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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会生你这么个儿子，生块叉烧好过生你啊！”
“妈，您别说了，我是你儿子没错，可是你有没有替我想一想，我不是一块木头，我有我的思想，都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能让我自己选择以后要走的路吗？”
“你长大了！长翅膀了，晓得飞啦！”
“妈，我爱你，真的爱你！可您想过没有，我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还有理由呢！”
“您知道吗？外面的人怎么说你的，你不是不清楚，只是装作不在乎。可是我在意，我想要保护你——”
“你保护我？你怎么保护？如果你出事了，你用什么保护我？再说你做流氓就可以保护我吗？要不要等你进了监狱，让你妈也陪你进去，你确定那里会比这里更安全吗？”
“妈——”
“我真的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嘴长在别人哪里；你还小，你不懂，你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
“不！你不在乎我在乎，我受够了。”这句话林少龙是斩钉截铁般说出来，他从来都未曾大声顶撞过母亲，让阿娇楞在当场。
儿子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虽然读得书小，但并不代表她笨。
阿娇的想法想当然地肯定自己是为了儿子好，她要好好管教斥责一番，怎么也不能让儿子继续往黑路上走，可阿娇万万没想到，儿子竟在这个时候顶撞她，还让她无话可说！
当然，阿娇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的激动。一进门，拉着儿子说不到了两句话，语气就越来越重，尽是冷嘲热讽之能事，而她头脑是非常的清醒，但根本控制不住那种歇斯底里的情绪。要知道眼前的可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并不是平时里要对付的三姑六婆，八卦邻里，因此清醒的意识里还多少有些后悔，也意识到自己平时对儿女的关心好像还缺了点什么？
阿娇无力地看着眼前感觉多少有点陌生的儿子，无助地回头寻找一直默不作声的林波，她感觉自己身体里的什么东西像要快被抽空了去。
“少龙，你怎么可以用这样的语气跟你妈说话？”林波犹豫了一下，还是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不用你管——”
林少龙基本上是用吼来说回答，说完自己也呆在当场，脑子里是一片空白，他没有发觉他的父亲脸上阴沉得可怕，眼睛里还闪过那么一丝若有若无的寒冷。
这时候林波的表情瞬息万变，可用精彩来形容，但没有人有这个心情去欣赏。
“弟弟——”林凤儿出声制止。
“你说什么？你长大了，你爸管不了你了吗？”阿娇恼羞成怒。
“妈——”林少龙回过味来，又激动地道：“难道我说错了吗？”
转而满面委屈地对林波说道：“爸，我知道你在外面赚钱养家很辛苦，但你有没有为我们设想一下，我们的生活是怎么过的？那是在外面的闲言闲语中过来的，你可知道他们说什么吗？”
阿娇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要阻止儿子说下去，可林波制止了她的举动。
“……爸，其实我的要求并不高，我只想您有时间陪下我和姐姐，也只想您在娇妈无助的时候能安慰她，给妈妈安全感。可您每年只回来短短的时间，然后什么也不理、什么也不知道就走了，难道这个家对你来说只是一间旅馆吗？”
林少龙的话说完了，让林波夫妇没想到的，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林少龙一转身，竟然推开了门，跑了出去。
“少龙！”林凤儿是第一个反应过来，追了出去。
紧接着林波也出去了，临出去时他还不忘安慰阿娇，让阿娇在家里等他带儿子回来。
第一个回来的是林凤儿，她追了一会便失去了林少龙的踪影，反倒让林波找到了她，让她先回家，保证尽量带林少龙回来。
夜灯下，行人稀少。
林波其实也没办法，只不过想让林凤儿安心而已。
如果林少龙真要躲藏起来，这种时候，这样环境，可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可以找得到的；但既然已经出来了，总不可能就这样回去吧！也没办法交代。
儿子毕竟是儿子，林波莫名地叹了口气，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一直走下去。
完全没有底气的林波走在灯光掩影的街道上，心里面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不紧不慢地走着，双手插在裤袋里，就这样面无表情地走着，忽然发觉远处有个人坐在路边。
——林少龙！
走到近前，林波静静地站定，看着双手抱住头的林少龙不说话。
良久，林波才道：“在等我吗？”
林少龙没有说话也不否认，他本来就是在等林波，所以才坐在路沿，除了眼盲的都可以看得出来。林少龙是爱自己父亲的，这毫无疑问，经今晚饭店外的事故，他潜意识里认定只有父亲才能理解和支持自己，很想好好地和父亲开心见诚地交谈沟通一下，但心里又不能一下子去原谅父亲，在这种奇怪的心理下他选择了此时的行为。
可当一切如他所愿，父亲按他的剧本出现在眼前，却踌躇不定。此刻他很想无条件地去信任父亲，并向父亲道歉，取得谅解，可不知怎么的，两父子之间像有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隔阂存在，面对父亲竟有无所适从的感觉，总觉得面前的父亲既熟悉又变得有些陌生。
这时候林少龙的感觉很奇怪，他由始至终都没抬头看过林波一眼。
良久，才又听得林波说道：“你是不是在怪你父亲？”
林波的话问得奇怪，林少龙无奈地摇摇头。
“其实每一个人下意识里都比较自我，都在做他认为对的事情，都不可能按照别人的想法去生活，我也不例外，而对与不对并不是自己说了算，因亦要付相应的责任。
所以我来并不是要劝你怎么样，因为做父亲我知道我是不合格的，我不想要求你什么，只想说说我的看法或建议，希望对你以后的路会有所帮助。”
林少龙忍不住抬头看着父亲，林波说的什么话？似乎超出了他的了解，起码暂时不能理解吧！
林波若有所思般看着远方说道：“少龙，你自己的路你该自己选择，我是不会阻止你的，只不过你最好能用脑子思考一下，这条路是否真的适合你，是不是就是你要的理想生活方式，因为有些决定将影响到你的一生，好可能从此没法回头，就像你现在准备走的这条路，很可能就是一条——不归路。”
“听听我的建议，或许你该去找一些以前走这条路的老人，你不用去请教，只需要冷眼旁观，看看他们的现状，那可能是你以后的模样。”
林波略犹豫了一下：“——这样吧！明天上午你和学校请个假，让我带你到处去走一走。——好吗”
林波看着默不作声的林少龙，又想了想道：“我现在不勉强你回家，想清楚了早点回去，不要让你妈难过。”
这话说完林波转过身去，走了。
林波自己不觉得怎么样，但林少龙感觉父亲就象如释重负一般，卸下了什么东西？直到林波在视线中消失，林少龙还未回神过来。
“咳——”
咳嗽声突然响起，林少龙吓了一跳，一下听不清声音从那个方向传来，四下张望，才见身后的一束绿化带里，阴影之中走了一个人出来。
看清楚是谁，林少龙不由得紧张起来，下意识想逃跑，但看对方只有一个人，又不像带有恶意，于是故作镇定道：“阿猛，你想怎么样？”
“你父亲的说话我全听了。”阿猛一边走过来一边说：“他说得不错，趁你陷入不深，还是趁早离开的好。”
“你不要再过来。”林少龙向后退，与对方保持距离，说真的他打心里有点怕阿猛，其实论打架，阿猛未必是他的对手，但这种怕与打架无关：“我不明白你什么意思？”
阿猛笑了，林少龙好久都未见过阿猛笑得这么亲切，小时候阿猛笑的就是这个样子，林少龙恍惚回到了童年。
“我整个下午到现在一直就在那个地方呆着。”阿猛坐落路沿，看着天上的月亮在笑，笑得有点不是味道，说：“我不敢离开，不敢回家，我怕、怕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阿猛，你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少龙，你是不是怪我老是欺负你？可我也不想，从小到大，我把你看成是亲弟弟一样；我希望你不要走上我的老路，那是一条看不见明天的路。我只是想赶你走，让你害怕，让你知道出来混的后果，谁知适得其反，结果反而让你越陷越深。”
“阿猛——”
“少龙，不怕老实对你说。”阿猛语气一整：“你不要以为我是在博你同情，你以为你哪位带头大哥赢了吗？因为我大哥哭狗死了？你想得太天真啦！”
“难道不是吗？”
“当然，我也很天真。”阿猛叹了口气：“有些话我不能告诉你，那会害了你，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消息，消息仅供你参考，至于你信不信我不勉强你。”
“什么？”林少龙将信将疑，但信的成分多过疑，熟悉的阿猛回来了。
“有人要至我大哥和‘黑虎’于死地，这是阴谋，不是我大哥死就是‘黑虎死’，今天不死，迟早都要死，只是不幸我大哥先死；今天的事故，我俩人只不过是一条导火线，刚好背了这个黑锅。”
阿猛的说话让林少龙一时消化不了，阿猛继续道：“有人希望我们两帮人马出事，好从中取利，现在我大哥死了，你想你大哥‘黑虎’还会远吗？就算不用死，下场也不会好到那里去。”
“是谁？”
“别问，我不会说的，对你没好处。你还是趁早脱身吧！还来得及。”
“阿猛哥，你呢？”
小时候熟悉的称谓又回来了，阿猛温柔地一笑，眼里有点湿润，他别过头去不让林少龙看到，语调略显凄凉：“我已经回不去了，也才不希望你重走我的旧路。”
“阿猛哥，哪你怎么办？”林少龙担心地问。
“我打算离开环头去找我父亲，然后去找工作。”阿猛说着，站了起来，望着前方的双眼迷离，道：“我该走了，你自己珍重，希望后会有期。”
阿猛真的就这样走了，也不理会林少龙的道别，连转身看一眼都没有，那孤寂无助的背影给林少龙的心理造成了非常大的震撼，直到阿猛不见了，才一屁股又坐落路沿，久久不能平静。
这时摆在林少龙面前有两个抉择，一个听劝回去做个好孩子，虽然始终还会有麻烦，但总会有办法解决；另一个讲义气，去找“黑虎”把这个情况告诉他，好可能便脱不了身，将会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