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命望着硝烟四起的厨房,忍不住满头黑线。
指使几位养尊处优惯了的女人做饭,这真不是件人干的事。
辛小小与金跃倒也罢了,毕竟都是颇负盛名的美人,这世上也没有人舍得让她们来厨房这种地方。所谓君子远庖厨,美人伴君子,就更得远庖厨了。可是她们身边的丫头连粥都熬不好这算怎么回事?
阿命站在厨房的门外,其余四人皆是一副模样,灰头土脸得已经看不出谁是谁了。阿命一声叹息:“你们平时都擅长什么?”
其余四人皆是一愣,辛小小率先回过神来,道:“我会卧弹琵琶。”
金跃道:“我会弹琴唱曲儿。”
阿命扶了扶额,厨房里已是一片狼藉,要想再进去熬粥是不可能的了,可是这粥没了,她们拿什么布施?
难道让辛小小与金跃而人出去弹奏一曲?卧弹琵琶?一般人弹琵琶会躺着弹么?大庭广众之下,要是真的让辛小小这么做了,那荆还雪就不必回来了,唾沫淹死他也绰绰有余。
金跃虽然要好一点,可是弹琴唱曲什么的也终归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阿命不禁看向剩下的那两名丫鬟,那两人漆黑的脸上忽的咧开一线,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我们只会端茶倒水。”
阿命绝望了,自己更不行,她除了杀人还能干些什么呢?
阿命敲了敲脑袋,叹息道:“那就搬粮食出去吧,你们跟我来。”
四人还没听明白怎么回事,阿命就将四人领到了粮仓前,叹道:“你们都应该知道,因为某些原因,荆家名下所有的米铺都已经没有米了,别院所剩下的也不多。我本来以为可以熬成稀粥拖延两日,好歹能够等到荆还雪回来。可是现在综合各位的实力来看,这个方法是行不通的。所以就只能直接派米了,虽然搬起来有些辛苦,但是我知道各位对荆还雪深意重,这点困难不在话下,对么?”
四人愣了愣,因为阿命口中的情深意重,四人还是沉沉点头。
阿命张开双臂,“那就开始吧!”
秋后的天气不算热,也不算冷,但是在正午的时间搬起足有五十来斤的大米还是有些难受的,更何况她们四人平日里从来都未做过半点苦力活。
没错,是四人。因为阿命要守住门口盛粮食的大敦,看着四位娇滴滴的姑娘吃力的来回奔走着,阿命有些无奈,能者多劳,最沉重的担子往往要落到最有担当的人的肩上,而在阿命眼中,最沉重的担子无疑就是守住这些粮食。
因为周围已经聚集了整个弦州一半的百姓。
阿命回过头来,冷眼看着周围人头攒动的百姓,他们的目光已经彻底被阿命身前的大敦给吸引,完全没有将阿命放在眼里,那些人各自拿着麻袋,就要过来伸手抢夺。
“住手!都给我住手!”阿命忽的飞身而起,单足立在大敦边上,谁敢上前一步,对着就是一脚踹过去,不论轻重,不论死活,几招下来,倒下的足有七八人。
人群霎时一静,再也不敢无视这个手无寸兵的女子。可是因为腹中饥饿,人们的眼里的迟疑只停留了片刻,片刻之后,人群便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阿命叹了口气,她也只能坚守在大敦的边缘上,将不顾死活冲上来的人给踹下去。
可是那四名女子的动作实在太慢,看这形势,是等不到她们将这大敦填满了。
阿命忽的冷声喝道:“你们都安静,听我说一句!”
阿命扯开嗓子道:“由于前些时间发生的种种变故,以至于大家现在无物可食,甚至有的已经无室可居。对于这一切,荆家深感愧疚……”
阿命的话还没说到一半,就被一人高声打断:“不要听她胡说!”
阿命看向那人,那人身形精瘦,面白须长,一双眼睛小而尖利,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果然,那人接着说道:“荆家个个都是妖言惑众之人,她们在人前说得天花乱坠,背后谁又知道她们是何居心?十日前,荆家就声称名下米铺货空,可是既然货空,摆在各位面前的又是什么?显然是他们存粮多日,欲图恶意抬高粮价。可是现在民间都已知晓了荆家的野心,她们这才不得不以此换取大家的信任,好在公堂上有扳回一局的可能。众所周知,荆家为富不仁,欺骗良民不说,还对手无寸铁的百姓拳脚相加。加上他们欲图霍乱天下的狼子野心,大家能够相信她们的话么?”
人群轰然应道:“不能!”
那人点头道:“没错,任何争斗都会流血,而流血牺牲的往往都是我们老百姓,当今天子仁孝,天下太平,绝不能让任何人破坏我们的安宁!”
此人的话无疑引动了人们心中一根叫做保家卫国的弦,他们当即也不管什么米粮了,他们只想将这个妖言惑众的女人送到官府去!
阿命看着那名面白须长的男子,这人虽不是肖莽,但无疑扮演着和肖莽一样的角色。那就是在关键的时刻煽风点火,让百姓的激愤无限膨胀,然后等着坐观一出好戏便是。当然,偶尔也要推波助澜一下。
若是按照阿命以往的脾气,现在那人恐怕该成一具死尸了。可是现在,她必须冷静,因为这个时候,最重要的不是以武服众,而是要以德服人。
阿命一声冷笑,扬声道:“你们还要不要吃饭了?”
那些人一愣,瞬间高涨起来的激愤立时泄了大半,没错,他们现在真的很饿,可是在自身的存亡和家国的存亡比起来,自己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看出了那些人的犹疑,阿命继续道:“你们可以不吃饭,因为在场诸位都是壮年,就算捱也能捱几日。可是诸位有没有想过你们的双亲、你们的孩子、你们的妻子?”
众人之间弥漫的悲壮霎时间土崩瓦解,家国家国,没有了家,还谈什么国?一阵悲苦的盲音弥散开来,那是有些人忍不住哭泣却又极力压制的声音。
阿命望天,开口道:“老人何辜?妇孺何辜?你们要成全自己的忠义,也请为自己的家人想一想。更何况,荆家若是真有狼子野心,荆家少爷又何必亲自来到弦州,体察民情?若不是如此,现在也不会身陷牢狱。这些粮食已是别院中仅存的余粮了,荆少爷临走之时,仍旧放心不下各位,嘱咐我等务必将粮食派送到各位府上,相信现在有人已经收到我们送去的粮食了。”
据说昧着良心说话容易闪到舌头,可是阿命怎么不觉得呢?她说起荆还雪体察民情这四个字居然很是顺口,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良心中其实也这么觉得?
呵呵……她宁可相信自己没有良心这种东西!
不过这番话的效果似乎很不错,不然怎说人言可畏呢?此言一出,人群中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我似乎听说,最为穷困的蓬宅区炊烟又起了呢?”
“是么?”
“可不是,我也听说过,一开始还不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