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连清所说的那样,天降大雨。豆大的雨点就如一颗颗小石头一般砸落,除了冷,更让妺喜感觉到刺痛。妺喜本能的抬手,拂去面颊的水珠,却意外的接住了从天而降的雨珠,冰凉坚实的触感,让妺喜意识到,这不是雨珠,是冰珠。
也就是说,下冰雹了。
妺喜并未加快脚步,只是缓缓的走到了不远处的亭子里,听着外头‘啪嗒啪嗒’的冰珠击打地面的声响,让妺喜烦躁的内心,一下子沉静了。
“北姬娘娘!奴婢可算是找到您了!您怎的一个人坐在这儿!”
妺喜本是靠在亭柱边的身子微微支起,抬眼看了看来人,嘴角微微一笑。
“月宓!你怎的来了?衣裳都湿了!”
妺喜的话语显得有些虚弱,因为下着冰雹,月宓出泰安殿寻妺喜的时候,不曾打宫灯。夜很黑,看不到妺喜的表情,只是刚要扶起妺喜的月宓,触到妺喜皮肤的那一刻,有些惊了。
好烫!
“姐姐!你怎的了?先别睡啊!咱们先回泰安殿!”
月宓本就见着连清回泰安殿似乎也有半柱香了,可迟迟不见妺喜回宫,心中着急,才叫了鄢陵一同出来寻,如今见了妺喜如此虚弱的样子,更是有些慌乱起来。
妺喜不知自己想要说些什么,只是嘴不停的开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皮沉重的好像就此睡去,若是此番子履大难,她倒很是乐意去陪他,想到此,嘴角竟然欣然一笑,随后便昏厥了过去。
本是看到妺喜的笑意,月宓有了一丝的安心,没曾想妺喜竟就此晕厥了,月宓搂着妺喜的身子靠在亭子里,不知所措起来。
也是恰好,鄢陵也正巧寻到了此处,看到月宓哭的有些抽泣,忙迎了上前,慌张的扶起妺喜,看了一眼一旁的月宓。
“快去替北姬娘娘叫个轿辇!若是一直在这儿哭,也不是个法子!”
鄢陵比起月宓,似乎还算是冷静的,平日里虽孩子气了点,但也算是个能在关键时刻拿个主意的人。月宓也似乎意识到,比起自己,鄢陵更适合在这儿陪着妺喜,便一步三回头的去唤轿辇来。
轿辇到百花园凉亭的时候,妺喜的手脚早已冰凉,鄢陵脱下自己本就并不厚实的冬衣,披在了妺喜湿透的肩膀。宫人们的冬衣本就无法和主子比,她们还算是得妺喜照顾的,那些最末的宫人,更是可怜。这微薄的外衣该在妺喜的肩头,却依旧是瑟瑟发抖。
看到匆匆赶至的轿辇,鄢陵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轻轻的扶了妺喜上轿辇,又细心的关照了月宓几句,把伞交给了月宓,便又跑入了雨中。
月宓刚想叫住,奈何鄢陵跑的太快,早就没了影。
回到泰安殿,月宓替妺喜换了一身衣裳,可不管怎样,甚至拿了两床的棉被,妺喜依旧是瑟瑟发抖。
月宓慌张,忽然间想起了在有施时宫医曾说过,雨后一姜茶,赛过神医郎中。慌张无措间,脚步也变得紊乱起来,在殿前,恰好与回殿的鄢陵撞了个正着。
鄢陵看了一眼月宓,有些焦急。
“北姬娘娘呢?如何了?”
月宓的话语,紧张的有些断断续续,看了一眼鄢陵,有瞧了瞧鄢陵身后的宫医,才拍了拍自个儿的脑袋。
“到底是你想的周全,都慌了神,竟没想到去请宫医!”
本是有些慌乱的脚步似乎有些安定了,眼神带着一丝的祈求和焦急。
“宫医!快去瞧瞧北姬娘娘吧!”
老宫医的眉目紧蹙,搭在妺喜脉上的手一动也不动。这一语不发的样子,让一旁的月宓和鄢陵更是紧张起来。
“宫医!究竟怎么了?北姬娘娘腹中的小公子没事吧!”
鄢陵的话,让宫医的身子一颤,这一颤,让鄢陵和月宓更是不安起来。鄢陵一把抓住了老宫医的胡子,一副耍无赖的模样,眉目中更是有些焦急的几乎落泪。
看到鄢陵和月宓的慌乱,宫医也有些跟着不安起来。王上曾亲自召见所有的宫医,但凡任何人诊脉,一律得说北姬乃是喜脉。老宫医颤颤巍巍的后退了几步,鄢陵也松开了抓着老宫医的胡子。
“两位姑娘放心!北姬娘娘没事!只是北姬娘娘心中郁结,才会一直高烧不退,方才怕是还淋了雨!小公子自然是没事,只是日后,还是要多加照顾着才是!”
话落,老宫医不禁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水,这还是他为官这么多年,第一次撒谎,还是王上授意。天家子嗣,向来不是拿来开玩笑的,方才把脉的时候,他便探知了,北姬的身子底已然虚透了,早已不适合生育,一朝分娩之时,又要如何来堵住悠悠之口?
这自然不是他一个老宫医该过问的,只是遵循王上旨意罢了。如今这谎也撒了,话也说了,北姬虽是高烧,但也不算是太糟,他便也就安心了。
听到老宫医的话,鄢陵和月宓似乎是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对着老宫医满是感激的一笑。
“谢宫医!北姬娘娘若是安然醒来!定然会感激不已!王上说不定也会有赏!”
鄢陵如此说来,一来,也是想借着话得意一下,以示妺喜得天独厚的宠爱,二来,亦是为妺喜高兴,深宫无宠的比比皆是,到底太过可怜了。
老宫医呵呵一笑,铺开竹卷,看了一眼鄢陵。
“姑娘真是说笑了,行医哪是为的赏赐。在下这就开一副药来,你即刻叫人煎了,一日三次的服用,若是娘娘身子好转了,便再传个宫医来瞧瞧。”
妺喜只觉的,外头好吵,只是头好痛,痛的自己不想醒来,不知不觉的想睡去。可耳边的那一声声话语,却越来越清晰,承着沉重的眼皮,妺喜勉强的撑开双眼,眼前见到的,确实一双充满期翼的双眼,满含深情的握着她的双手。
那一刻,那一声呼唤几乎就要冲破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