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召见的群臣大会是在淑庄花园前的露天广场举行的,布置的会场毗邻颐和湖畔,柳絮桃色,一派新绿,春和景明。嫀素匆匆赶到的时候,被召见的大臣和嫔妃差不多都到齐了。这样庄严肃穆的排场,不像是举行庆祝的典礼或宴会啊?所为何事,倒是把一向思维敏捷的嫀素皇妃给蒙住了。
然而,皇家的宴席上,还是摆满了珍馐佳肴以及青黄柳绿的果盘。精致雕花的盘子里盛着很大的苹果、晕红的水蜜桃、黄橙橙的香蕉、绛紫圆溜的葡萄等缀着青绿的叶子;有桃酥、蜜饯、杏仁酪等颜色丰富的甜点。
在席的中央座位上撒卫罗斯国君正襟危坐着,他的神色凝重,不苟言笑地正视前方。他的一旁站着的是威风凛凛的御前侍卫谭波儿;他的右边座位上坐着邬娜皇后,她的丫鬟兰郁站在她的边上伺候着。右座的边上是黛闵安皇妃,她理了理自己戴着玛瑙金簪的髽鬏,正和邬娜皇后绘声绘色地谈论着什么。国王左边的第一个座位是空着的,显然是为嫀素皇妃留着的。嫀素观察到了,索菲娅这丫头没有在场呢,一般的宴席,她都有参加的。那么,这一次的召集,是什么会议?嫀妃正琢磨呢,撒卫罗斯看见她过来了,便张开洪浑的声音道,“都到齐了,那么,我们开始吧。”
嫀妃走上前去,撒卫罗斯便款款地迎接她,“爱妃,请!”
于是,嫀妃便在他左边一旁的座位上坐下。
她这才仔细瞧起了在席的除了嫔妃之外的几位大臣。她的左边坐着的,正是礼部尚书禹璋大臣。前面两排坐着的,首席座位上,正是黛闵安的父亲罗西奥大人;一旁坐着的,还有吏部侍郎晁何大人,魏征丞相等人,紧接着,嫀素瞥见了一张令她怔忡、痉挛的面孔,谭波将军府的老谭波大臣,只见他威风凛凛,腋上还挎着那一晚的尚封宝剑,英气逼人。
“陛下,这样的排场,所谓何事呀?”嫀素按捺住内心的忐忑,不紧不慢地盘问一旁的国君,见这样的排场,其实,她心里已经猜中了个七八九了。
“嫀妃,你来了就好,一会有要事盘问各位,你如实回答就是了。”
“姐姐啊,你道这是谁盗的呀,好大的胆子,戒备森严的谭波将军府也敢闯?”黛闵安问邬娜皇后。
“闵安妹妹,且看且行吧,陛下自有主张!”
撒卫罗斯发话了,“在座的各位,你们都是我最亲近的大臣,前晚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如今,召了各位来,因为,盗窃军事宝图‘辉煌图’乃是有图谋造反的嫌疑,这件事是关紧要,所以,我与老谭波大臣协商了,要严正以待,查明真凶。知道装着宝图的乌木盒子搁在将军府上的只有你们几位亲近的人,那日,老谭波将军与我秘密协商宝图所置位置的事,乃是在皇宫之中,我想了想,只有你们几位最有可能得到这个消息,所以,召了各位来,实属无奈……现在,老谭波对各位的盘问就此开始了。各位嫔妃、爱卿们请如实回答就是。”
“国王,偷取宝图这乃大事,这件宝图的意义我们都明白,盗取宝图的人就是为了攻取岚婴国,会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呢?那整夜发生的事,请您详细向我们讲述吧,宝图被盗走了吗?老谭波大臣有何交代?” 吏部侍郎晁何上前盘问道。
“老谭波将军,请你把那晚发生在将军府上的事,对各位讲明白吧。”
“是的,陛下。那一晚,我的大公子还在皇宫里办事。我与我府上的二公子谭波子健正在茶寮里品茶,突然,听见悦耳的警报铃声响起了,我们首先的第一反应就是,宝图失窃了。我首先还不敢相信这件事,是我的二公子谭波子健反应快,他很快召集了我府上的几名训练有数的大内高手,并很快赶到了将军府的大厅,截下来了几名穿窬的盗贼。我与子健誓死反抗,总算夺回了宝图。”
“谢天谢地,宝图夺回来了就好。” 晁何大臣道。
“是啊,宝图是保住了,但是这几名盗贼讲江湖道义,不肯道出指使他们的幕后黑手,都自刎了,只逃走了他们的大哥,盗贼是擒拿了,只怕除草未除根,这真正的幕后黑手正逍遥法外,我们有权职和自卫的使命召出这位幕后指使的黑手,供出这道天大的阴谋。”
老谭波的一席话说得斩钉截铁的,字字腔圆地振得在席的嫀素皇妃涔涔的冷汗滚下。
这会儿,众大臣聚讼纷纭。
撒卫罗斯在自己的座位上,道,“肃静、肃静。”
大臣们这才停止了议论。
国君说,“两日前,一个乌云遮月的夜晚,巡逻手敲响了三更锣鼓的时候,一伙武功造诣颇深的盗贼穿窬潜进谭波将军府,虽然他们不肯供出幕后黑手,都一一自刎了。今天是农历三月初七谷雨,各位大臣,如实回答我以下的问题就是了,农历初五这一天,你们上完早朝后,都在家里或外出做什么了?请如实回答。”
众人面面相觑,谁先作答。
“现在就力查此事,从内阁大臣吏部侍郎晁何大人,您先说,交代你前夜的行程和踪迹,您的见证人等。”
平心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晁何大人上前拘了一礼,便款款道,“陛下,我那个夜晚一直在我的灯房里阅读论语,我的女儿在那个傍晚还回了娘家,我与我的那个三岁大的可爱小外孙在一起,我第一次允许人进来我的书房,我的女儿抱着我的孙子过来,我一直在教我那可爱的小外孙识字,话说要公证人,我的老婆,女儿,还有我那三岁大的外孙都可作证!”
“行。你退下吧,呆会传你的证人录了口供。”
随后上来的是朱颜鹤发的傅员外,“陛下!我老身朱颜鹤发之人,崇尚道学和习太极,那个傍晚直到那个夜晚,哦,好在老身记性好!还记得,我一直在老身府上的花园里练习太极——那个傍晚研读完道学的几本经书后,就一直在院子里习太极了。”
“傅员外好雅兴,请问您的证人是?”
“我那淘气的小孙子傅布,还有在下的奴才任修皆可作证。”
“好吧,有劳傅员外了,一会文案口供,和证人也一样不能少,您也暂且退下吧。”
众人小声地嘘唏,谈论着这伙盗贼的猖獗行为和不轨的企图。
撒卫罗斯瞥了一眼众位大臣,又厉了色,道,“众位爱卿不要议论了,是谁做的事,我自有分寸,总会水落石出的。”说着转向德高望重的国丈罗西奥大人,道,“罗西奥大人,该你了。”
谁知心高气傲的罗西奥大人不买账,他傲慢道,“陛下,臣没有什么好交代的。”
“哦,爱卿何出此言?”
见陛下诚恳的份上,他才踟躇着上前恭敬道,“陛下,三日前,那个傍晚,我一直在院子里赏花看景,直到吃晚饭时间,我便回屋进餐了,随后就陪老伴唠嗑,一直聊起了我们独生的女儿黛闵安在宫中的生活……陛下,臣从未离开过臣的家院半步,要口供和证人,便只有臣那老伴,还有院子里那只呆板的猫,陛下,其余的就没什么好交待的了,就这样!陛下。”
“爱卿。公事公办,就算我信得过你,但凡被召了来到此的大臣和嫔妃,乃至朕的邬娜皇后和嫀素皇妃,都要交代自己前夜里夜盗时刻的行踪。好了,下一位。”
大臣们一一汇报了自己的行踪和作为,并且由吏部行书侍郎录了笔供。
接下来,该轮到被召来的几位亲信的娘娘了。
众人把目光投向几位与皇帝并排的正襟危坐的娘娘。
几位嫔妃面面相觑。
撒卫罗斯发话了,“爱妃黛闵安,你先来吧!”
“陛下。”黛闵安一向温文尔雅,体恤圣意,她离开座位,恭敬地在皇帝面前拘了一礼。“陛下可还记得二日天的那个傍晚,我陪陛下下棋了。陛下还风趣地谈起了西山的风雨和芭蕉,还有在西山的芭蕉亭上,陛下与书生范彩宸的相遇,陛下一直称道范彩宸好棋艺。陛下,后来臣妾回到了景安宫,一直留在景安宫了,未曾离开宫中半步,臣妾的贴身丫鬟翠萍可以作证。”
“爱妃,请起。”撒卫罗斯扶起了黛闵安,向记录的吏部行书侍郎黔贺和众位大臣阐述道,“黛闵安所言属实,朕想起来了,朕前日果真与黛闵安游览西山,并在芭蕉亭邂逅了范彩宸才子,与其心血来潮地对弈了几局。”
黛闵安坐回了座位,撒卫罗斯就与邬娜皇后对了眼眸,他道,“皇后啊,朕就是你的证人,那日游了西山,回宫后,我就一直在你的颐和斋里用膳、就寝了,朕信得过你,你就不用说了。”
“谢陛下!”邬娜皇后恭敬地回复。
撒卫罗斯说着,就把眼眸转向了在自己左边的嫀素嫔妃。
“嫀妃啊,跟朕说说你那晚做的事吧!”
“陛下,容臣妾想想,哦,我想起来了,臣妾那傍晚和婢女寂熏游览庭院里的一草一木了,看春色,赏湖水,圆月升起的时候,我便回了卧房,凭窗赏月了,初绣和寂熏两个丫头都可作证。”
“爱妃莫慌张,我自然信得过你,那么,黔贺,就寻来寂熏和初绣录口供吧!”
国王正想说,就这样吧。
谁知,座下一直沉默的老谭波上前道,“陛下,容臣在盘问一番。”
嫀妃见了,正了颜色,掩饰住了自己的几分惶恐。
“爱卿,嫀妃已说了自己的供词,还有什么可问?”
“陛下,嫀素皇妃来自朔北的边境小国,并不是微臣有意为难,问个仔细总不为过。”
“爱卿,请吧。”把自己宠爱的妃子放任大臣来提审,撒卫罗斯的内心实在几分不舍。
“嫀妃娘娘,请问你赏月赏花,那么你的皇儿呢,为何不曾听见你提起你的皇儿。”
“这个嘛!”嫀妃本来撒谎,未免心虚,她道,“皇儿一直陪伴着我啊,这个就不用多说了吧,我皇儿才三岁大,自然要由他的母妃我,来悉心照料。”
“那么,你一直呆在你的闺阁中吗?哪也不去。”
嫀妃想了想说,“那倒不是,那个傍晚在后花园散步,我还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兔子,这只玉兔身上的毛都被淤泥里的污水噙湿,它的四只脚和身上都沾满了泥土。陛下,你有所不知,我是心疼小动物的,但是,一看见这只兔子这么脏,我可怜它,便吩咐寂熏提来篮子,我把兔子装篮子带回宫里去了。其余的时间,我吩咐我的丫鬟洗净了兔子,并把它烘得干干的,这下子,我总算放心了。”
老谭波看了嫀妃侃侃而谈的嘴脸一眼,便沉下了脸色,只道了,“陛下,微臣的话问完了。”
“好吧,爱妃,你真是有心了。这只兔子真该感激你这位恩人。”
“嫀妃娘娘有爱心啊。”群臣附和道。
御审完结了。并没有找出翻窬偷盗军事地图的幕后指使者,几位大臣和娘娘的口供笔录还在经过吏部再三审核后得出最后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