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现在的荆还雪多么深情款款,不管他对她是真情还是假意,她与他之间,终究也不过是出戏而已。
她似乎很早前就对他说过,君令会的杀手,身上的每一处,都是用来杀人的,包括感情。
眼底的冷冽一闪而逝。荆还雪将她重新放到了铺满干草的石台上,便要准备离去。
“你还要走?”阿命眼里有挽留的意思,荆还雪却摇了摇头。
“还记得我们来安景那日的毒瘴吗?”
阿命神色一正,点了点头。
荆还雪继续道:“那日我们差点死在毒瘴之中,可是却被人救到了这里。救我们的人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或许可以理解。可是那日在温泉中下药显然不怀好意。”
阿命皱眉:“不怀好意?那为什么要救我们?”
荆还雪冷笑,眼底泛起一丝寒意:“救我们自然有非救不可的理由。”
阿命想了想,如果是血辞,这不太可能,血辞对荆还雪有意,不可能会在水里下媚药。可是媚药虽然会让人丧失理智,却不能伤及姓名,她与荆还雪苟且了,天底下能有谁会得利呢?
阿命思来想去,也没有得到一个有些说服力的结论。
有谁会乐意去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埋藏在暗处的钉子,保不准什么时候会刺伤脚底,所以还是尽快拔掉的好。”荆还雪寒声道。
阿命想了想,“你是说我们被人盯上了?”
荆还雪没有回答,拍了拍阿命的肩,柔声道:“你身上的伤口还没好,这周围我简单布置了一下,你好生歇着,我会尽快回来。”
阿命靠在倾斜的石台上,背后的干草阻挡了所有的潮湿,可是尽管如此,周围还是凉凉的,阿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荆还雪沉吟了一瞬,便利落地脱下了外袍,俯身将阿命整个裹住。直到确定阿命不会再受潮之后,才递给阿命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转身离去。
看着只身着单衣的荆还雪消失在黑暗中,阿命之前的柔弱完全消失不见,一把掀开了荆还雪的衣袍,端坐起来。
这是一片怪石嶙峋的石林,轻轻薄雾环绕其中,让坐落其间的小道连绵曲折,看不真切。
一路尾随着荆还雪淌过那条溪流,上岸便是这样一处所在。看着荆还雪迅捷的身法,阿命加快了脚步。
在一个转角处,阿命停了下来。
前方的荆还雪所在之地是整个石林最深处,周围笼罩的薄雾将他的身形没入其中,看起来有些模糊。
“少主。”一个男人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荆还雪的身前,漆黑的斗篷掩盖住他的容貌,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如同黑夜一般神秘莫测。
“血衣,你怎么了?”荆还雪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郑重。
荆还雪话音方落,那个如同黑夜一样的黑影脚下一个跄踉,便要顺势跌倒。荆还雪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那人的手臂,那人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少主……”血衣的声音里有着无法掩饰的虚弱,仿佛经历过一场天人般的战斗,他整个人都有一种虚脱的无力。
“怎么会这样?”荆还雪打量着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血衣,难以置信地喃喃:“不是让你走一趟么?发生什么事了?”
血衣忍不住轻咳起来,点点血沫自他的嘴角喷出,似乎忍受着剧烈的痛楚,血衣咬牙道:“是血瞳。”
荆还雪的手不自觉的一松。
“血瞳他背叛了少主,也背叛了鬼云教。”血衣捂住胸口,恨恨道:“我们离开弦州的时候,血瞳并没有按照少主所说,回到教中,而是直奔赤月峡,与皇帝汇合。我到的时候,劝他回去,他不但不听,反而与我大打出手,出手竟丝毫不念旧情。”
荆还雪仰头望着薄雾升腾,淡淡的雾气变幻莫测,就如同人心。
血瞳终究还是没能通过他的考验,终究还是背叛了。
自他接手鬼云教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血瞳不是一个甘于被掌握的人,血瞳与其他杀手不一样,他除了手段和武功,还有着别人没有甚至不敢有的野心,或者说是血性。
杀手如剑,如果这把剑有了自己的野心,想要吞噬自己的主人,那就必须舍弃。不管这把剑有多么锋利,也不管他是不是可造之材。
荆还雪眼底一冷,对于血瞳的背离已经不再有着任何惋惜。
血衣俯首,有些悲痛道:“还有血辞……少主,血辞也已经离开了总教,甚至与洛家的人为伍。少主……您是否考虑将他们重新召回?毕竟这是老主人的心血,血辞与血瞳都是老主人亲手培植的。只要您拿出老主人留下的忠义卷,他们感念老主人的恩德,定会回来的。”
听着血衣的话语,荆还雪眼里露出一丝失望。点了点头,荆还雪深吸一口气:“都走了么?好、好!”
“少主?”
荆还雪仰头望天,他错了么?
将不甘平凡的血瞳放在最平庸的位置,将重情重义的血辞放在最卑微的位置,为的,不过是磨砺他们的韧性。血瞳是大将之才,可是野心太大,急功近利。血辞重情义本无可厚非,可是情之一字本就是击溃一个人理智与冷醒的最佳武器。
荆还雪深吸一口气,可是他苦心孤诣铤而走险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背叛。他想要锻造的两个人都不谋而合地选择了背叛!
“罢了。”荆还雪叹息道:“要走的始终要走,留下来的才是值得挽留的。把这个拿着。”
荆还雪自怀中拿出一个药瓶,“你受了很严重的内伤,先把这个服下,等好些了自行回教中去,教中的神医会为你诊治的。”
血衣抬起脸来,有些受宠若惊,可是一想到荆还雪的吩咐,便立即摇了摇头:“不,血瞳和血辞都已经离开,少主身边已经没有了可用之人。现在这个时候,血衣若是离少主而去,和血瞳他们又有什么区别?”
荆还雪温和地笑了,“好了,你的忠心我已经知道了。被驴踢过的血衣,虽然不怎么聪明,但是忠心护主,此情可表。”
血衣有些赧然地低下头:“被驴踢已经是小时候的事了……”
荆还雪笑着挥了挥手:“去吧。”
血衣的身影是凭空消失的,就如同他在江湖上的名声一样,凭空出现又转瞬消失,行踪几乎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