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如碧,刚刚下了场雨,刚刚洗涤过的天空,就像一块青靛的布,仿佛能掉下青色来。
墨非烟站在城楼上,往官道上张望。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聂子靖凯旋回师的好消息。所以这天早上,她便和聂子逸、方正等人一起到城门处迎接聂子靖班师归来。
聂子逸站在她身侧,不住的问:“怎么大哥还没回来?信上不是说今天应该会到家吗?”
方正微微一笑:“急什么?大哥做事从来都有分寸,他说今天回来,今天就一定能回来。”
墨非烟却没有说话,只是引颈张望,生怕错过聂子靖回程的队伍。
还有一个人也没有说话,那就是聂子然。他双手环抱,冷漠的看着远方的晴空,眸光深邃,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大家站在城楼上等了快一个时辰了,却还没有看到聂子靖归来,墨非烟急了:“大哥到底走到哪里了?我们要不要出城迎接他?”
聂子逸悠然的笑道:“急什么?反正大哥很快就会回来了,你现在出城不是多此一举吗?”
墨非烟只好无奈的喟叹一声,顿时觉得头又疼了。她伸出右手来,把护腕贴在额角,借以舒缓疼痛。
聂子逸见状,关心的问:“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疼了?要不要紧?要是疼得厉害,你就先回府中休息。”
墨非烟摇头:“不要,我要在这里等大哥。”开什么玩笑,现在聂子靖马上就要回来了,她才不会舍得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呢?她要第一眼看到聂子靖,有时她就是这么固执。
聂子逸仍然劝她:“你身体不好,不要在这里硬撑。”
墨非烟白了他一眼:“你真啰嗦。”
聂子逸心虚的把眼神移到别处,“是我打伤了你,我自然要关心你的身体,这是人之常情。”
墨非烟暗笑了一下,忽然想到,幸亏今天悦儿没来,若是她看到聂子逸这样关心自己,不知又会气恼成什么样子?
方正也侧首过来,问:“烟儿,你的头疼轻点没有?”
墨非烟微笑的看着他:“我没事,你放心吧。”她和方正共事多次,在整个晋王府中,除了聂子靖,恐怕和方正是最交好的,所以对方正也格名的客气。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聂子逸指着远方大叫:“你们快看……”
墨非烟忙极目远眺,她只看到,远处官道上尘土飞扬,却没看到聂子靖的影子。不由得说道:“你让我们看什么?我只看到尘土。”
“这就对了。”聂子逸肯定的点头,“大哥带着军队回来,大军未到,尘土先扬,你懂不懂?”
这个墨非烟还真不知道,不过照聂子逸话中的意思理解,应该是聂子靖快回来了。想到这点,她就不住的兴奋起来,很快可以见到聂子靖了。
聂子逸所言果然不虚,半个时辰之后,官道上便出现一支队伍。虽然距离很远,看不清楚队伍中那些人的样貌,可墨非烟知道,那些人中一定有聂子靖。
随着队伍越来越近,终于能看清楚那些士兵的样貌。在那群士兵的前面,是一员武将,武将身上披着厚甲,头上戴着头盔,英武不凡的朝着易州城行进。
墨非烟看到这里,激动的大叫起来:“是大哥啊!你们快看,是大哥回来了,我们下去迎接大哥吧?”
聂子逸瞥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道:“现在离城还远着呢,等大哥临近城门,我们再下去也不迟。”
墨非烟已经按捺不住想要跑下楼的冲动,急得团团转。
好不容易看到聂子靖带着队伍临近城楼,她第一个冲了下去,她不但冲下了城楼,还冲出了城门,挥舞着纤细的胳膊高呼:“大哥,大哥!”
聂子靖在马上,看得清清楚楚,他朝她挥手示意,然后露出标志性的微笑,笑容温暖纯真。
墨非烟只感到马背上的聂子靖英武的像一座铁塔似的,英俊秀挺的让人挪不开眼睛。就算有人有他这么英武,也没有他这么英俊;有人有他这么英俊,却没他这么英武。
她终于看到他了。
还是那么眉目舒朗、玉树临风。她这才意识到,原来聂子靖在她心中是一种动人心魄的气派,一种模糊而又亲切的气质,带着梦幻般的色彩。她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最想念的那个人,见的面最少,记的最不清楚。
直到聂子靖离她越来越近,她撒开丫子便奔了上去:“大哥!”
聂子靖翻身下马,笑声朗朗:“烟儿,大哥回来了。”看到墨非烟这么热情,他禁不住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虽然隔着铠甲,一股厚重的男子气息,就像润物无声的春雨,渗透到她每一个毛孔,渗透到她的皮肤里来,这种感觉让她心驰神荡。她贪婪的嗅着他身上味道,嘴里一遍遍的说:“大哥,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聂子靖松开了怀抱,在她脑袋上轻拍了一记:“烟儿,这么久没见,你的个头好像还是没有长?你应该再高大一点,才像个男子汉。”
“我才不要高大!”墨非烟深吸着空气中弥散的他的味道,带点嗔怪似的道,“大哥走了这么久,一定把烟儿给忘记了?”
聂子靖果断的摇头:“没有,大哥其实也想你的很。”
聂子逸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他何尝见过墨非烟对人如此热情过?就算墨非烟对齐悦热情,毕竟齐悦是个女子,这点情有可原,可墨非烟现在像块牛皮糖一样粘在大哥的左右,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要说他和大哥是亲兄弟,更应该热情拥抱,可惜没有?
此时大家都迎上前去,聂子然露出少有的积极神色,上前说道:“大哥你可算回来了,父王和娘亲都等急了,咱们还是快点回府吧?”
聂子靖点头微笑:“我们这就回去。”他一手揽住墨非烟,一手揽住聂子逸,亲亲热热的入了城,向晋王府所在的方身走去。
墨非烟被他这样拥着,十分高兴,简直喜欢的说不出话来,眉梢眼角都溢出止不住的笑意,目光也一直落在聂子靖的脸上,不舍得移开。
聂子逸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绪杂乱。自从大哥出征之后,他好像就没有看到过墨非烟有这么开朗的心情,这样开怀的笑脸。到底是什么原因她会如此兴奋,如此激动呢?难道他……倏然一惊,一个一直都莹绕在心头的疑问,就像沉船般浮上心头。难道墨非烟真的是个女子?可那天她和齐悦所说的话又是怎么一回事?
回到王府时,聂知秋已然带着众人在大厅中等侯多时了。
聂子靖上前行礼:“不孝子聂子靖向父王请安。”
聂知秋伸手将他扶起来:“回来就好,这次大败北突,十年内北突应该不会再来侵犯我大晏国了。”
聂子靖兴奋道:“是的,去年我们已经重创了北突,可他们不死心,还要卷土重来,这次伤了他们的元气,北突败的一塌糊涂,没有能力再来南侵了。”
聂知秋抚须笑道:“如此甚好!”
祁远摇晃着脑袋:“这次靖儿又立了大功,不知皇上会赏赐什么?”
林玉堂接口:“这还用问,封侯拜爵,手到擒来。”
林玉燕温柔的笑道:“这些对我们来说都不重要,重要是靖儿能平安回来。”
聂子靖忙来到母亲的面前,握住母亲的手,声音哽在嗓子里:“娘,孩儿回来了。”
这一声呼唤,引得林玉燕鼻子一酸,几乎就要泪下。聂子逸见状,取笑道:“娘,大哥回来了,你应该高兴才是,瞧你这样子,怎么弄得跟生离死别一样,真是的?”
林玉燕伸手在他脑门上戳了一记:“你这孩子,就会说不吉利的话,你大哥回来,娘高兴还来不及,什么生离死别,以后再不许说这样的混话。”
聂子逸吐了吐舌头:“果然,大哥一回来,娘就不疼我了。”
林玉燕佯怒的拍打着他的肩膀,嗔道:“谁说娘不疼你了?平时娘疼你的还少吗?你大哥平时就没在家好好呆过,娘想疼他也没机会。”
聂子逸微微一笑,聂凌霜上前说道:“我看逸儿现在是越大越没有规矩了,就知道惹你娘生气。”
聂子逸委屈的别过头:“姑姑,连你也这么说?怎么人人都唾弃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于丽娘笑眯眯的张开双手:“逸儿,过来,还有二娘疼你呢?现在这么多人都疼你大哥,二娘定会好好的疼你。”
聂子逸扬起斜飞好鬓的眉,嘟着嘴,撒娇似的说道:“不行,二娘应该疼二哥才是,怎么也轮不到我来。”
于丽娘朝自己的儿子望去,只见聂子然一脸娘嫌恶的望着天空,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无由的悲酸涌上心头,静下心来,她会在想,到底然儿是不是自己亲生的?这个儿子从来没有把她当成妈,只因为她出身卑微,连儿子都瞧不起他,真还不如逸儿呢?
和家人寒喧了一番之后,聂子靖意外的发现了齐悦的。面对完全陌生清丽女子,他有些不知所措的询问:“这位是……”
聂知秋忙给他介绍:“这位是景华郡主,是我们府中的贵客,你跟她虽不相熟,但她的父王,你应该知道?”
聂子靖皱眉:“郡主的父王是?”
齐悦大大方方的福了一福:“我的父王便是良王。”
聂子靖恍然大悟:“原来郡主的父王竟然就是良王?真是失敬失敬。”
这是齐悦第一次见到聂子靖,也是聂子靖第一次见到齐悦。
齐悦暗暗打量着聂子靖,忍不住赞叹,怎么晋王府的这几位公子,一个比一个长的俊美,完全遗传了父母的优点,每个人都俊逸的不像话?怪不得烟儿一直都念念不忘聂子靖呢?他和聂子逸有点相像,不过气质却是不同。他也是剑眉星眸,五官清朗,随随便便往你身边一站,只让你感到明月清风般的亲切,笑容有说不出的温暖纯真。他明明是个将军,却像个白首空帏的书生,仿佛带点书生意气,眉宇间又很英武。
这时墨非烟不便说话,只是呆呆的和方正站在厅中,目光一直追逐着聂子靖,一步也没有离开。
聂子逸看得清楚明白,自从大哥一回来,墨非烟的整个人便让大哥给吸引了,她的眼中除了大哥,简直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其他人。
话完了家常,聂子靖看了看四周,试探着问:“父王,怎么还没找到莹儿?她是不是还没有回来?”
聂知秋脸上的笑容凝住,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他无语的叹了口气:“莹儿不想让我们找到她,所以才不肯回来。”
聂子靖忙劝父亲:“父王不必担心,都是孩儿不好,让你难过了。”
“哪里哪里。”聂知秋很快调整了情绪,故意呵呵大笑起来:“父王没有难过,不过只要一想起莹儿,父王这心里就难受。莹儿一直没有回来,她恐怕早就把这个家给忘记了。”
聂子靖开解他:“莹儿不是这样的人,等她想通了,自然会回来。”
聂知秋不敢相信的摇头,祁远见状,笑嘻嘻的说道:“王爷不许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
于丽娘忽然大声说道:“我想起来了,咱们说了这半天的话,连膳都忘了用,咱们还是先吃饭再聊天吧?”
这个提议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
等到吃过了饭,酒过三巡之后,大家这才离开。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墨非烟忙来到聂子靖的身边:“大哥,你刚回来,一定很累了吧?我已经让丫鬟们准备了热水,你先去洗个澡。”
聂子靖笑道:“不急。”
此时微风拂来,墨非烟的衣襟随风摆动,她那美好的身姿就像是刚刚自微风中勾勒出来。她满心满意都盛着希望,望向聂子靖的眼神也特别的温柔。
聂子靖凝视着她的脸庞,想到临行前所说的话,不禁脸上一红。幸好站在树下,树叶把阳光切割成斑驳缕空画,照在他的脸上,也是明明灭灭的,所以没人能看出来,他的脸是红的。
墨非烟压低了声音问:“大哥,你走了这么久,有没有想过我?”
聂子靖肯定的点头,像在表决心,“没有一刻忘了你,”
这个答案让墨非烟伤感不已,她何尝不是这样?
这时聂子逸走过来,指着聂子靖身上的铠甲大笑:“大哥,这么热的天,你还不快把这身铠甲脱了,你穿着不嫌热吗?”
聂子靖这才说道:“也好,我先去洗个澡,然后换衣服。”说完又深深的看了墨非烟一眼,这才回到所在的“清风阁”。
看到聂子靖走远了,墨非烟心里叹了一声,闷闷不乐的转过身,也打算回去。不料聂子逸冲上来笑道:“娘娘腔,我看你对大哥依依不舍的样子,简直比我这个亲弟弟要亲热,你是不是对我大哥太过热情了?”
墨非烟白了他一眼:“我对谁好,不用你管。”
聂子逸故意说道:“你对人好,我自然管不着,可是你表现的太突出了,会让人误会的。大哥可是威武的将军,你可别让人对大哥有所误会。”
墨非烟秀眉一振,不悦的道:“你在胡说什么?”
聂子逸若有所指:“我在说什么,恐怕只有你最清楚了。”
墨非烟怒瞪他一眼,拂袖离开。
聂子靖回到府中,墨非烟快活的简直像变了一个人。每天早上醒来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聂子靖。说也奇怪,两个人的脾气相投,看法和观点也一致,每次两个人凑在一起,都说不完的话。
这天上午,墨非烟起床之后,照例去找聂子靖。
出了云水阁,刚穿过长廊,就瞧见聂子逸懒洋洋的倚在树下晒太阳。走过他身边时,墨非烟听到他问:“娘娘腔,这么大早,你不会是又要找大哥吧?”
墨非烟回头瞪他一眼:“三哥,我要做什么事恐怕不用跟你交待吧?”
聂子逸微微点头:“这个自然。”
墨非烟从他身边经过,直往前走,没想到聂子逸却追了过来:“反正我也闲着无聊,不如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大哥吧。”
墨非烟心生不悦,又不能一口回绝,正想找个什么借口把聂子逸给甩了,没想到迎面走来了齐悦,她赶快朝齐悦走去,“悦儿,早啊。”
齐悦冷冷的看着她,好像完全不认识她这个人似的,没有应声。
也不知是何原因,这段时间以来,齐悦对她的态度大变,简直拿她当仇人。自问从来也没有做过对不起齐悦的事情,墨非烟真不知道何时招惹了她。
聂子逸知道,先前墨非烟和齐悦私交不错,然而现在,看到齐悦一幅拒人与千里之外的神态,他就弄不明白,为什么两个的关系会走到这个地步呢?
他往前迈了一步,来到齐悦的面前:“悦儿,怎么不高兴?有什么烦心事?”
齐悦没好气的冷眼看他:“多谢你的关心,不过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的。”按理说,她对聂子逸和余情未断,然而当她看到聂子逸和墨非烟走在一起的时侯,又不免生气,为什么聂子逸的心里只装着墨非烟一个人?为什么不是她?
聂子逸无所谓的摊开两手,露出无赖状:“无所谓,等你有需要的时侯再来找我。我保证一定会替你解决。”
齐悦冷笑一声:“还是等有需要的时侯再说吧?”
墨非烟看到他们两个人又斗起嘴来,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往前走去。
来到清风阁时,在窗口便看到了聂子靖正在埋头看着什么,她没敢惊动其他人。她先在外面唤了一声:“大哥。”然后才走了进去。
聂子靖仍然在低头看东西,似乎没有意识到有人进来。
墨非烟小声的唤了一句:“大哥。”
聂子靖这才抬起头来,眸底带着几分惊讶:“烟儿,你来了?”
墨非烟浅浅一笑,指着他看的文件问:“你在看什么?这么专注?连我来了也不知道?”
聂子靖指着桌上的摆着信纸道:“不就是为了这封信?”
墨非烟好奇的眨着眼睛问:“什么信?值得你这样关注?”
聂子靖长叹一声,站起身来,他背负着双手,修长的身姿如玉树般临风起舞。
“走,我们出去转转。”
墨非烟虽然不知道聂子靖为何烦恼,听到他这么说,便顺从的跟他一起来到了庭院。
聂子靖眉头未展,心事重重。
墨非烟禁不住问:“大哥,有什么烦心事说出来听听,不要憋在心里。”
聂子靖露出温暖的微笑,朝她微微点头:“我收到的那封信,是朝中的朋友寄来的,信中说,这次我们大败了北突,皇上有意撤藩,让我们尽早做准备。”
墨非烟略一思忖,脱口而出:“如果皇上这样子做的话,那你这次的封赏岂不是没了?”
聂子靖断然摇头:“这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我们易州城养了二十万的官兵,若是朝廷撤藩,这二十万人何去何从?以前都是由朝廷拔发军饷,出资来养军队,撤藩之后,这二十万的官兵要怎么养?仅凭我们易州的收支,能否养活得了这二十万军队?”
墨非烟心想:这也不是什么难事,藩王割据,朝廷每年要出大量的军饷替藩王养这批军人,对朝廷来说也是个很大的负担。不过,聂子靖才刚打完胜仗,皇上就迫不及待的要撤藩,还真有点卸磨杀驴、鸟尽弓藏的意思。
可她只是问了一句:“大哥是怎么想的?”
聂子靖苦笑:“我能怎么想?我只是想着这二十万军队怎么办?至于我们王府的名号,皇上愿意给就给,不愿意给就收回,对我来说,反而没那么重要。”
墨非烟抬头望着他,反问道:“大哥,若是父王知道撤藩的事情,他一定不会高兴。”
聂子靖表示认同:“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件事千万不能让父王知道,若是让父王知道了,他一定会急出病来。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太多,父王他的身体也是日渐衰弱,我实在不忍心看他添堵。”
墨非烟完全同意这个看法,只好出主意:“现在朝廷的圣旨还没有下来,一切还是未知,还是等圣旨颁布了之后再商量这件事吧?”
这次聂子靖表示反对:“未雨绸缪,到时才会不乱,若是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消息,还什么也不做,到时岂不是手忙脚乱?”
“可是这样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墨非烟说出自己的见地,“皇上要撤藩,意欲夺走兵权,那二十万大军,必定会收归国有,以后地方再无大的军队,只保留少部分队伍维护治安。大哥又何必忧心这二十万大军何去何从?”
聂子靖听了,闷声不语,好半天才抬头说道:“你说的对,我真是杞人忧天了。可是我一想到这么多年跟我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以后都不会跟随在我的左右,我就觉得很不舒服。”
墨非烟劝道:“大哥这么想,也无可厚非,只是……皇上的主意已定,岂是你能改变的?”
聂子靖苦笑一声:“皇命难违,我们怎么可能拂逆皇上的意思呢?”忠君爱国这种思想,始终贯穿在他的脑海中,他从来没想过要做出违旨不尊之事。
墨非烟禁不住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就好像胳膊拧不过大腿一般,既然皇上已经有了主意,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就是父王他……恐怕一时间很难接受这件事情,毕竟我们晋王府在易州统治了多年,把手中的大权全都放弃,凭谁也不会高兴。”
聂子靖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和自己的见解不谋而和,顿时轻松了许多,“是极。”
墨非烟见能帮到聂子靖,觉得很开心。虽说她对这些一窍不通,不过大凡君王,都会用这一招来对付功臣。打败北突之后,晏国再无外患,皇帝当然要全力以赴解决内患,这也是人之常情。
午后阳光正烈,所谓春困秋乏夏午觉,正是这个道理。如此炎热的天气,到了午时,人便怏怏无精打彩,吃过了午饭,墨非烟便躺在床上睡午觉。
正睡得迷迷糊糊,耳中忽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脚步声极轻,不仔细听,几乎不会让人察觉。但墨非烟自从来到晋王府之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睡觉极浅,一有风吹草动便会自然而然的惊醒。在听到声音之后,她便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聂子逸蹑手蹑脚的走进来,脸上还带着一抹慵懒的微笑,这一看之下,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呼”的一声翻身坐起,提高了声音问:“你干什么?”
聂子逸被这声大喝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道:“娘娘腔,你不是正在睡觉吗?怎么突然就起来了?真是吓了我一跳?”
墨非烟冷哼出声:“我看是你吓了我一跳才是。大中午的,你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聂子逸朝她裂了裂嘴:“我就是随便看看。”
墨非烟才不相信他的话呢?不无讥诮的道:“随便看看?你以为这里是后花园?居然还好意思这么说?你到底是何居心?你到我卧室来干什么?”
聂子逸赫然:“没什么,真的没什么。”
墨非烟才不相信他的鬼话呢,看到聂子逸一直把手背在身后,她张嘴就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跑到我这里干什么?”
聂子逸矢口否认:“不干什么,真的没干什么。”
墨非烟气坏了,猛的一下站起来,硬生生把聂子逸背后在后面的手扯过来,聂子逸措手不及,让抓了个正着。墨非烟看到在聂子逸的掌心中,握着一只小巧玲珑的盒子,盒子被他攥得紧紧的,好像一不小心就会飞了似的。
墨非烟指着小盒子问:“这是什么东西?你鬼鬼祟祟的拿着这个东西进来,有什么企图?”
聂子逸露出几分尴尬,掩示的道:“我能有什么企图?我不过就是随便走走。”
墨非烟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真不能理解,为什么聂子逸会拿只小盒子跑来?为什么他独独跑到这里来?无数个疑问,让她越想越生气。
聂子逸见状,反而不好意思开溜。
墨非烟想了想,厉声道:“既然你是随便走走,那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
聂子逸没想到,墨非烟居然这么轻易放过了他,他有点傻眼。
见聂子逸还站在那里发呆,墨非烟气的大喝一声:“还不快走?”
聂子逸吓得仓皇往外奔走,不料脚下一软,绊倒在地,手中的盒子掉在地上,“骨碌碌”的滚落到墨非烟的脚下。
墨非烟弯腰顺势捡起了盒子,聂子逸大叫:“别看……”可已经晚了,墨非烟已然打开了盒子,她赫然看到,盒子里居然是满满的一盒胭脂。这让她又气又羞又不解,平平的把盒子举到聂子逸的面前,“这是什么意思?好端端的你拿着胭脂来做什么?”
聂子逸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本想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胭脂拿来送给娘娘腔,却没想到让人家逮了个正着,更要命的是还摔了一跤,什么都暴露了。
墨非烟平平静静的看着他,平平静静的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聂子逸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窘得几乎说不出话。
看到他这样,墨非烟反而暗暗好笑,但她绷紧了脸,用淡漠的几乎没有感情的声音说:“今天的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你可以走了。”既然什么也问不出来,让他呆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
聂子逸想了想,反而不走了,他静静的伫立在墨非烟的面前,过了一会儿,才用压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其实我就是想把这盒胭脂送给你。”
墨非烟倒吸一口凉气,苦楚的盯着聂子逸:“有没有搞错?我一个大男人,你居然给我送胭脂?”
聂子逸别过头去:“那次我看到你和齐悦一起做胭脂,料想你一定喜欢,所以就买了一盒送给你。”
原来是这样?墨非烟深吸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开口说道:“你是不是太幼稚了?那天我和悦儿做胭脂,完全是出于好奇心,根本就谈不上什么喜欢。再者,我是个男人啊,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你居然送我胭脂?传出去不怕人家笑话?”
聂子逸脸上的表情有点挂不住,“我没想那么多,只是认为你看了会喜欢,所以才买来送给你的。”
墨非烟叹了口气:“算了,我也不想跟你多说了,你走吧。”这叫什么事儿啊?聂子逸鬼鬼祟祟的跑来,居然是为了要给她送胭脂?想来真是太可笑了。这种事情,估计也只有聂子逸才能做得出来,换了其他人,根本就不行。
聂子逸慢慢的往外退走,走到门口,忽然转过头来:“这盒胭脂,就算你不喜欢,也暂且收下,就当是给我点薄面。”说完,匆匆的跑了。
墨非烟哭笑不得。这样一闹,反而困意全消。她换了衣服,走出云水阁。
此时阳光依然浓烈,照在身上,皮肤火辣辣的疼。
墨非烟直朝后花园走去,后花园中树木繁茂,虽然到了夏季,阳光照射不透,依然凉风习习。湖边的凉亭,无疑是最好的消暑之地。她正要往凉亭的方向走,忽然听到旁边有人在说话。
“悦儿,上次我问你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这种华丽的令人欠揍的声音,整个晋王府中,除了聂子然不作第二人选。墨非烟忙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隔着花草树木,依稀可见聂子然的身影。她忙屏住了呼吸,蹑手蹑脚的拔开花丛,朝声音所在的方向望去。
果然看到聂子然,他穿着玉色的长衫,负手而立,在他的对面,是含羞带怯的齐悦。
聂子然问了那句话后,见齐悦一直没有应声,便追问了一句:“悦儿,你究竟考虑的怎么样了?”
呆立了半晌,齐悦才小声说道:“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聂子然倨傲的抬高了下巴:“当然是说真话。”
“那好。”齐悦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深吸口气道:“老实说,我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聂子然极端自负,听了这个回答,脸色一沉,冷若寒冰,他冷声问:“我这么坦诚的跟你求婚,你居然连考虑都没有考虑过?”
齐悦鼓足勇气道:“二哥,我在你们晋王府的这段时间,跟你并不相熟。我们也不过才见了几次面,说了几句话,你就突然向我求婚,我实在无法接受。”
聂子然冷笑出声:“我知道了,是因为逸儿,你才不会答应我的吧?”
齐悦摇头:“不关别人的事,我实在是觉得,我们根本就不熟悉,对彼此的脾气都不了解,突然说到求婚、成亲,对我来说,太意外了,我接受不了。”
聂子然遥不相信她的话,慢慢的摇头:“够了,你不必解释这么多,我懂你的意思。你心里喜欢的人,应该就是逸儿。”他不甘心的大叫,“这到底都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他是正出,而我是庶出吗?”
齐悦连连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聂子然却没有听她把话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看到聂子然走得远了,墨非烟这才自花丛后转出来,来到齐悦的面前。
齐悦看到她,眸中闪过一丝意外,但更多的是愤恨:“你全都看到了?也听到了?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墨非烟看了她一眼,沉重的摇了摇头:“我没有这么想过。”
齐悦急了:“那你是怎么想的?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墨非烟长吸口气,一字一句的说道:“悦儿,我拿你当朋友,才把这些话说给你听,至于你相不相信,那是你的事情,但是我该说的,一定要说。”
齐悦听了这话,低头不语,心中的在默默的思量。
墨非烟抬头望着天际,只觉得那夺目的阳光逼得仿佛连眼睛也睁不开,她静静的开口说道:“二哥这个人,我虽然没有跟他怎么接触过,不过,通过一些事情,我发现他人品不行,他所说的话也未必是真。你最好还是不要相信他的话,我怕他会利用你。”
齐悦抬头瞥了她一眼,依然无语。
墨非烟又语重心长的道:“二哥向你求婚,你没有答应,这样很好。起码你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一个女人若是知道了这一点,总不会太吃亏。”
齐悦默然点头,似乎把墨非烟这番话都听进了耳中。
看到齐悦今天居然能心平气和的听自己说话,墨非烟也感到很欣慰,她真诚的笑了:“悦儿,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现在会闹成这个样子,可是你要知道,我还是把你当朋友的。我喜欢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聂子靖,你早就清楚,为什么你还要误会我呢?”
齐悦轻轻的叹了口气,眼睛里闪烁着神彩,她幽幽的道:“我也知道不关你的事,可是,我只要一看到聂子逸对你百般讨好,我心里就很不舒服。”
墨非烟微笑道:“正如你对聂子然一样,无论聂子然怎么讨好你,只要你不喜欢,那就等于无用功,我也是一样。”
齐悦终于轻轻的笑了,笑容极浅,就像微风细雨一般,她重重的点头:“我知道了,我全都懂了。”
墨非烟用力的点头:“这样最好。”
微风吹来,树叶轻摇,齐悦的衣摆也随风微动,她那窈窕的身段只显得楚腰纤纤,不堪一握。如此看来,齐悦美的大气端庄,又有着小女子的清丽,让人看了有说不出的喜欢。
墨非烟失神的望着她,默默的想。悦儿还有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而自己呢?自己连这个权利都没有?想到这里,她又觉得很悲哀。
齐悦见她的神色怔住,呆呆的望着虚无的远方,知道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世,柔声道:“烟儿,你不要灰心,我相信总有一天,你能公开真正的身份,和你心爱的人生活在一起。”
墨非烟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
齐悦指着不远处的凉亭:“我们到那里去坐一会儿吧?”
墨非烟没有反对,跟在齐悦的身后,来到凉亭。
两个人对着湖光水色,各自想着心事,不知不觉,日已偏西。
这时花园中有人行走,墨非烟和齐悦并没有回头去看,两个人仍在望着湖水出神。
“哈!你们两个,居然跑到这里来避暑?”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让两人吓了一跳,同时回过头来,只见身后站着祁远。他们两个慌忙起身,异口同声的道:“姑父,你也来避暑?”
祁远欣然点头:“不错,我也是来避暑的,不过,我可不像你们,我还有正事要做。”
墨非烟“哗”的一声笑出来:“姑父,不知道你所谓的正事是什么?”
“当然是这个。”祁远举起手中的鱼竿,笑嘻嘻的道,“这就是我的正经事。”
墨非烟点头道:“这果然是正经事,这才像是姑父的作派。”
祁远笑得甚是潇洒:“那当然了,人生的乐趣就在于你看重的是什么事?”
他来到凉亭里,把鱼篓放下,又往鱼钩上填了鱼饵,然后跨过凉亭另一端的护栏,面朝外的坐在护栏上。两条腿耷拉在凉亭外,把长长的鱼竿握在手中,放足了鱼线,忽地甩入湖中。
这凉亭本就是依湖而建,一半搭在湖外,一半搭在湖内,一半都浸在水中,一半建在地上,底基是用上好的柏木加了厚厚的桐油植入地底。虽然这凉亭是木石所建,根基也只用了四根柏木,却结实耐潮,历经风吹雨打数十栽而岿然不动。
墨非烟和齐悦看到祁远煞有介事的钓鱼,不禁窃窃私语,“你说姑父能不能钓到鱼?”
“我看未必。”齐悦肯定的道,“你别看姑父似模似样,钓鱼可是需要很有耐心才能钓上鱼,姑父平时养尊处优惯了,他未必有这个耐心。”
墨非烟却不同意她的话:“那也未必,谁都知道姑父足智多谋,钓鱼虽然需要耐心,也需要开动脑子,我看姑父一定可以钓上鱼来。”
两个人正在议论,祁远却悠悠的问:“你们两个在说什么?以为我没听到吗?”
墨非烟忙道:“当然不是。”
祁远手中的鱼竿不动,人也不动,连头也不回,“你们两个从此过来,我要让你们见识一下姑父的功力。”
墨非烟和齐悦一左一右的凑到了祁远的身边。
祁远问:“你们看到了,我现是在钓……”手猛的一提,鱼竿脱离水面,鱼线下方挂着一只螃蟹,他指着螃蟹说道,“我钓上来了吧?”
齐悦鄙视的看着他:“姑父,你不是应该钓鱼吗?怎么钓上来一只螃蟹?”
祁远微微一笑,自鱼钩上把螃蟹取出来,放进鱼篓。然后不慢不慢的说:“我刚才只是说在钓,我可没有说一定要钓上鱼才算数。”
齐悦拍手道:“姑父,你这是在耍赖?”
祁远淡然道:“其实人生的乐趣并不在乎你钓到了什么,而是在过享受过程。再比如,我明明是钓鱼的,却钓上来一只螃蟹,我是该把螃蟹丢入湖中,还是放入鱼篓呢?”
他回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着两人,一字字的说:“这就好比人的命运,该是怎么样就是怎样,属于你的跑也跑不掉。”
齐悦偏着首问:“那如果你不喜欢呢?”
祁远呵呵笑道:“就算不喜欢也没办法,因为有些东西早就天注定。”
墨非烟似懂非懂的点头道:“姑父,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但是我不同意你的说法。”
祁远“哦”了一声:“说来听听。”
墨非烟望着碧波无垠的湖水,清楚而又断然的说道:“人生的命动可能早已注定,不过结果有很多种。我们有的人喜欢追求过程,也有人喜欢追求结果。不管是螃蟹也好,鱼也好,都会有归宿,关健是看你能不能坚持。”
这天正是端午佳节。
整个晋王府到处都挂满了艾草,无论主仆,身上都戴着香囊和艾虎,王府中充斥着艾草、香料、棕子和雄黄酒的味道。
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围坐在一起吃棕子,刚刚剥开棕子,就有仆人送了信进来:“这是汉王和禹王给王爷的信,请王爷过目。”
聂子靖心中一惊,不由自主的瞥了墨非烟一眼,两人四目交错,又很快避开。
聂知秋接过了信,自言自语的道:“本王与汉王和禹王素无来往,他们怎么会派人给我送信?”
聂子靖站起身道:“父王,现在是吃棕子的时侯,等吃过了棕子再看信也不迟。”
聂知秋笑道:“就一封信,能耽误多长时间?我就纳闷,为什么汉王和禹王会合作给我写信?”边说边展开信,匆匆看了一遍,脸色倏然大变。
聂子靖吓的惊呼一声:“父王。”刚才仆人说是汉王和禹王送给父亲的信,他就意识到了,这封信有可能和藩有关,这才阻止父王看信,可父王竟不听他的。
聂知秋拿信的手在颤抖,神色仓皇。他抬头瞥了聂子靖一眼,问:“靖儿,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朝廷将要撤藩这件事?”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聂子靖本想掩饰,后来想了想,就没有否认,点头道:“不错,我是提前知道了这件事。”
聂知秋埋怨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聂子靖眼睛直看父亲:“我怕父王年事已高,怕父王受不了这个打击。”
墨非烟点头道:“我们就是怕父王担心,别的倒也在不在乎。
聂知秋冷笑:“你们以为这样,我就不知道了吗?汉王和禹王专门修书前来,就是想跟我们合作,抵制撤藩。”
聂子靖惊问:“父王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聂知秋把信举起来:“信中都说的一干二净。”
聂子靖问道:“那父王是怎么打算的?
聂知秋闷闷不乐:“谋后而动,这个先不着急。”他站起身来,“你们先吃吧?我没胃口。”说罢离开了餐桌,往书房走去。
聂子靖急追出去:“父王。”
于丽娘见状,忙对儿子递了个眼色:“然儿,你也过去瞧瞧,你父王心情不好?”
聂子然瞥了母亲一眼,一言不发的离席而去。
府中的三个公子,已去其二,只有聂子逸还没心没肺的坐在那里吃棕子。林玉燕气的瞪了儿子一眼,“不长进的东西,你父王和你两个哥哥为了撤藩的事,连饭都吃不下了,你还有心情坐在这里吃棕子?还不快跟出去瞧瞧是怎么会事?”
聂子逸只好站起来擦了擦嘴,嘴里嘟哝着:“我去还不行吗?不过,就算我去了,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我对这些都不懂。”
方正也立起身来:“三哥,我跟你一起过去瞧瞧。”
墨非烟暗想,府中的三位公子,还有一名义子,都跑去跟王爷商议撤藩的大事。自己虽然只是王爷的女婿,却是入赘到王府的,人们不是常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吗?她没道理坐在这里吃棕子,她也应该跟去才是。一念及此,她也站起身来:“三哥,方兄,我跟你们一起过去瞧瞧。”
三个人一起来到书房时,聂知秋父子三人已经就撤藩一事开始商议了。
只听聂知秋道:“汉王和禹王的意思很明确,他们都不想撤藩,所以打算联合起我们这五路藩王对抗朝廷,使得朝廷不敢轻举妄动。”
聂子靖道:“父王,这么做就是对抗朝廷,我们聂家一门忠烈,几世袭爵,到头来,别毁了我们百年的清誉?”
聂子然怒气冲冲的道:“大哥这话不对,现在是朝廷在逼我们,不是我们我们要谋反,我们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和其他几路藩王联合起来,让朝廷有所顾及,不敢轻易下诏。”
聂子逸看了墨非烟一眼,墨非烟看了看方正,方正又看了看聂子逸,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只听这父子三人继续说下去。
聂子靖又说道:“我们大晏国以晋、齐、汉、禹、良五大藩王割据,我们晋王府世代都割据易州,除了良王,与其他几位藩王并无深交,而且汉王、禹王性多狡诈,或者早就有谋反之意,借此机会拉我们晋王府下水,父王不要一时冲动,中了别人的计。”
聂子然瞥了哥哥一眼:“大哥,五大藩王联手,声势浩大,造成的影响也非同凡响,照你的意思,我们只与良王结盟,置其他三位藩王与不顾,等皇上撤藩的圣旨一下来,我们这两家不就显得太孤立了?”
聂子靖摇头:“我们的情况和他们不一样。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带兵打仗,对各藩王的兵力和势力范围最为清楚。这五位藩王中,以我们晋王府的兵力最盛,我们有二十万兵力。而汉王只有五万兵力,禹王有七万,齐王六万,良王十万,全部藩王的兵力共计四十八万,我们晋王府几乎占去一半的兵力;而且我们的封地在易州,远在一隅,距离晏都较远,良王与我们近邻;汉王、禹王、齐王都在晏都附近,我们何必要联合他们三藩呢?我们只要与良王联盟,就有足够的兵力与皇上周旋。”
聂子逸听到这里,不解的问:“大哥,为什么一定要与良王联合,而不与其他三藩联合呢?”
聂子靖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清清楚楚的回答:“因为与良王合作与我们益处多多,与其他三藩合作则无大利。其他三藩都在晏都附近,退一步说,万一到时侯皇上的撤藩令一下,那三位藩王起兵谋反,若我们联合在一起,是不是要我们派兵过去支援?这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明明战火没有殃及到我们,我们为什么要耗费兵力?还要奔赴千里之遥?假若我们派去十万大军,且不说开战之后的粮草,这十万大军这一路上的粮草便耗资巨大。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墨非烟听到这里,不禁对聂子靖更佩服起来。聂子靖不愧是大将军,考虑的这么周详,把兵力、粮草、什么都计算在内了。而且说的头头是道,让人心悦诚服!
听了聂子靖的话,大家都沉默了下来,只有聂子然还是不服气的道:“大哥,我们五藩联合起来有近五十万的兵力,而两藩联合起来才有三十万的兵力,这悬殊也未免太大了?若真是和朝廷对抗起来,我们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聂子靖再次摇头:“你错了,假若真的和朝廷动起手来,我们这三十万兵力大可坐收渔人之利,根本就不需要大动干戈。”他拿着笔,在纸上画了一个圈,“假若这是晏都的话,正好在其中,外围是汉王、齐王、禹王的兵力,而我们和良王呢,就在包围圈的最外面。如果真的打起仗来,朝廷和其他三藩火并,无论胜负,都会元气大伤。而我们就籍以坐收渔人之利,何乐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