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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点化不开,故弄玄虚

雨下得很大,刚开始淅淅沥沥,半个时辰后,豆大的雨点直线般的从天空倾泻下来,等到中午时分,雨水更是瓢泼碗倒,“哗哗”的下个不停。

墨非烟和聂子莹相对无言,对着窗外的雨幕发呆。

“烟儿,怎么这次大哥去了好几天,都没有回来?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聂子莹不无担心的问?

墨非烟托着腮帮子懒懒的回答:“我也不清楚,以大哥的行程,他应该回来了。”

窗外秋雨下个不停,搅得人心也不安宁。

聂子莹长长的叹了口气,怔怔的望着雨帘,闷闷不乐。

半个时辰后,雨势稍歇,院子里传来了仆人的声音:“大公子回来了,大公子回来了。”

墨非烟和聂子莹相顾对视,不约而同的站起身子,撑了雨伞便往外走。

当她们来到大厅时,林玉堂、祁远、方正都已经来到大厅。再看聂子靖,淋得跟落汤鸡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的地方,全都湿漉漉的。

墨非烟嗔道:“大哥都淋成这样了?还是先换件衣服再说吧?”

聂子靖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这才去换衣服。

聂子莹忧心重重的问:“怎么没看到三哥?难道又生出什么变故?”

祁远淡然道:“靖儿还没有告诉大家,还是等他换了衣服过来再说吧?”

墨非烟却觉得,刚才的聂子靖望向她的那一眼饱含着许多内容。虽然连她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她总觉得聂子靖那样的眼神是罕见的,稀缺的,也是例外的。

不一会儿,换好了衣服的聂子靖从内室走出来。

聂子莹赶着问:“大哥,怎么没看到三哥?你没把他救出来?到底是怎么会事?”

林玉堂也问:“靖儿,快把情况告诉大家?”

聂子靖挺立如同标杆,神色却比雨幕笼罩的天空还要肃穆。呆了半晌,方道:“事情没有办成,他们不肯放逸儿回来。”

林玉堂急道:“是不是康亲王嫌银子少?大不了我们再凑些银子,一定要把逸儿救回来,否则你父王和娘亲都会坐卧不安的?”

祁远却像平时一样歪倒在太师椅上,只有那对精明的眼睛,闪烁着光芒,缄默不语。

墨非烟见状,直觉告诉她,一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以聂子靖的能力,这件事不可能办不到,除非……有人从中阻滞。

聂子靖突然回过头来,对林玉堂道:“舅舅,你带着莹儿先回去吧,这件事我想跟正儿和姑父商量。”

林玉堂气的直翻白眼:“你还知道我是你舅舅?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你是什么意思?”

直到这时祁远才出声道:“林兄,靖儿心情不好,你还是别烦他了,先带着莹儿离开这儿吧,等我们商议好了之后,自然告诉你结果。”

林玉堂气的一步三晃,不情不愿的带着聂子莹离开了大厅。这时大厅中除了聂子靖,还有墨非烟、祁远、方正三人。

聂子靖这才回过身来,面对着祁远说道:“姑父,这次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能不能告诉我要怎么办?”

“我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怎么帮你?”祁远正了正身子,双手交叠在胸前,点着下颌问:“事情到底怎么样?”

聂子靖长吸口气,缓缓道来:“这次事件的主谋,根本就不是康亲王。”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就连方正也禁不住动容,祁远更是脸色一沉,而墨非烟却意外的瞪大眼睛,足足凝视了聂子靖好一会儿,才说道:“你说主谋不是康亲王,难道……是当今皇帝?”

聂子靖无奈的点头:“正是。”

方正忽道:“既然主谋是皇帝,那必定与撤藩有关。”

听到方正的话,墨非烟禁不住朝方正瞥了一眼,一直以来,她总以为方正行事可靠,可是思维一般,直到现在她才明白,原来方正心思也极慎密。

祁远望着雨幕,一字字的说:“你还是直接说出来吧?”

聂子靖闭上了眼睛,痛苦的道:“皇上命康亲王拿下了逸儿,其实是在逼我就范。”

墨非烟急问:“他要拿你怎样?”

聂子靖不敢直视她的目光,眉梢一剔,咬牙道:“皇上要我迎娶长乐公主。”

宛若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来,墨非烟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连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一时间百转千折,许多话都梗在咽间,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祁远分析道:“你的意思是说,皇上和康亲王设的局,专门引逸儿上钩,目地就是请君入瓮?”

聂子靖脸色一黯:“正是如此。”

方正惊愕的直摇头:“没想到皇上处心积虑的布下此局,用心真歹毒。”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难道大哥能抗旨吗?”墨非烟只觉得心痛如绞,可说出来的话,偏又听着极为无情,倒显出比平时尖酸的刻薄来。

聂子靖望着祁远问:“姑父,你说我应该怎么办?”

祁远像是陷入深思一般,没有回答他。

聂子靖像是在自言自语:“若是不答应圣上的要求,逸儿他性命难保;若是答应了圣上的要求,我实在意难平。”

祁远思忖了片刻,才悠悠的道:“这件事我不能做主,得问过王爷的意思。”

聂子靖眉梢一紧:“父王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我怎么能告诉他这些?”

祁远正色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论你答不答应,一定要让你父王和娘亲知道。我虽然是你的姑父,总归是个外人,还是要听你父王的。”

方正也道:“那大哥什么时侯去见父王,我和烟儿陪你一起去?”

祁远起身道:“事不宜迟,当然尽早去见王爷,莫说让靖儿一个人去,我们都应该去见王爷。虽然没有办法,也必须要群策群力。”

墨非烟略带茫然的点头:“那好,我们现在就去见父王,我们一起去,看父王是怎么说的?”

祁远长叹一声,像是在骂自己:“让你早点表白,却又不肯,现在没有这个机会了,就算后悔也晚矣!你真是太糊涂了,太糊涂了!”

方正听得不解:“姑父,你在说谁?”

祁远伸手在半空画了个圈,似笑非笑的道:“是你、是我、也可以是他!”

方正摇头:“姑父,你现在越来越喜欢,故弄玄虚了?”

“非也非也!不是姑父要故弄玄虚,是姑父也无可奈何。”祁远说到这里,率先冲入雨中。

墨非烟就跟在聂子靖的身后,明明近在咫尺,却感觉那么遥远,伸手不可触及,她突然有些后悔。若是早一点告诉聂子靖她的真正身份,或者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了?

锦绣阁。

雨声淅沥,迎风微凉。

聂知秋躺在榻上,听完聂子靖的话后,忽的一声坐起来,大惊失色的问:“靖儿,你是说皇上他让你娶长乐公主?”

聂子靖只能点头。

聂知秋重重的往塌上一靠,苦笑道:“皇上啊皇上,我们晋王府向来没有谋反之意,你为何一定要逼我们呢?”

祁远劝道:“王爷,既然皇上处心积虑布了这么久的局,看来这次我们是在劫难逃了?”

墨非烟有点想不通,皇帝招聂子靖为婿,这和撤藩有什么关系?

祁远似乎看出了她的疑问,解释给她听:“如果说我们晋王府是皇上的心头大患,靖儿就是大患中的大患!靖儿虽然是王爷的世子,却并没有世袭爵位,反而在沙场上扬名立万。现在北突已平,南境安稳,皇上最大的心病就是这几大藩王。”说到这里,他瞥了聂子靖一眼,继续道,“我们晋王府坐拥二十万精兵,居各路藩王之首,而靖儿本就是大将军,这二十万精兵在这只猛虎手中,你说皇帝怕还是不怕?”

墨非烟郁闷的叹了口气:“可是撤藩的传闻在两年前就已经传开了,齐悦嫁入我们晋王府,正是两大藩王联姻,自从联姻后,皇帝有所顾及,根本就不敢轻易招惹我们晋王府,这次的事情,实在太让人意外了!”

“虽然意外,却在情理之中!”祁远微眯着双眸,凝望着雨色,“皇上已经足足忍了两年,他不敢再等下去,他怕我们晋王府的势力进一步扩大,更怕我们和良王府联手谋反。”

墨非烟气极:“皇上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大凡帝王,都懂得权谋之术,他才不会放任这些藩王坐拥一方,势力增强,他必定要想出办法瓦解这些藩王的势力,这才能高度集权,坐拥天下,高枕无忧。”

墨非烟听到这里,险些哭出来:“所以皇上才让大哥娶长乐公主,决意把大哥囚禁在他的身边,同时分解晋王府的实力,让晋王府无力谋反?”

祁远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想到聂子靖即将成为皇帝的乘龙快婿,墨非烟就又想哭泣。怎么会这样?事情发展的太让人意外了?

聂知秋听到这里,也忍不住道:“因此皇上才设局抓走了逸儿,逼靖儿不得不就范!”

聂子靖只是站在那里发呆,他真没想到,有一天他会娶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虽说他在朝中多年,根本没有见过这个长乐公主,连她的样子都不知道?更可悲的是,这就意味着中,他将和墨非烟永无结果,永远也无法交集。

墨非烟想了想,忍不住又问:“那父王是什么意思?”

聂知秋沉声道:“我不支持靖儿娶长乐公主,更不愿意看到靖儿委屈。”

集体沉默。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到雨声也停止,聂子靖才抬头问:“父王,若是我不答应皇上的条件,那逸儿怎么办?难道一直让逸儿被皇上关押,成为皇上手中的一个人质?”

聂知秋看了他一眼:“你放心吧,现在皇上根本就不敢动逸儿,投鼠忌器,打狗还要看主人,你是大晏国最好的武将,我们晋王府又是大晏国最强大的藩王,皇帝他未必有这个胆量敢动逸儿。若是皇帝真的敢动逸儿,那么我们……”

聂子靖惶惑的看着父亲,惊讶的问:“父王,你不会是要谋反吧?”

“我们虽无谋反之心,可是皇上却有逼宫之意。”聂知秋说到这里,仿佛倦极似的倚在床头,大声的喘息起来。吓得一群人上前拍背的拍背、抚胸的抚胸。

“父王,你多保重,不必为了孩儿的事情影响心情。”聂子靖沉重的说道,“孩儿知道该怎么办,也知道该怎么应付。”

聂知秋边喘边笑:“你知道什么?父王一直都不希望你在外带兵打仗,你却从不肯听父王的,所谓福祸自招,便是这个道理。”

祁远相劝:“王爷,这一点靖儿还跟你真像,你年轻的时侯不也是这样?”

聂知秋点头道:“正因为我是这样,所以我才不想让靖儿走我以前的旧路。可我万万没想到,靖儿不但走上了这条路,还比我走的更加坚决彻底。”

聂子靖直到此时才明白父亲的苦心,然而事到如今,悔之晚矣。再想到墨非烟,更是心如刀割,经过祁远的提点之后,他基本上能够确定墨非烟的真正身份。他原想着,逸儿喜欢的也是烟儿,作为哥哥,他不应该和弟弟争夺同一个女子;直到赐婚的消息传来,他才意识到,自己错的是多么离谱?为什么能爱的时侯不肯去爱、不敢去爱,直到不能爱了,才追悔莫及?

墨非烟只觉得心乱如麻,她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问,但她受不了聂子靖将被赐婚的消息。她原以为,在一切都平静了之后,她会找到一个适当的机会跟聂子靖表白,没想到这一天没有到来,而聂子靖的婚事却提前到来?

方正一直都沉着脸,不言不语,他也觉得很难过。不管怎么说,他自幼在晋王府长大,虽然是聂知秋的义子,聂知秋却待他亲若子侄,三位公子又是一起长大,亲如兄弟。看到聂子靖这样痛苦,他心里也不好受。忽然又想到了聂子莹,若是他当年能够勇敢一点,也不至于眼睁睁看着她嫁给墨非烟,成为墨非烟的妻子。

祁远忽道:“王爷,你不支持靖儿接受赐婚,那要怎样给圣上一个合理的答覆?”

聂知秋老谋深算的笑了:“妹婿,你平时不是很聪明吗?怎么连这一点都没想通?”

祁远眸光闪了闪,有些无语的摇头:“莫不是王爷要给皇上奏折,决定传爵位给靖儿?”

聂子靖听的很糊涂,没有明白父王的用意;聂知秋却点头道为,“这是我只能想到的办法。”

“这个虽然不是最好的办法,却是唯一的办法。”祁远分析事情的利弊,“若是靖儿封爵,自然不可能离开封属地,皇帝嫁女,除了和亲,也必不会出晏都,除非内臣外迁。这样以来,倒是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以把皇帝的赐婚推却。不过,这样只怕更要开罪皇帝了。”

聂知秋不服气的喝道:“怕什么?我们晋王府地处易州,国之边境,就算皇帝心头再火,难道他还会大军压境,直奔我们易州不成?只怕到时南蛮人也会趁机兴兵作乱,事态严重,更一发不可收拾。”

祁远微微一笑,再不言语。

半个月后,易州秋尽,寒冬将至。

城中落叶纷飞,百花凋零。晌午时分,一匹快骑入得城来,直奔晋王府而来。

“圣旨到!”

听到圣旨,整个晋王府都有点懵了,特别是自聂子靖从充州回来之后,大家都不愿意听到任何与当今皇帝有关的东西。比如说:传闻;比如说:八卦;比如说:朝廷;比如说:圣旨。可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还来的偏就那么早?

既然圣旨是谁也不敢抗拒的,那只能摆上香案烛台,听侯饮差宣旨。

以聂知秋为首,府中上下男女老幼都跪在大厅中接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钦差威严的扫了一眼众人,扯开圣旨,大声的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晋王世子聂子靖,人品达练,文武双全,特赐婚于长乐公主,即日完婚。又及,世子聂子靖将继承爵位,因公主不便外嫁离都,晋王爷聂知秋又体弱多病,特敕聂子靖在晏都新建晋王府邸,举家迁至晏都,一则尽快与公主完婚,二则善令晋王聂知秋颐养天年,爵位及朝廷俸禄不变,钦此。谢恩!”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聂子靖上前把圣旨接在手中,然而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喜悦之意,反而满脸的悲苦。

送走钦差,众人扶聂知秋回到大厅。聂知秋只是长吁短叹,不胜忧虑。

“父王……”聂子靖怅然道,“孩儿实没有料到,皇上他居然顺水推舟,在接到孩儿的奏折之后,皇上居然答应了孩儿的全部要求?孩儿在奏折中只是写道,父王年迈,孩儿要继续爵位,不能迎娶长乐公主,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皇上他……”

祁远接口道:“不但答应了我们的所有要求,连同撤藩之事也一并进行,皇上这一招可谓高明,一石数鸟,面面俱到。”

墨非烟真有点佩服景帝高齐了,真没看出来,这个高齐的城府居然这样深,随随便便一道圣旨,就把所有人的命运都安排了。若是聂子靖抗旨的话,那就是矫旨不遵,若是奉旨的话,等于完全接受了撤藩。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呢?”聂子莹抬头望向大哥,她当然知道大哥根本无意做附马,也知道景帝的阴谋,可问题是:难道真的要抗旨?圣旨若是还未下来,这么做,也能蒙混过关,可现在圣旨已下,抗旨可是要杀头的!

聂子靖看了看父王,再看看妹妹,沉声道:“我们先扶父王回去再说。”

聂知秋病了这些日子,虽然口口声声恨聂子逸不争气,那毕竟是他最小的儿子,他怎么可能做到不牵挂,不担心?虽然一直在服药,可身体却大不如前,半边身体时常麻痹,行动多有不便。

一群人服侍躺下休息,聂子靖和祁远等人便来到外面的正厅。

除了聂知秋外,府中的男女老爷都到齐了。

林玉燕作为王妃,也是府中地位最高之人,召集大家开这次家庭会议。

林玉燕望着众人,依然美貌的脸庞露出烦忧之意,用询问的目光打量着众人:“现在王爷病重,有些事情只能我来主持,这次的圣旨,大家有什么看法,尽管说来听听?”

林玉堂见状,第一个走上前去:“我是孩子们的舅舅,也是王府的管家,虽然没什么地位,但是作为王府的亲戚,我还是有几句话要说。”

大家都等他说下去,只见林玉堂转过身来,面对着大家道:“皇上撤藩之意早就有了,现在逸儿还扣押在皇上的手中,若是靖儿不肯遵旨,只怕要殃及池鱼。虽然我们晋王府在易州城一手遮天,但皇上手里也有精兵铁骑,我们硬要以卵击石,最怕到时会一败涂地。”

于丽娘听到这里,也连声说道:“舅老爷的话我也赞成,可是,我不赞成搬离易州。易州是我们王府多年的基业,也是我们的老家,如今民富物饶,若是搬离了此地,等于断了我们的后路。”

聂凌霜随声附和:“我的看法和二嫂一致,现如今看能不能说服皇上,只让靖儿迎娶长乐公主,我们还居在易州?”

聂子靖听到这里,脸上虽不动容,但神情分外凝重。

墨非烟心疼之极,上前道:“舅舅、姑姑、二娘,你们的话是没有错,若是大哥真的娶了公主,来换取我们整个晋王府的不撤藩,那大哥的是牺牲就太大了。大哥在外征战多年,以前报效国家,现在又要为我们王府牺牲个人的幸福,大哥实在太不容易了。”

聂子莹当然也不希望看到大哥离开易州,娶一个所谓的什么公主,见墨非烟这么说,也接下去说道:“烟儿说的对,大哥这么做实在太可怜了。”

没想到聂子然听到这里,冷哼一声:“你们口口声声都说大哥受了委屈,我倒不这么认为。大哥这次娶的可是当年圣上的女儿,堂堂的公主,到时侯大哥就成了附马,对我们整个晋王府来说,没有一点坏处,因为这次我们是和皇上联姻。至于撤藩到晏都,我也不赞同,不过……

我认为皇上之所以会下这样一道圣旨,就是想逼大哥就范,若是大哥答应娶长乐公主,我想皇上也不会真的让我们搬离易州,皇上的目地只在于大哥;大哥身为大将军,又是晋王府的世子,我们晋王府坐拥二十万精兵,皇上早就把大哥视若眼中钉!大家应该记得三年的皇上就曾经以子虚乌有的借口,把大哥扣押起来,现在皇上最不放心的就是大哥,只有把大哥的兵权缴了,把大哥安置到晏都,安置在皇上的身边,这样皇上才会放心。”

方正看了看祁远,希望他也发表意见,没想到祁远完全没有表态的意思,他只好硬着头皮道,“若是三哥没有在皇上的手中,那我们当然可以矫旨不遵,可现在三哥的性命成了皇上和我们晋王府之间的筹码,为了三哥的性命,我也只能支持大哥娶长乐公主……不过,我也希望晋王府不要搬离易州。”

林玉燕望向祁远:“妹夫,你怎么看?”

祁远淡笑:“大家都把意见总结出来了,我能有什么看法?既然无路可退,那就只能逆来顺受。”说到这里,他瞥了聂子靖一眼,“看来这次非得让靖儿受委屈了。”

墨非烟知道,现在几乎已经成了定局,聂子靖不得不为整个王府牺牲自己。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悲哀,掠向聂子靖的眼神也分外幽怨,所有的话只在那对眼睛里表露出来,然而他们主就只能注定这样一个结局。

祁远禁不住问:“靖儿,你是怎么想的?”

聂子靖苦笑着错开墨非烟的目光:“我当然不能让皇上撤藩,更不能让逸儿继续落在皇帝手中,所以,我决定娶长乐公主。”

辞别了父王,聂子靖骑马离开易州。其实高齐早命人准备好了马车,打算让聂子靖舒舒服服的来到晏都完婚,但聂子靖没有这么做,他只想骑着心爱的马,离开养育了他二十多年的故土。

城门外,军营中的士兵都依依不舍的送行,甚至还有士兵大声嚎啕:“将军,你这一走,不知何年才能归故里?”

也有老兵拉住聂子靖的马缰,哽咽着不肯放行。

城中的百姓也自发的组织起来,送别未来的驸马爷,而晋王府除了聂子然送行,便是墨非烟和方正。送出城外五里,方正识趣的拉着聂子然说话,也让聂子靖和墨非烟多了单独相处的机会。

聂子靖牵着马缰,和墨非烟并辔而行。凉风飒飒,秋草尽黄,远山苍茫,山脉连绵起伏。

聂子靖忽然回过头来,他那张英俊的让人不敢逼视的脸庞,带着无限的怅然,默默的凝望着墨非烟,半晌才说了一句话:“烟儿,我就要走了,这一走为知何年何月才能跟你再见。”

墨非烟心痛的简直无法呼吸,强忍心酸,笑容凄楚婉丽,“大哥,我们总有机会再见。”

“我走了之后,王府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然儿他虽然能干,但心术不正,我真怕父王会把爵位传给然儿,我怕到时会给整个王府带来杀身之祸。”

墨非烟忍泪摇头:“不会的,也许二哥他只是想继承爵位,若是他能顺利当上王爷,也许不会再做那种事情了。”

聂子靖苦笑:“但愿这样,就算然儿再坏,他毕竟也是我的亲弟弟,我也不忍见他走上岐路。”

“大哥你放心,不管以后王府谁当家,我都会尽心尽力的辅佐。”墨非烟暗想,以前她做了那么多事,只是为了看到聂子靖那温暖纯真的笑脸。从今而后,天各一方,以后和聂子靖还能不能见尚未可知,她还有心情打理整个王府吗?

聂子靖又深深的凝睇着她,语重心长的道:“逸儿他向来玩世不恭,冲动任性,做事不经大脑,但他不是个坏人,如果善于调教,也许以后王府的振兴都落在逸儿的身上。你一定要替我好好的督促他。”

墨非烟重重的点头:“大哥交待的事情,我一定做到,就算大哥没有交待到的事情,我也会做到。”

聂子靖笑容惨淡:“难道你只有这些话跟我说吗?还有没有别的话?”

墨非烟吸了吸鼻子,笑中有泪,“当然有!”她长吸口气,用最大的勇气,一字一句的说,“大哥,其实,我……我是个女子。”

她终于承认自己是女子了吗?聂子靖只觉得猛一震,再抬头望向墨非烟的眼神就多了许多柔情,“其实我早就猜到了,可我没想到,你会主动跟我承认。”

墨非烟眸中的泪止不住落下来:“我从小就被娘亲谎报是男子,就连我父亲也没发现,他还让我考取功名。我果然不负众望取得了功名,同时也被父王相中,成了晋王府的女婿。”

“我知道你有苦衷,否则你怎么会女扮男装嫁入我们王府?”聂子靖的语气不胜唏嘘,他只是感慨,若是能早一点表达自己的情感,那该有多好?

墨非烟抬起泪眼,痴痴的望着他:“是我不好,若是我能早点告诉你,也许结局难讲。”

聂子靖不置可否的笑了:“就算你告诉我又能怎么样?你是皇上恩科取仕的进士,若是身份败露,招来的可是杀身之祸,我情愿你一直都瞒下去,我只要你活着,我不希望你遇到什么危险。”

“可是……”墨非烟的觉得千言万语都无从说起,面对着心爱的男子,也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害怕,明明心头不舍,却没有早点告诉他,没有珍惜与他相处的时光。

聂子靖表示理解的点头:“你什么也不用说,错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你,是我!”他自嘲的笑了,“我早就知道你是女儿身,然而我一直都犹豫,没有跟你表白,错失了那么多的机会。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在王府中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都是为我才那么做的,都是为我,你才吃了那么多的苦!”

他长臂一舒,握紧了她的手:“我本来想着,等到事情平定一些,就告诉你这件事,可是现在……现在没有机会了。”

无奈的摇头,望着那么英俊而又诚挚的一张脸,墨非烟只能无语凝噎。她一直都嫌他迟钝,有机会告诉他的时侯,却郁闷的不肯说,现在没有机会了,反而依依不舍。

聂子靖清亮的眸光映在她的瞳中:“其实我也有私心,我知道逸儿很喜欢你,所以,那次你跟我挑明的时侯,我还故作茫然……我没想过你的感受,是我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

墨非烟微笑:“我知道,你就是这样的人,若不是你,必定做不出这样的事情。虽然当时我很生气,事后一想,又觉得你光明磊落,坦坦荡荡,是个大丈夫!”

聂子靖苦涩的摇头:“可惜我要走了,我要娶一个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女子,同时放弃我最喜欢的一个女子,你会不会恨我?”

墨非烟低头想了想,再抬起头时,眼睛中已经多了一份明静和果断,“我不会恨你,就算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又怎么样?难道我现在可以恢复本来的女儿身吗?我还不是要隐瞒身份的活下去?我早就知道,有些幸福根本就不属于我,所以我不敢去奢望。不过,我很感谢,你也是爱我的,这就是所谓的两情相悦吧?”

“可是两情相悦却不能长厢厮守,这未免是人世间的遗憾。”

“人世间的爱情远超于生,远超过死,这才是人世间的长情,因为亘久而永恒。”墨非烟用她的坚强,一字字的道,“我们虽然不能在一起,可是这样的感情才是最天长地久!”

“我不要你为我思念一生,你应该遇到一个好男人,跟他在一起。”聂子靖叮嘱着她,“若是遇到一个你真心相爱的男子,你什么也不要管,什么也不要顾,和他一起走吧?天涯海角,总有容身之处。”

“你这是把我往别人怀里推?”墨非烟唇边泛起一朵凄楚的微笑,明明是坚强的,却更让人觉得柔弱。聂子靖看得心痛之极,握住她的那双大手也更用力了,“烟儿,我不是要把你往别人怀里推,我只是想让你活得幸福一些,这么多年来,你何尝为自己活过?若你遇到真爱,我情愿你放下所有包袱,痛痛快快的爱一场,不为别人,只为自己!”

墨非烟听得大为感动,泪光盈盈:“你呢?你只顾着说我,你有没有考虑过自己?你同样也需要一个心爱的女子。”

“我?”聂子靖苦笑摇头,“圣旨已下,我要娶的是皇帝的女儿,幸福对我来说,只是一个传说,我想,我不会再喜欢别的女子了。”

墨非烟却不愿意听到这样的话,她不住的摇头:“不行,若是我追求到自己的幸福,你的感情还是那么不幸,我不会开心。”

聂子靖爱怜的抚弄着她的秀发,指着不远的山谷:“我们下去走一走。”

墨非烟温顺的点头,大概这辈子,她从没像这样温柔过。

两个人下了马,手牵着手,来到林中。

一走入林中,聂子靖就拔掉了墨非烟头上的发簪,满头青丝,瀑布似的倾泻下来。未施脂粉的一张俏脸,清丽中尤带着三分惊人的俏煞。

聂子靖不禁怔住了,他早就知道她的美,却一直都如镜花水月,直到现在,才真真切切的看到她原来的模样。那么清丽那么娟好的女子,白皙的脸庞上,眉眼如画,清秀的比这山泉还要纯洁,偏又带着一股冷清中媚丽。她的姿色,比之齐悦和莹儿都丝毫不逊,更加自己文雅。

墨非烟怔怔的望着他,这是她第一次在他的面前完完全全的露出真正的面目。看着他那清亮的眸子,挺直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俊逸不凡,器宇轩昂。她终于可以大着胆子看他了,纯粹的女人看男人的眼光,仔细的打量这英武俊秀的男子汉,尽量离别的苦还沉甸甸的压在心头,这一刻,她只想笑给他看。

聂子靖眼睛一瞬不瞬的望着她,忽然心跳加快……他真有种按捺不住要吻她的冲动,他毕竟是个男人,还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看到这样绝美的她,他还怎么能克制心魔。他情不自禁的弯下腰来,在她额头上轻吻一记,继而吻住了她的唇——那是他一直梦想,却始终不敢做的事情!

大脑是短暂的空白,鼻息中全是充满了男子汉气息的味道。墨非烟知道,也许这是他们唯一的一次拥抱,所以她拥紧了他,小鸟依人般的回应着聂子靖的吻。

聂子靖加深了这个吻,辗转在她的唇齿间,和她的舌头追逐相吸引,几乎要把墨非烟吻得喘不过气来。等到墨非烟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聂子靖却放开了她,“烟儿,你不会怪我吧?”

墨非烟摇头微笑:“当然不会,我不是那样的人,也不会怪你,你不要想的太多了。”

风清云白,只见山麓如一道道的伏波,向山腰中潜荡而去。

这时聂子靖和墨非烟,都恍如梦中。虽然离别在即,依依惜别,可远山苍苍,秋草尽黄,一时间觉得只有两人在一起是最好的,就算马上就要分开,也觉得情意深长,能多呆一刻便是一刻。

虽然墨非烟在易州城呆了三年的时光,却极少踏出王府,此时注意山意胜色,更是前所未见的景相。虽说秋草惨黄,在山路的尽头却有几株易竹,深郁碧人,只在拐角山坡处隐现,倒像是故意跟人招呼一般。

“你快看,你看!”尖尖秀秀,春葱般的手指,点指给聂子靖看,墨非烟显得意外的高兴,“你看,这像不像是专门跟我们招手的?”

聂子靖闪电般掠过去,将易竹腰身一弯,易竹便弯作弧状。“这就是我们易竹的特别,百折不弯!”易竹经他一松手,便倏的一声弹直开去。墨非烟凑过来看,趋近聂子靖的鬓边,欣喜无限。聂子靖鼻里闻得一股芬香,不禁心头一荡,情不自禁捧起她的俏脸。墨非烟欣悦地笑道:“以后再也没有机会听你吹笛子了。”

聂子靖心头一酸:“一定会有机会。”

“真是好想听你吹笛。”墨非烟婉然的轻笑:“我好想听。”

聂子靖豪情大发:“你想听,我就吹一曲给你。”

他牵着墨非烟的小手坐下来歇息,从怀里掏出翠绿的竹笛,轻轻吹奏起来,清扬的沾口就是几个长调,笛声清越,像雨后春笋,充满了生机。笛声忽然一沉,又像是千百年前悲壮的歌,先前喜意被悲歌所笼,真教人心头生出无限的苍凉……继而又是一转,曲调轻快了起来,就好像待嫁女子的心情,含着无数的喜悦和忐忑,曲声悠悠,绕在心头。

两人对着山色绿地,笛声浩浩荡荡的蔓延开来。

聂子靖在秋风里,有如雕像般沉静。墨非烟侧面端详着他年轻俊秀的轮廓,心里忖然:这样的离别,会不会以后再没机会像这样坐在一起,听他吹笛吟曲?或者再见到他的时侯,他的身边已有了他的妻,而自己只是一只无栖的雀鸟,还要在王府的漫长岁月里,度过自己的余生?可是她和他的记忆,会不会一直留在岁月和时光里?

墨非烟看着聂子靖,这时山风脉脉,伴着笛声,犹如凤鸣虎啸。天边的几朵浮云,时聚时散,忽远忽近,天高云淡,辽阔天地,一群大雁,引伴南飞,墨非烟忽然心中大恸!

“你看,这只大雁是不是掉队了?”墨非烟指着雁群后落单的一只大雁,殷殷的问。

聂子靖想答,墨非烟又指着单雁说:“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聂子靖低吟出声,“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支影向谁去?”

墨非烟脸色沉静得如同秋水:“假如有一天,我们都已经老去,或者我已经不在人世间,你会不会带着你的妻子,指着飞雁说:我思念墨非烟?”

聂子靖知道自己本不该回答,可是他偏偏答了,“会。”只一个字,可他说的重逾泰山,一字启齿而出,眼泪已落了下来。然后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离愁别苦,似乎这一别就是天各一方,再不能见?

墨非烟听了这话,半晌不语,再抬起头时,眼眶微红,似乎还带着一点泪影,可是笑容却坚决的让人心疼。她望着他,用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道,“时间不早了,你快走吧?”

聂子靖凝望着她,连心都疼了起来,他怎么舍得离开?他怎么舍得放下这么一双纤纤玉手?

墨非烟不动声色的把手抽回来,然后束发。她束发的手势很美,像一个温柔的呼唤。青衫下露出白玉般的一截皓腕,尖秀的手指更像盛放的莲花。

聂子靖很自责,以前他竟没意识到,她的手也是这么的美?现在发现,也已晚了。

“你快走吧?”墨非烟催促着他,“再不走天就要暗了。”

聂子靖怔怔的看着她,忽然冲过来,在她额上深吻一记,然后头也不回的打马离开。

传来聂子靖和长乐公主成亲消息的那一天,易州城下起了入冬来的第一场雪。雪下的并不大,对墨非烟来说,却是一生中最大的一场雪,雪花飘飘洒洒,犹如风扯柳絮,落在地上便化成了水,也或者变作了泪。

独自凭栏,眼前无限江山,只是离怀别苦,让人直生出无限的悲凉来。今天的聂子靖应该更英俊更帅气吧?新娘子是什么样呢?皇帝的女儿,金枝玉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想象着聂子靖和一个陌生而又美丽的女子成亲时的情形,一股莫名的悲酸,止不住的涌上心头。

“烟儿,你怎么哭了?”

听到聂子莹的话,伸手在脸上拭了一把,墨非烟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竟是流了泪的?

聂子莹拿着猩红的织绵披风,披在墨非烟的身上,“天气转冷,小心着凉。”

“谢谢。”下意识的把披风往身上裹紧,小小的身体蜷缩在披风里,仿佛这样才能抵御人世间的严寒。这时,墨非烟看到了聂子逸,连累了整个王府,还害得大哥不得不迎娶公主的聂子逸。

一看到他,墨非烟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脸色一寒,转身就走。身后却传来聂子莹的惊喜声:“三哥,你回来了?”

聂子逸看着妹妹不住的点头:“刚刚回来。”

聂子莹朝他笑了笑,笑容忽然一敛,“都是你不好,若不是为了你,大哥也不会娶什么公主,更不会远走晏都。”

聂子逸脸色赫然:“是我不好,是我连累大哥了。”

为了保全晋王府不被撤藩,聂子靖只能迎娶公主,前提是晋王府中人依然住在易州,因为聂知秋年老体迈,不易迁徙。景帝当然知道,这几大藩王都是他的眼中钉,不过撤藩之事决不是几天时间就能完成?既然聂子靖肯娶公主,那就等于把最大的隐患收服了。至于晋王府现在有二十万精兵,也并非一无是处,易州地处南境,有这二十万精兵坐阵,南境局事稳定,若是现在把这二十万精兵撤走,难保边境不乱?

聂子逸被放出来的那天,就听说了这个消息,他也气恼一番,可若不是为了他,大哥也不会这样做!怀着愧疚的心情,他低调的回到了易州,没想到进城的这天,竟然就是大哥成亲的日子?

聂子莹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恨声道:“三哥,现在大哥成了驸马,父王又卧病在床,以后你千万不要再犯混了,你也要帮着父王管理王府啊?”

聂子逸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没有接妹妹的话茬。他看到墨非烟走出了庭院,从角门走了出去,就好像没看到他一般。心中一急,草草的应付了妹妹两句,匆匆的跟上前去。

出了角门一看,并没有看到墨非烟的身影,她竟然走的这么快?还是她故意不肯见自己?正在懊丧,迎面看到方正走来,方正看到他,怔了一下,意外的问:“三哥,你回来了?”

“方兄,我……”聂子逸有些心虚的低下头,他简直没脸见人。若不是他这样胡闹,也不会把整个王府整得鸡飞狗跳?更不会害得大哥被皇帝招去做了驸马?父王也不会因此卧床不起?

方正走过来,重重的在他肩头拍了一记,“三哥,过去的事情不要再想了,就算这次不是因为你,皇上要撤藩的决心也不会改变。”

“虽然是这样,终究和我脱不了干系。”聂子逸越想心里越难过,他向来任性妄为,从不计较后果,就算做了天大的错事,最多就低个头,然而心底是不服气的,但这次不同。这次和以前完全不同,这次他差点儿害了整个王府,连大哥都被他拖累了。

方正平平静静的看着他,那张方正有型的脸庞露规劝的神情:“三哥若是以后能洗心革面,为时不晚。”

聂子逸苦笑了一下,所有人都是这样对他说的,他何尝不想改变,可若是让他管理整个王府,他实在不愿意。他原本就不喜欢管理这些鸡婆的事情,更不喜欢被拘束在这个地方,但大哥一走,他就不得不背负起以前从没背负的责任,这也是让他为难的原因。

方正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瞥见聂子逸单薄的衣服,不由得道:“今日天冷,三哥穿的太过单薄,我去拿件厚衣服给三哥?”

聂子逸摆了摆手:“不必了,我不觉得冷。”他勉强笑了一下,“方兄,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话没说完,身后响起冷漠中带着华丽的声音:“你要往哪里去?”

这次连方正也禁不住一起回头,聂子然就站在不远处的青石小径。一身素白的锦袍,脸色苍白而冷漠,仿佛比雪还要冷,他的眼神露出鄙夷嘲弄的神色,冷冷的注视着聂子逸,一字字的说:“既然你回来了,就应该先去看看父王,我真不知道你这个儿子是怎么做的?”

聂子逸平时跟大哥的关系最要好,跟这个二哥的关系一直都势同水火,听到聂子然这样教训他,顿时也来了气,冷哼一声,反驳道:“我这个儿子做的不好,你做的好就行了?我虽然排行老三,却是正正经经的嫡出,你还没有资格教训我!”

方正听完这话,脸色就变了,他怕这哥俩吵起来,这样的情形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果然,聂子然的脸色比刚才还要怕人,目光像两把锐利的刀,直刺向聂子逸。聂子逸也不怕他,反而挺胸抬头,狂妄不羁的和他对视,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这让聂子然更生气!

方正往两个人中间一档,拍着聂子逸的肩膀道:“三哥,刚才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看父王的吗?我们现在就去。”

聂子逸当然不服,还要再说些什么,却被方正连拉带扯的劝走了。他当然知道方正的用意,他毕竟今天才刚回家,也不想惹事。方正拉着他出了院门,这才小声的劝:“三哥,你刚回来,确实应该先去看看父王,父王最近病的很厉害。”

聂子逸瞥了他一眼,把他的手从肩上移开,漫不经心的道:“谁说我没有去看父王?我刚才已经偷偷去看过了。”

方正意外的看着他:“不会吧?那二哥怎么会这样说?”

聂子逸清了清嗓子:“我怕父王见到我生气,这样更不利于病情,所以我根本就没有进房,只是偷偷在窗外看了一会儿。”

“你……”方正真不知该说什么好,王爷这次生病都是因为聂子逸,若是看到了聂子逸,一定会生气的大骂,但是见不着他,又会牵挂,这是为人父母最纠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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