂子靖。他在人群里中随随便便那么一站,就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脸上依然是比阳光还要温暖的微笑,然而他的眉眼又别样的生动,没人能形容出那样一种英武和俊秀混和在一起的气质,俊逸中带着不失男儿气概的阳光,眉宇间犹带着一股君子之风。
微笑就像是涟漪一般,在唇角蔓延开来,墨非烟朝他走过去:“大哥,你来了?”
“我如果没来,怎么能听到你刚才那么精彩的说辞?”聂子靖拍着她瘦弱的肩膀,一字字的说,“烟儿,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如果不是你,父王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墨非烟心里叹了一声,嘴里却道:“大哥,你千万别这么说,谁让我们是一家人呢?”
“你只不过是我的妹夫,就这样为王府着想,而逸儿却什么都不管不问,从来不知道长进,说到这一点,我真觉得对不起你呢?”聂子靖和她并肩往下一个城门走去,“你已经来到我们王府这么长时间了,莹儿却始终没有被找回来,可是你对我王府却是忠心耿耿,从来不计较个人得失。我知道,就算有时侯父王误会了你,你也一力承担,从来没有跟我抱怨过。”
墨非烟听到这里,一颗心就像被热水沸过似的,暖暖的感动起来。原来聂子靖他并不是不是知道自己受的委屈,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吃的苦,他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告诉过她。
聂子靖回过头来,握紧了她的手:“烟儿,我真想代表我们整个王府跟你说一声谢谢,如果没有你,我们王府的处境一定比现在糟糕。”
墨非烟的脸慢慢涨红起来,却又故作镇定的朝聂子靖笑了笑:“你千万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我怎么觉得你要以身相许了?”
这让聂子靖闹了个大红脸,这可是他的妹夫啊?怎么会忽然说到以身相许呢?
墨非烟见他窘得不知该说什么好,忙岔开了话题:“开个玩笑,大哥不要介意……对了,你追的那些债追的怎么样了?那些人说什么时侯还咱们银子?”
聂子靖别过头微笑了一下:“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已经通知他们了,官府欠我们的银子其实最好追回了,官大一级压死人嘛,在易州地区,有谁及得过晋王府位高权重?”
墨非烟摇头道:“那倒未必,那也要官府有银子才行,若是没有银子,他们拿什么归还咱们王府?”
聂子靖朝她冷静的看了一眼,沉声道:“放心,我有办法解决。”
天气已然转凉,早晚的气温很低,总要多加两件御寒的衣服。连窗前的露水也凝结成霜,往帐房走的时侯,身上的衣衫就被霜透了。
帐房内传来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墨非烟脱下霜透的披风,开始坐下算帐:“明叔,你把这几天征上来的赋税拿算一下,我想知道总共收了多少的税。”
“知道了郡马爷,你稍等一下,我很快就算好了。”
墨非烟也在计算着,这几天聂子靖追讨回来的债差不多已经有了二十万两银子,关税也收了将近五十万两银子……就算这样,跟离三百万两的目标还是差了很大的一截,王府已经在尽力的减少开销了,但是整个王府,这么大的家族,养活了这么多口人,有些开销是怎么也节省不下去的。
正想得头疼,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呼小叫:“郡马爷,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墨非烟皱了皱眉,清秀的脸庞露出一丝困惑,她立起身来:“别着急,慢慢说?”
“郡马爷,是这样的,方少爷不是收田税吗?他今天一大早就带着人去安城了,可是平庄的那里出了事,大家都说你负责调配的,得你亲自出面解决问题。”
平庄有城中最大的一片粮田,城中田地最多的地主包同仁就住在那里,如果平阳府的人带头起哄,那下面的田税可就不好收了。
墨非烟微微思忖了一下,便朝外走去:“带上几个人,先跟我一起到平庄瞧瞧。”
匆匆的出了王府,乘着马车,从清晨的大街上平庄奔去,平庄离晋王府大约有几里地,却是靠着城门的郊区,那里有上百顷的良田,是易州城内最大的粮食生产基地。
片刻之后,马车在平庄停了下来。此时阳光已烈,寒霜已散,远远望去,刚刚秋收过的地头上,农民模样的男子正和官府中人吵闹得不可开交,大有一触及发,动手打架的态势。
“大家先不要吵了!”墨非烟长吸口气,从马车上跳下来,大步朝着地方走去。
“郡马爷来了,郡马爷来了,让郡马爷评评理!”官兵见状大叫起来。
“就算郡马爷来了,难道也可以不讲道理吗?”农民模样的男子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墨非烟走上前去,朝众人拱了拱手:“各位,先不要争吵,你们可不可以把事情的经过给我说清楚?”
“郡马爷,是这样的,我们到平庄收田税,可平庄的老百姓怎么都不肯交税给我们,还说这都是包员外的意思。”
“我们以前都不用交税的,都是由包员外交的税,怎么现在收税都收到地头上了?”
两帮人说到这里,又互相指责起来,各说各有理,互不相让。
墨非烟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停下来:“各位各位,不要再吵了,既然以前都是由包员外经交的田税,那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包员外呢?”
官兵们没好气的回答:“我们去找包员外了,可包员外说今天他不会再负责交税,只要是租种他田地的老百姓,就必须得自己交税。”
墨非烟听到这里,已经弄了个大概明白。看来这个包同仁是故意这么做的,他把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转到了老百姓身上,老百姓们租种田地已经交了一大笔田租了,要是再征收田税的话,他们根本就负担不起。想到这里,她长吸口气,对官兵说:“包同仁包员外在哪里住,把他带来见我。”
“包员外就在这附近居住,我们这就去叫他来,郡马爷你在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
官兵们有人去请包同仁了,墨非烟却笑眯眯的跟农民打交道:“各位乡亲,往年你们都是怎么交租的?”
“我们都是租的包员外的田,每年只交租,不交税的,可是今年你们这些官兵居然跟我们征税,这还让我们老百姓怎么活啊?”
墨非烟暗想:一定是这个地主故意不交租的,他有上百顷的良田,如果交租的话,将会是很大一笔支出,但是转移到农民的身上,省的就是自己的,怪不得这个地主会这么做的!他倒是挺自私的。
半个时辰后,几名官兵回来了:“郡马爷,包员外死活不肯见你,他说今年田地的税收让我们找农户收。”
墨非烟听到这里,冷然一笑,大声说道:“带我去见包同仁,我倒想要看看他会怎么狡辩。”
在官兵和农户的指引下,很快来到附近一所三进三出的府第,朱漆的大门紧紧关闭着,门环上耀眼的黄铜泛着亮光。
墨非烟挽起了袖子,上前拍门:“开门开门。”
“是谁啊?”
“我找你们老爷。”
“我们老爷生病了,概不见客!”
听到看门人的话,墨非烟冷笑了一声,轻易她不想用身份来压人,不过今天要例外了,这个包同仁这么不给面子,她也用不着再客气。于是便提高了声音:“我是晋王府的郡马墨非烟,我不管你们老爷是不是生病,总之我现在一定要见他,如果他再避而不见的话?我就会以扰乱税收为由,抓他送官究治。”
也许是亮出的身份吓住了看门人,也许是送官究治起到了恐吓的作用,几分钟后,府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家,瓮声瓮气的问:“是谁找我们老爷啊?”
墨非烟不亢不卑,把腰牌拿出来:“我是晋王府的人,我现在要见你们老爷。”
看门人看了看令牌,再瞥了墨非烟一眼,转过身来:“跟我走吧。”
墨非烟抬步走进了大院,她的身后,还跟着几名官兵,还有那些拒不交税的农户。
沿着青石板路来到大厅,厅中坐着一个年纪和聂知秋仿佛的中年人。那人的身形五短,长着胖胖的一张脸,五官好像都挤在了一眼,连眼睛也眯作一条缝,肥胖的手就搭在凸起如球的肚皮上,远远望去,活像一只冬瓜。
“包员外,你好大的胆子,看到郡马爷也不行礼?”身后的官兵见状,忍不住恶言相向。
墨非烟摆了摆手:“你们不要吓坏包员外了。”又往前走了一步,“包员外,你可知道我今天找你是为了什么事?”
包同仁哼哼唧唧的回答:“我怎么知道啊?我这身子不舒服,正在家中休养,要不是听说郡马爷来,我也不会出来见客的。”
“既然这样,那就多谢包员外赏脸了。”
明显知道包同仁就是装的,他的脸色红润、气色极佳,根本就不像生病的样子,他分明就是在耍赖皮。墨非烟决定不跟他废话,单刀直入的说:“包员外,其实我今天找你来,是为了田地的赋税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