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德”为“风”值千金】范仲淹任浙江桐庐地方官的时候，在钓台为归隐不仕的汉光武帝刘秀的朋友严光（严于陵）建造祠堂。范仲淹亲自为这件事写了《严子陵祠堂记》，他极力推崇汉光武帝的伟大和严子陵的高风。用字不过200字。文章的歌词是：“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德，山高水长。”文章写好之后，范仲淹拿去求教于李泰伯。李泰伯读过后，赞叹不已，恭恭敬敬地起身说：“先生这篇文章一公开，肯定要名振天下。不过我大胆地想为您换一个字，来促成您这一盛举。”范仲淹听完，和颜悦色地握着李泰伯的手连声求教。李泰伯说：“云山江水这样的语句，内容是博大的，但只用一个‘德’字来接应，词义非常的单薄，并且让人有局促的感觉，缺乏气势，我想把它换成‘风’字，如何？”范仲淹凝神地听后，不禁连连点头，激动得几乎要向李泰伯下跪了。后来，南宋岳珂评赞这件事，说：“范仲淹以干金来求《严子陵祠堂记》的一字之改，李泰伯改得好，这个字真值千金呵！”■／南宋·洪迈《容斋随笔》卷五：范文正公守桐庐，始于钓台建严先生祠堂，自为记，用“屯”之初九，。蛊”之上九，极论汉光武之大，先生之高，才二百字。其歌词云：“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德，山高水长。”既成，以示南丰李泰伯。泰伯读之，三叹味不已，起而言曰：“公之文一出，必将名世，某妄意辄易一子，以成盛美。”公瞿然握手叩之。答曰：“云山江水之语，于义甚大，于词甚薄，而‘德’字承之，乃似越趋（意思是“局促’），拟换作‘风’字，如何？。公凝坐颔首，殆欲下拜！■／南宋·岳珂《桯（tTng）史》：范文正公以千金求《严子陵祠堂记》一字之易，此字（指泰伯所改的‘风’字）真值千金矣。
【多了一个“有”字】苏州著名园林狮子林里有个“真趣亭”，亭上有一块乾隆亲笔题的匾。关于这块题匾，有一段趣闻。据说，当年乾隆下江南，曾到过狮子林，林内假山林立，断断续续，曲折清幽，自然成趣。乾隆看了之后，十分高兴，应邀为亭子题匾，写下了。真有趣”3个字。当时登科状元黄熙正好站在他旁边接驾，看到了皇帝的御笔，总觉得这3个字太俗，有伤大雅，不符合皇帝的气度，但又难以启口直说，后来，他想出了一个主意，伏地奏道：“臣见圣上御笔，笔力如同铁画银钩，字势赛过龙飞凤舞，尤其其中这个‘有’字，体势超凡，写得特别好，臣冒昧上陈，斗胆乞求圣上就把这个‘有’字赐与微臣。”话刚讲完，乾隆是个聪明人，他立刻明白黄熙的弦外之意，于是顺水推舟：“好，就照卿所奏，题匾改为‘真趣’二字。这个‘有’字嘛，就赏给你吧：”为了保存自己的尊严，乾隆说完，特意又在旁边附上一行小字：“御赐黄熙有。”■／参摘《新民晚报》1992年9月15日《雅与俗》
【避免陈词滥调】契诃夫劝告他妹妹的女友谢普金娜一库彼尔尼克说，写作要避免使用“现成的字眼和老套头的句子”，例如“山岭轮廓美妙”，“夜静悄悄地降在大地上”等。每逢在她的诗里遇到“小鸟。、“小屋”、“小花”等带“小”的词，契诃夫说，他就受不了。有一次，他戏谑地吓唬她说：如果再让他看到这些陈词滥调，“我就把你嫁给叶一夫”。叶一夫是她不相识的面貌丑陋的新闻记者。■／事见〔俄〕达·尔·谢普金娜·库彼尔尼克《安·巴·契诃夫》，《回忆契诃夫》（人民文学出版社）
【高尔基谈“笔误”】高尔基晚年对青年们谈自己初学写作中的问题时说，在描写景物时，不能为了追求美而忽视了正确性。他举例说，“一个醉汉倚着路灯的柱子，微笑地望着自己的影子，影子正在颤动”，——其实我所描写的夜是一个寂静的月夜，在这样的夜里是不点路灯的，假如当时既没有风，而月光又是不动的，那么影子是不会颤动的。这种“笔误”和“失言”几乎在我的每一篇小说里都可以遇到，而我也为此严厉地责备过自己。■／摘自〔苏〕高尔基《论文学·谈谈我怎样学习写作》
【要斟酌每一个字眼】苏联作家波列伏依说，作家应当经常地对自己作品的语言下功夫，经常琢磨它和改善它，并不懈地丰富和充实自己的语汇。高尔基在给他的一封信中指出：作家应该仔细斟酌每一个字眼，每一个形容词，每一个隐喻和作品中的每一个形象。然后引用他的特写提出几点意见：“你写（无家可归的人）‘过夜地方是一个石头的脑壳子’，这种描写法不好，因为不明确。提起‘脑壳子’就使人想起是个球的形状，虽然还不完全像个球。其实，你所说的‘脑壳子’是指它的一个部分：脑壳顶，是指一个窟窿的顶上。这点就使作为读者的我不会从外面而是从里面来看它了。懂吗？‘小灯泡像狗的黄色眼睛一样，晦暗地滤过黄浊的空气’。‘滤过’总是或快或慢地透过什么东西，而‘晦暗地’滤过，这是谁也不能理解的。小灯泡怎么能够滤过，也就是怎么让自己透过空气呢？”高尔基接着总结似地说：“所有这一些都不是小事和细节，而是一种技术。正像镟工对于木料和金属一样，文学家应当很好地了解自己的材料——语言、词汇，否则就没有能力表现出自己的体验，自己的感受和思想，就一定不可能创造图景、性格等等。”■／事见〔苏〕安东；诺夫等《论短篇小说的写作》
【肯尼迪改总统就职演说一字】1961年1月20日，肯尼迪宣誓就任美国第35任总统。他的就职演说被公认是美国历史上最精彩的总统就职演说之一。其中有几十句精辟的句子被后人经0常使用。他最著名的那句话原来是：“不要问你的国家愿为你做些什么；而要问你自己愿为你的国家做些什么。”在最后一刻，他才把讲稿中的“愿”字改为“能”字，因为这样更能引起听众的深思。■／摘自《最后一刻》，《读者文摘》1987年第1期
【早梅“数枝”改“一枝”】郑谷在袁州的时候，有一次齐己带着自己的诗稿去向他求教。齐己诗稿中有一首《早梅》诗，其中有“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两句，郑谷看了之后提出了意见，说：“‘数枝’还不足以表现早的题意，我看不如改‘一枝’，‘一枝’才突出早梅的题意。”齐己听了之后，佩服得五体投地。从此，文坛上的人都称赞郑谷是一字之师。■／宋·陶岳《五代史补·齐己》：郑谷在袁州，齐己携诗诣之。有早梅诗云：“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谷曰：“数枝非早也，未若一枝。”齐己不觉下拜。自是士林以谷为一字师。
【措词不宜重复】元代著名诗人萨都刺《送浚天渊入朝诗》里面有这么两句：“地湿厌闻天竺雨，月明来听景阳钟”，脍炙人口，十分有名；但是山东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头子却瞧不上它，讲：“这两句措词还可以，但‘闻’字和‘听’字是近义词，文义有重复。”旁边听的人有点不高兴，觉得这老头太狂妄，竟敢批评名人，就问他：“你以为应当换什么宇才好呢？”老头答：“不如改成‘地湿厌看天竺雨。”问的人一听，哑然失笑，认为老头是杜撰，太不自量，于是说：“这不是太俗了吗？这么改，你有什么出处，有何依据呢？”只见老头捻捻自己胡须，不紧不慢地说：“你们知道吗，唐诗里就有‘林下老僧来看雨’的诗句，老朽不过借用罢了！”这件事让萨都刺本人知道了，他一则自愧，一则佩服，就专门登门向老头求教，并且拜老头为“一字师”。■／明·黄溥《闲中今古录》一：元萨都剌送浚天渊入朝诗有“地湿厌闻天竺雨，月明来听景阳钟”之句，脍炙人口，惟山东有一叟鄙之，曰：“措词固善，但‘闻’字与‘听’字一合耳。”问当以何宇易之，叟曰：“‘看天竺雨’。”问其出处，叟曰：“唐人有‘林下老僧来看雨。，”遂拜为一字师。
【曾几与韩驹】南宋诗人曾吉甫，诗句清俊可喜，大诗人陆游曾跟他学过诗，虽然是个名人，却虚怀若谷。有一次，韩子苍读了他的《送汪内相赴临川》诗，认为诗中“白玉堂中曾草诏，水晶宫里近题诗”这两句文意过于平直，缺乏感情色彩，因此，他建议曾吉甫把“中”字改为“深。字，“里”字改为“冷”字，改成了“白玉堂深曾草诏，水晶宫冷近题诗”。每句只更动一个字，情与境都出来了。曾吉甫连连称是，欣然接受了他的意见，并因此而拜韩子苍为一字之师。■／宋·周紫芝《竹坡诗话》三：汪内相将临川，曾吉甫以诗送之。诗有“白玉堂中曾草诏，水晶宫里近题诗”之句，韩于苍改云：“白玉堂深曾革诏，水晶宫冷近题诗。”吉父闻之，以子苍为一字师。
【郭沫若的一字师】1942年，郭沫若的话剧《屈原》在重庆上演，第5幕有一场，婵娟有这么几句台词：“宋玉，我特别的恨你。你辜负了先生的教训，你是没有骨气的文人！”演出以后，郭沫若到后台与婵娟的演员张瑞芳说起了这几句，觉得不够味，这时，扮演钓者的张逸生正在旁边化妆，插嘴道：”你是’不如改成‘你这’。‘你这没有骨气的文人！’那就够味了。”这话启发了郭沫若，他连连点头称是，说：“这一字改得真恰当。”不久，郭沫若写了一篇题为《一字之师》的文章，分析这个字的用法：“你是什么……”只是简单的叙述语，没有更多的含义，有时或许会是“不是”，“你这什么……”便是坚决的判断，而且还显得含有被省略的附带语，比如说：“你这没有骨气的文人！”这下面是省略得有“你真该死：”或‘你真不是东西！”或“你真是禽兽：”之类的极度强烈的语句。■／摘自马光复、成志伟《中外作家轶事·一字之改》
§§§第六节 作家应重视语言
【福楼拜的文字功夫】福楼拜在文字上的推敲也成了有趣的逸事。他的友人法亨说：“他常常花上8天功夫，不懈地工作，结果只写出一页。”高曼维尔夫人说：“在他能够朗诵刚刚写成的文句时，他是很快乐的。……我常常默不作声地看他异常费力地写着一词一句……突然，他念念有词的声音开始上扬，终至于叫喊起来：原来他找到了所寻索的词句，于是把它反复地念出来。这时候他就要离开原处，大踏步在室内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口里贯连文句，露出满意的样子。”1846年，福楼拜在给露意丝·克里的信上写道：“有些晚上，文句在我脑中像罗马皇帝的辇车一样辗过去，我就被它们的振动和轰响的声音惊醒……”即使在游泳的时候，我也不由自主地斟酌着字句。”“有些句子在我脑中黏着，像是乐章似地跟着我，令人又是痛苦又是喜爱它们。”又说：“转折的地方，只有8行……却费了我3天。”■／摘自〔苏〕季莫菲耶夫《文学原理》
【福楼拜批评梅里美】梅里美是与福楼拜同时代的浪漫主义作家，屠格涅夫对他不仅熟识，而且崇敬，毫无不同流派上的偏见。当他有机会与福楼拜交谈的时候，就要求福楼拜解释：为什么说梅里美是坏作家？福楼拜随手拿起梅里美的一本诗集，认真地翻阅起来，在每一行上停下来，对一个连接词加以讥讽，还对陈腐的表达法，不调和的音调，同一词音的重复，没有落在诗行未了的“句尾”，以及不正确的标点，一一表示他的不满。福楼拜对文体如此讲究，看得如此清楚——站在一旁的左拉说：这使“屠格涅夫瞠目以视，迷惑地说：‘没有任何一个作家在任何语言上能有这样精微的辨识力。”■／参摘〔苏〕季莫菲耶夫《文学原理》
【契诃夫学习口头语言】契诃夫乘马车旅行时，同车的旅客闲聊中说了一句很生动的话，当即引起了他的兴趣。他要把这句妙语记录下来，于是把他专门用来记载素材的笔记本拿出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随身带的自来水笔找不到了。正在为难的时候，他突然灵机一动，取出火柴盒，把一根火柴划着，随后又把它吹灭，利用火柴杆上烧焦的余炭，把那句生动的口头语言，记录在自己的笔记本上。■／事见习生《用火柴棍记笔记》，《文学知识》1982年第3期
【杰克·伦敦向古人学习语言】杰克·伦敦出身很苦，幼年在码头上叫卖报纸，在罐头厂做童工。他17岁在远洋船上当水手时，非常好学，刻苦练习写作。为了学习文学和语言，他借助词典，专心研读莎士比亚、歌德和巴尔扎克的作品，把书中的生动词语、名言佳句抄录在纸片上，挂在他卧室的橱柜上、衣架上、床帐上、窗帘上、镜子上，乃至晒衣绳子上，以便随时随地都能记诵。每逢外出时，他衣袋里的纸片也塞得鼓鼓囊囊。不管是会见亲朋，是参加音乐会，还是到公园散步，他都喃喃低吟。经过这样长期的苦学，当他写作时，他所需要的词语便源源不断地涌上他的笔端。■／事见张秉德《杰克·伦敦的创作生涯》，《课外学习》1983年第4期
【高尔基谈描写的困难】高尔基认为要把人物和景物描绘得“婀娜多姿”和生动，是很困难的。他说，有一次我需要用几句话来描写俄国中部一个小县城的外观。我选择好词句并用下面的形式把它们排列出来以前，我大概坐了3个钟头：“一片起伏不平的原野，上面交叉纵横着一条条灰色的大路；五光十色的奥古洛夫镇在它的中央，宛如放在一只大而多皱的手掌上的一件珍奇的玩物。”（这是他中篇小说《奥古洛夫镇》的第一段）我觉得我写得很好，但是当小说印出来的时候，我才看出我制作了一件像五彩的蜜糖饼干或玲珑精致的糖果盒之类的东西。■／参摘〔苏〕高尔基《论文学·谈谈我怎样学习写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