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醉心缠梦
这一日,白暮从门外抱进来一盆花,放在了床头的木几上。
这花整体呈灰白色,有些似千瓣菊又有些似曼珠沙华,没有叶子,花瓣散得很开。
白暮单手撑着下巴瞧它。
这醉心花①应该是火红色的,不过面前的这盆,原本的艳丽色泽早已褪尽,只余一片诡异暗淡的灰白。
他用手轻轻戳了戳其中一片花瓣。
未及多想,正在手指触及花瓣的瞬间,身边的景物便骤然扭曲起来。
心知是进入了幻境,白暮收敛心神,一晃眼功夫,却见眼前朱阁庭院,火红色的醉心花遍地开着,鲜艳似血。
只见一名十来岁女童在东厢房门口探头探脑,见着院门外越来越近的几个影子,叫了声“爹爹”。
迎面过来的中年男子顿显慈爱神情,招手笑道:“梦儿,快来见过崔伯伯和崔家哥哥。”
女童倒是不认生,撒了门框,一溜小跑过去,脆生生唤道:“梦儿见过崔伯伯,还有崔哥哥。”说着,瞄了那少年一眼,抿嘴一笑,稚气面颊上隐约现出半个酒窝。
而那少年也微笑还礼,脸色有些苍白。
白暮微微皱了皱眉,一分神,再看时已换了景致。
盛夏骄阳如火,园中廊下阴凉之处,那少年正捧着本书读得入神。却不防眼前一黑,一愣之后微傲一笑。
“梦儿。”
拉下蒙住他双眼的小手,回首正见被唤作梦儿的女孩子腰间别了两束刚折下来的柳枝,正瞅着他笑。
“崔哥哥,身子不好就别总是看书了,来教我编花篮如何?”
少年无奈轻叹,随即便笑着点了点头,将书卷放在一边,伸手接过女孩手中的柳枝。
两人言笑晏晏。
这一幕也很快如云烟散去。
接下来却是烟雨凄凄,草色暗淡。
女孩子似乎长大了许多,出落得更清秀婉约,然而眉间却添了愁绪。
她身旁的少年亦是不舍,强笑道:“梦儿,崔家容不得我不回去,你何苦忧愁伤身。”见她眼眶湿润,似要落泪,赶紧又说:“你别急,反正横竖不过两三年。待到你及笄,到时,我定然八抬大轿来娶你。”
梦儿闻言,虽仍不改愁色,却忍不住噗哧一笑:“谁稀罕你的八抬大轿!”
笑过了,神色又沉淀下来。许久,脸上红了红,微微嘟嘴,故作刁蛮的说:“我听爹爹说,京城繁华,美女如云,你可别挑花了眼!”说着,眼圈儿又红了,半天才哽咽道:“我舍不得你,可别让我空等……”
一别之后,时光荏苒。
像是经年累月,却又仅在须臾之间。
然而,少年这一走便全无音讯,而那梦儿姑娘终未等到八抬大轿。
景象再是一变。
药谷也不知牵涉到了什么仇怨。一夜之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当年那个满脸慈爱的中年男人被人挑断手脚筋,绞死在了药谷谷口。梦儿姑娘刚行过及笄礼,竟被贼人凌辱、捣烂下体,死不瞑且。
而远在京城的崔府,却是一派喜气。
当今圣上的胞妹下嫁崔府新任家主,那是何等的荣耀!
可惜梦儿在药谷痴等那崔公子三年,却惨遭横死。
幻境到这儿便没有了,那盆醉心花正安安静静地放在床头。
白暮眉头紧锁——好深的执念!
白暮捧起那花,摘了几片花瓣下来。
灰白花瓣摊在掌中,暗沉沉泛不出什么光泽,却莫名的给热脆弱之感,仿佛一碰之下就会散落成灰。
他略施了些法术。不多时,便有模糊形体现于眼前。虽然飘渺,却依稀可见是梦儿的样貌。
“先生……”
她的声音一如身形般模糊,仿佛多了些幻境中没有的压抑。
想来是心愿未了的缘故。
白暮低叹,并不看她,只将目光停留在装花的紫砂盆上。
生死天命本就由不得一两个人做主,这道理,早在当初她离世之时便该明白。
而这一缕魂魄阴差阳错得了千年紫砂的庇佑,才得以留在世间。
“躲开勾魂使的追捕、强留在人间,一旦被抓住,定难逃地府责罚。你已死去多日,何必放不下,不如借着这紫砂的灵性,日后说不定能修成个鬼仙。”
梦儿半垂眼帘默然不语,浅淡勾起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白暮静静看她一会儿,轻声叹了口气:“定要去京城找那崔恒?如今他可是驸马爷,崔府哪里有你安身的地方……”
梦儿神色一黯,终于开口:“或许在先生看来不值,可我这辈子,既再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便只好白费力气在这种荒唐事上面,也就指望着能看看究竟是怎么个结果……”语声渐渐淡下去,却又一笑:“路是我自己选的,无论如何我都是要走下去的。只求先生能让我在这世间多停留那么些日子,这也算不得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吧?”
白暮听到这番言语,不由淡淡瞥过去一眼,只见梦儿面上笑容虽含着自嘲,却似多了几分灵动,倒隐约让人想起幻境中的情景。
“既然你已下了决心,我也不拦你。”白暮又垂下眼眸,声音清冷,“只不过,你现在该明白有些事情的后果,是不是天理难容,你心里该有计较。”
梦儿本仍在微笑,听了这话,不由怔了一瞬。片刻后,却又笑了,好似想要说些什么,但细瞧白暮一副了然镇定神色,便只是抿唇不语。
白暮袖袍一挥,梦儿便消失在了原地。
他默然叹了口气。
早已定下来的事情,不需任何人哪怕是怀着善意的插手帮助,可以算是冷漠的拒绝,也可能是不愿将旁人卷入纷扰之中。
罢了。既然如此,也只能任她去了。
白暮面上的表情逐渐淡下来,心中却仍微微苦笑。或许从他接任有求居主人的那一日开始,他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涉入了这尘世太多,过去不愿忧虑、不想介入的人间俗务,竟也慢慢入了心。
心一动,仿佛一切便不同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风锦和炳炎悄悄推门进来。
白暮正缓缓思量,头上忽然重了些。转眼望去,风锦静静微笑着,一只手轻轻抚着他的头发。
那样的神情和动作,竟是安慰,一如许多年前,他还是在雪中惊惶奔逃的幼狐时,阙纥也是这样微笑着站在他身前,为他抹去所有担忧和疑惑。
他讶然。
对方却神色不改,嘴唇轻微动了动,却换了一副调笑的口气:“一直不停在人间轮回历练、体会七情六欲的是我才对吧,怎么你反而却看不开了呢?”
白暮微微敛了神色,忽然展颜一笑。
这个人间如此之大,世人各有其悲欢喜乐。他保护不了所有人,而且,在某些人的眼中,他才是需要保护的人。
从未有过的莫名认知在胸中蔓延开,仿佛冲散了许久以来郁结的块垒,温暖而轻松。
他起身推开窗户看向天际。方才还明亮的太阳已西斜许多,透出暖橙色光晕,而这样安静的夕阳下,已有袅然炊烟缓缓散在风中。
山下巷口人声纷杂,却无一相识。
白暮微微仰起头,墨色双眸清清静静的映着斜阳浓烈光彩,忽然勾起嘴角。
既然梦儿已决定不需自己的忧虑和帮助,没有足够的灵力,她也会另寻法子追去京城,自己又何必指点挂念。
至于决定要一路走下去……天下之大,无处不可安身,既已身死,哪里就畏惧什么达官权贵了。
一念之差,豁然开朗。
风锦清俊的面容上无丝毫笑意,却掩不去眼底那抹终于安心的温煦之感。
他无声笑了笑,回望白暮,正对上他的目光。
风起,轻拢鬓发时便错开了相交的视线。
中秋。
天色刚刚大亮,兴许也就是卯时前后,崔府的门便被叩响。
京中天气热,虽已到了八月桂花飘香的时节,却仍不显寒凉。新上任的驸马爷仅披了件单衣便准备出门,却见住在外院的门卫已启了门,不知再与外面来人说些什么。
清晨薄雾之中,门外正立着位身姿娉婷的白衣年轻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八年华。
淡淡的阳光透过雾气洒在她乌黑的长发上,发髻间样式朴素的银簪子反射出一点晶亮的微光。而她秀丽清瘦的面容却仿佛雾气一般黯淡,深茶色的双瞳也暗沉沉的毫无光泽。
崔驸马默默凝视许久,依稀在她低颦的眉目间找到几缕熟悉的痕迹,心头不由一惊,不着痕迹的向她脚边瞥去一眼。
或许是因为光线的缘故,地上她的影子很淡很模糊。
“梦儿?”他便不是喜怒外露的性子,此时也觉自己声音有些失常。
不过两三年的工夫,当初那娇俏清丽的女孩子,怎的变成了如今这个模样?微微发愣之际,梦儿却抬起了头,声音不复往日清亮,反而染了薄薄的哀愁:“崔哥哥,医谷没了,我爹他……”她没再说后半句话,可旁边的人却猜的分明。
崔恒不觉紧紧抿住嘴唇。那慈祥睿智的老爷子,竟如此突然的撒手人寰,偏又剩下这十七八岁的女孩独自过活。当真是前途堪忧。
但是他现在……
似乎看出崔恒的顾虑,梦儿浅浅弯起嘴角勾起抹若有似无的笑:“崔哥哥不必担忧,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忽又轻叹:“我此时也只是想进京,也只是想来寻个依靠……我,早已知道了哥哥娶妻,荣升驸马的事了……”
崔恒身形微顿,又想起当日当年的诺言。
“待到你及笄,到时,我定然八抬大轿来娶你。”
终是负了她了……
梦儿随着崔恒进门,便见楼阁轩昂,气势巍峨,倒是大富大贵人家的气派,只是尊贵有余、气度略亏。一路走进去,所见亭阁、假山花木皆是如此气韵,她暗暗皱眉。
崔恒一向喜欢的是虚怀若谷的君子之风,可崔府却是如此锋芒毕露的设计。
想到崔恒如今已是驸马,府中设计莫不是为了迎合那公主的喜好?
正在思量间,却由下人引着向左侧一转,迎面是一道精致垂花门,内里便是女眷们起居生活之处。
内院东北角上一处花木掩映之地甚是幽静,旁边一间二层阁子构架古朴、窗口位置皆用挡板封住,而往上看,将至晌午的晴暖阳光洒在琉璃瓦上,折出斑驳雀跃光影,愈发显得此地有种遗世独立的味道。
崔恒带她在那房门前站定。
“梦儿,这屋子原是我母亲住的,自她去世之后就一直空置着,你就先住这里吧。”
最终,梦儿以崔恒远房表妹的身份留在了崔府。
崔恒原本也有事情要做,也没停留便出府去了。梦儿还未来得及拾掇好自己,崔恒才刚刚离开,她就收到了公主府的帖子,请她过府一叙。
帖子自然是冲着梦儿来的,现在崔府上下就崔恒一根独苗,要不然当初也不会非要把崔恒接回京城继承家主之位。
公主府在下了帖子之后,特意按着约好的时间派了宽敞马车来接。
刚下马车,便碰上了刚从商铺回来的崔恒。
两人俱是一愣。
崔恒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色。
从府门到内院路程并不长,可在不少人眼中反倒显得漫长了许多。
两人各怀心思,好容易听到了内院一声软绵绵的娇笑:“驸马今儿怎么来了!”顿了顿,声音却淡了几分:“还有梦儿妹妹,可真让本宫好等!”前一句话像是娇嗔,后面又仿佛埋怨。
梦儿不禁暗觉好笑,面容上却丝毫不显,依旧笑颜如花,跟着崔恒行礼。
她本不愿来,可想来公主也总有法子逼迫于人,又何必待到那时再仿佛露怯。更何况……她不露痕迹地瞥向崔恒低垂的淡淡眉眼。
该来的总会来,既然自己选择了走这条路,便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
公主语调甜软媚,时不时对着崔恒嘘寒问暖,又不忘殷勤待客,做足了好客主人的架势,却在众人未曾留意之时隐隐勾起阴冷笑容。
三人各有心思,因而这一顿饭吃得并不尽兴。
公主无心让崔恒侍寝,用完晚膳也就各自散了。
坐在回崔府的马车上,二人也是相对无言。
然而就在梦儿来京城不到半月,京城连出了两桩命案。
前街上的乞丐和更夫张伍横尸街头,都是被开膛破肚,心给挖走了,脏腑淌了一地。
二人俱是面部扭曲,双眼圆睁,眼角都快裂开了,竟像是活着的时候生生把心挖走的。
京城一时人心惶惶,不少人都在议论,说是妖物作祟。
关于妖怪吃人心的传言沸沸扬扬,家家闭门塞户,更有不少有钱的人家请了道士来作法驱鬼,也不知有没有效。
崔恒告诫梦儿没事不要离开崔府,而公主府那边则也是请了道行高深的道士作法,又是符咒又是辟邪灵器的。
不过似乎并没有用,没过两天,又出事了。
这次死的是公主府的丫鬟,豆蔻年华的姑娘死在自己床上,早上同房间的丫鬟醒来瞧见那一幕惨状,竟直接吓得疯了。
圆滚滚的城门吏带着衙役们自然又是白跑一趟,案子直接转交刑部了。
崔恒一从公主府回来就直奔内院梦儿的房间,可当他到了门口,却怎么也下不了手敲门。
他叫住住在耳房的丫鬟。
“你家姑娘呢?”
那丫鬟垂着头,恭敬地答:“姑娘昨夜失眠,现在还睡着。”
良久,那丫鬟抬起头,却发现问话的人早已经离开了。
崔恒回了书房。
那是整个崔府除梦儿的房间外,唯一一处清幽雅致的地方了。
推开门,入目是低调的奢华,书桌上放了一盆火红的醉心花。崔恒就坐在书桌前,用手轻轻抚摸着花茎。
他皱着眉,轻声叹息:“为什么要杀人?杀了人,你就回不了头了……”
食心命案一直没有线索,渐渐成了悬案。而就在不久前,某些个皇亲府中也都相继有人被挖心。
还记得清晨巷口那老妪的絮絮念叨着,“莫不是皇家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让妖怪来索命来了!”
其实,大凡从这些无所事事的婆子媳妇口中说出来的家长里短,通常都经了无数次的夸张扭曲,根本做不得数。可偏偏这次,竟让她猜了个七八分准。
药谷的覆灭的确不是意外。
那日若不是公主告诉崔恒药谷被灭、无一幸免,他也不会那么快就答应迎娶公主。
那天在门口看见梦儿时的确是把崔恒惊着了。
他原本是要去查商铺账目的,却临时改了主意,派了心腹去查药谷覆灭的事。
带回来的结果,当然是人神共愤的。
为了能让他娶公主,竟然屠杀药谷众人,这还不算天理难容?
不过起初梦儿似乎并不知道,大概是之前的晚宴让她看出了什么吧……
从公主府开始,整个京城的皇亲府上都出了人命,就连皇宫也不曾幸免。
崔恒看着面前的醉心花摇摇头。
皇宫哪里是那么好进的。
即使有了皇族血脉做抵抗,这一来一去还是免不了被龙气伤着,梦儿这一觉,估计到晚上都不会醒来吧……
犯下这种罪孽,回了地府只怕是难逃谴责。
崔恒摘下一瓣醉心花,搁在鼻翼下轻轻嗅着,一股淡淡的酒香吸入,忆起当年在药谷内梦儿说过的话来:
“这花是醉心花,加在药里,少放一钱是补,多放一钱,就是毒。
“醉心花起名的缘由,不仅仅是因为它香味似酒香,更多的是因为服用醉心花而死的人,死后拿出心脏,会发现心脏通红,就跟喝多了酒醉了的人脸一样……所以得名。
“中了醉心花毒的人,只要一睡觉就会做噩梦,人平日里最害怕什么,做梦就会梦到什么。所以,这毒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缠梦……”
缠梦……
梦儿,黄泉路那么长,那么冷,不如我陪着你一起走吧。
崔恒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那花瓣,随手把它丢在壶里泡茶喝了。
公主这几天有些精神恍惚。
崔恒给她请安的时候,看见她眼底一片青黑色。
昨日在宫宴上,竟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宫里派了太医给公主瞧身体,也没瞧出个一二三来,只是开了安神的药让她能睡得好些。
崔恒眼里划过一丝讥讽。
公主身上毒的虽不是他下的,可他却能猜到几分缘由。
因为他这些天其实也没睡好。
缠梦不是徒有其名的,想来公主中了缠梦之毒,夜夜都会梦到冤魂索命吧……
亦或是,梦到自己变成了那药谷中的冤死之人?
太医开的安神药治标不治本,也就刚刚服药那会儿能起点作用。等药效散了,该做的梦还是要做。
但这毒对于崔恒,却是安之若素,甘之如饴。
灰飞烟灭,永远消失在世间,最坏的结果不过如此,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多数中了缠梦的人,其实都是死于心悸。世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精神上的折磨。
公主猝死在梦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梦儿轻飘飘的站在墙头看着公主府一片混乱,淡漠了一晚上的面容忽然浮起抹飘渺的笑,也看不分明究竟是喜悦还是自嘲。一转身,就看见崔恒也身形飘忽的站在她面前。
“你——”梦儿瞪着眼睛,嘴长了半天就蹦出来一个字。
崔恒轻轻笑了笑,没说话。
梦儿缓过神来,惊慌失措。
“你……都知道了?”
她咬着嘴唇错开崔恒的目光,投降花瓣纷然飘零的桂树,双拳紧握,藏于袖中。
下一刻,纤细的手指已让人握在手中。抬头却见崔恒笑意更浓。
“黄泉路漫漫修远,凄凉冷寂,你怎舍得让我百年之后一个人走?”
他声音低低的在耳边响起,近在咫尺的气息仿佛撩起几丝鬓发。
“既然你不愿来带我走,那我就只好舔着脸来寻你了。”
梦儿依旧木木的站着。崔恒无奈地将她拥入怀中,下巴枕着她的头顶。
“接下来我们去哪儿?是浪迹天涯,还是去地府自首?”
梦儿眨眨眼,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她推开崔恒。
“你疯了!”她大喊,“轻生是要下地狱的!”②
崔恒抬手捧起她的脸,嘴角依旧噙着和煦的笑意,“虽然他们现在看不到我们,也听不到我们说话,可你也不用说得这么大声吧?
“我可是想好了,若是浪迹天涯也就罢了,若是要去地府自首,那我岂不是很难见到你?既然要下地狱,那我们不如一起……”
崔恒抬头看着天边将要升起的太阳,再次牵起梦儿的手,调笑的语气一如当年在药谷之中。
“死都死了,难道还能再还阳回去么?太阳就快升起来了,你今天身上可没带那块千年紫砂,再不考虑好去哪里,我们可就要一起灰飞烟灭了……”
注释:
①醉心花,在此为杜撰出来的花种。不过醉心花确实存在,度娘上说是曼陀罗的又一名称。
②对于轻生者下地狱这事,是以前不知道在哪里看到的记载,反正轻生是很大的罪孽,轻生者要下最残酷的阿鼻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