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华龙
泛民俗是一种在现实生活中形成的带有一定传统民俗成分的社会文化事象，是在民俗发展进程中出现的特殊现象，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将其视为传统民俗的延伸和发展，而且它已经涉及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渗透到当今社会的各个层面，同时也深深地作用于人们的头脑、行为和实践。因此，对这一我们社会生活里新产生的民俗现象进行心理层面的研究，探讨其出现的必然因素和偶然因素，就显得十分必要。然而，支配以上这两个因素的，是人们的主导思想，只有在人的主观意志的支配下，泛民俗的产生才成为一种可能。
一、个人因素
心理作用是当今泛民俗出现过程中一个十分重要的催化剂。泛民俗现象的产生，在很大程度上离不开人们心理因素的驱使。这里所说的心理因素驱使并不是一般教科书里所说的民众共同心理的作用，而是一部分人或某一个人的心理因素占据了很大的地位，起着重要的驱使作用。最有典型意义的例子是，“文革”中江青为了改变当时人们千篇一律的服装款式和色彩，就下令设计了一种女式连衣裙，按照唐代服装的样子进行设计，而且美其名曰：革命的连衫裙，希望在妇女中间穿着。可是事与愿违，妇女并不买她的账，将这样的服装鄙之为“唐服”，根本无法流行开来，而只是在个别单位和个别妇女中间穿着，形成一道颇为滑稽的但又令人注目的街景。当然，这只是一个失败的例子。
而成功的例证，也以服装为例：前几年流行的用江南农村蓝印花布做成的女装，就很受女孩子的欢迎，流行了很长一段时间。更’远一点，全国曾经流行了用蜡染布做成的服装、帽子、裙子等。这些流行现象的出现，与人们的心理因素有着直接的关系，是个别群体共同爱好和审美情趣的一致所形成，其中不排除个别新潮人物的率先和示范作用。这样一来，是不是民俗产生的基本要素——民众心理这一论点就要改变了呢？其实不然。传统民俗的产生离不开人们共同心理的作用，这是一条多少年以来大家所总结出来的规律，事实也证实了这条规律是不容改变的；而在传统民俗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新的民俗就与传统民俗有了根本的变化，那就是泛民俗的产生很大程度上离开了一般民众的心理，带有浓厚的个人色彩，或者说，泛民俗的出现有着不少个人的主观因素涉及其中，它打破了传统民俗是因为民众心理使其必然的这一种历史说法，进而出现了一个全新的概念，那就是个人的某种心理因素而导致泛民俗的出现，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
如今，在市场经济的作用下，人们开始关注传统民俗的实用价值，有经济头脑的人试图用民俗中可以产生利润的那些部分来获得钱财，于是就有了各种各样新的民俗节日。有的是借用民间风俗的外壳，而加入了新的内容；也有的是创造一个新风尚的外壳，加入各式各样传统民俗的内容；还有的就索性自己来创造所谓的节日，进行商业活动，如各种商品的节日就属于这样的一种类型。这些活动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就是利用民俗这样一个老百姓喜闻乐见的传统形式来争取到商业利润的最大化。策划这些活动的，大都是个别的人，是他们的心理活动所致，是他们利用手中的资金或者权力进行着泛民俗的创造活动，特别是一些地方政府着手进行的泛民俗活动，往往是根据某一个领导的意见来创办的，因此带有很大的主观意识。这些带有某一个人的主观因素渗入其中的泛民俗活动，有的很成功，有的比较一般，有的就流于形式，有的还会出现血本无归的尴尬场面。所有的这些泛民俗活动，均与个人的主观因素联系在一起的，或者说，泛民俗活动的成功与否，都与个别人的主导思想有关。成功的泛民俗活动，是因为他们的主导思想符合传统民俗的客观规律，因此带来了好的社会效益，而失败的泛民俗活动很显然与老百姓的传统习俗有着较大的距离。
当然，我们说泛民俗的出现是因为个人因素在这中间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也并不是说民众就没有作用了，而只是说个别人的作用在其发挥之后，需要得到广大民众的认可和赞同，只有在这样的前提下，泛民俗才可能发挥出绚丽的色彩，也才可能流行开来，成为一种社会现象。特别重要的是在泛民俗出现之后的流行过程中，没有民众的参与就会显得势单力薄，毫无生气，搞得不好的话，泛民俗刚要露头，就会遭到灭顶之灾而无法表现一番。因此可以这样说，泛民俗的产生主要靠个别人的主观想像和思考，离开这一前提，泛民俗的个案就不可能产生；而泛民俗能够得到广大民众的欢迎和喜欢，也就需要大家的参与，否则的话，泛民俗活动就无法流行开来。这里，也需要一个前提，那就是泛民俗活动必须与传统民俗活动进行有机的嫁接，要符合老百姓的传统文化心理，只有这样，泛民俗活动才会有生命力，才会在时间的演进过程中，不断被民众所接受，进而成为一个新的具有传统意义的民俗活动。
二、心理定位
在个人心理因素驱使下的泛民俗有种种表现，我们稍加总结，就不难发现其心理定位表现在以下这几个主要方面：
1.习之大
泛民俗是一个新的社会活动，按照一般人的想法，这是一个具有广泛群众基础的社会活动，因此就需要搞一个大型的活动，当前的各种艺术节就很具有代表性。这些艺术节由于大都是政府部门主办的，所以其规模一般都比较大，往往是一个地区、一个县或者一个市。正因为这些活动规模比较大，因此组织机构就多，所花费的开销也大，如果组织得好，可以得到相应的社会效果，也会带来可观的经济效益；但是万一弄不好，就会造成无可挽回的经济损失，也会造成资源、财物的严重浪费。关于这一点，人们决不可掉以轻心，否则就会后悔莫及。
中国传统的大型民俗活动也是不少的，然而更多的是小型的活动居多。在生活里，人们根据自身的特点和需要，进行一些大、中、小等不同的民俗活动，而泛民俗活动所注重的是主观的愿望和客观的效果，一味地要造成一种声势，却不太注意民俗形式的内在的文化含义，因而离开了事物本来的初衷。
尽管如此，大型泛民俗活动也有其长处。首先，大型的泛民俗活动已经脱离了传统民俗的窠臼，显示出蓬勃的生机；其次，大型的泛民俗活动远远地超出了传统民俗原来固有的文化韵味，而更多地加入了新的生活内容和时代特征。山西临汾的威风锣鼓原是过年过节、祈福许愿的社火活动，虽说每个村子都有锣鼓队，但是一般规模都不大，几十个人的锣鼓队已经是十分壮观。现在，每年都由地方政府出面组织这种锣鼓队，在一年一度的社火上进行表演，为此，各乡锣鼓队的规模就大大扩展起来，成了一种地方文化展示的重要内容之一，原来其中所包含的求神祈福的内涵已经完全得到改变。在北京亚运会上，数千人的威风锣鼓表演，好像万马奔腾，排山倒海，如春雷滚动，如黄河咆哮，更是震撼世人，表现出大无畏的朝气蓬勃气势，被评为“神州第一鼓”，这就是大型泛民俗活动的成功而又精彩的展示。
因此，我们有理由这样说：求大是当今泛民俗活动的心理基础，近年来泛民俗的大型展示如此之多，如此之兴旺，就能说明这一点。大型的泛民俗活动，的确也产生了重大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这又从另外一个方面说明了“求大”这种心理的积极意义和重要价值。
2.求新
网络的发展，也为泛民俗的展开提供了一个大施拳脚的地方。如今一些年轻人在网上玩起了各种各样的游戏：过年过节时，人们互相在网上进行拜访，相互之间赠送贺卡和电子邮件，或者彼此进行聊天，介绍一下自己家乡年节的各种习俗，等等。这些年节之中互相贺拜的形式，已经成为上网一族的一大爱好了，这也是年轻人中间产生的一种新的泛民俗活动。更为稀奇的是，人们又开始进行“网婚”的活动。从恋爱到结婚是人们在生活中所看到的一组司空见惯的镜头，然而在网络世界里也不例外。申请结婚登记，到举办婚礼，需要一个很长的时间，然而在网上只要轻轻一按鼠标，这样复杂的过程就可以完成。据《文汇报》2001年2月23日消息，结婚的双方分别给主婚人发送一份消息，上面注明申请人的昵称，就算领到了结婚证。如果还想婚礼再隆重一点，就在某个聊天室里进行，不仅有专门的主婚人，而且还可以邀请一帮“亲朋好友”来参加，在人们的祝福和嬉闹下，新人双双进入洞房。婚后，夫妇二人的钱同放在一个钱包里，共同支付日常开销。他们可以一起去菜场买菜，也可以到饭店里聚一聚餐，还可以去领养一个孩子，来共同进行教育。假如生活真的过不下去了，他们也还可以离婚。以后，再结婚。在这里，一个人结婚、离婚可以进行几十次，人们也不以为怪，因为这一切都是虚拟的。这是一种全新的泛民俗活动，它完全借用了网络这样一个新的通讯工具来完成传统意义上的结婚仪式，并不具有法律的效用，只是一种对现实社会的虚拟再现而已。
当前，一些年轻人对这样的网上游戏尤为热衷，表现了他们对这种泛民俗虚拟活动的兴趣，可见，这是一种求新心理的反映。
3.求洋
在求洋心理定位的作用下，有些人往往会追求西方文化的东西，并自觉或不自觉地将西方传统的文化搬移到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来。比较有代表性的，如节日文化，有的已经慢慢地成为社会的一种共同的习俗。圣诞节原是基督教的节日，以后成为西方文明的标志之一，而我们中国人信仰基督教的人并不很多，但是每到12月24日，各家大酒楼、大饭店就打出圣诞舞会、圣诞大餐的招牌，以期吸引更多的顾客来。如今过圣诞节的人较之以往少了很多，但是在20世纪90年代初，这样的圣诞节文化之浓烈，是前所未有的，早在圣诞节的一个多月之前，各种媒体就连篇累牍地介绍这方面的知识，各种娱乐场所也都大张旗鼓地宣传，分发广告，张贴海报，到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这样火热的节日场面一点也不亚于中国的传统节日——春节。难怪有人感叹：西方风气之浓令一些人感到喘不过气来了，再不限制就会愈演愈烈，甚至会达到一种不可收拾的地步。其实，也没有必要这样紧张，任何一种民俗活动都会经历过发生、发展，然后进入高潮，最后慢慢平稳下来，民众喜欢的民俗就会保存下来，而那些老百姓不喜欢的民俗就会逐渐衰弱，直至消亡。同样，泛民俗也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圣诞节的节日情结慢慢开始淡漠，大多数人已经不再参与其中，但是也有一些群体逐步适应了这样一种具有西方文明的东西，成了这一部分人的节日。这就是在中国这样一块东方文化的土地上，西方文化的之所以在此能够得以生存的重要原因之一。
人们往往会问：为什么两种反差很大的文化会在一个地方同时存在，而不出现互相排斥、互相倾轧的现象呢？这是因为不同的文化能够适应不同的人，即使是在同样一种文化土壤上生活的人，他们也会有不同的兴趣爱好、审美观念、性格特征，这样就决定了人们会产生不同的文化情趣，更何况人们爱好、性格、习惯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知识的扩展、社会的影响等诸多因素而发生变化。因此说，在现代社会中，多种文化并存的现象是屡见不鲜的，大的文化里可以包含一些小的文化，即使在大一统的文化背景下，小的文化因素也不会完全消失，更何况如今信息发达的时代，人们之间的交流会更加频繁，文化之间的影响也会更加迅速。正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西方文化不断和中国传统文化进行碰撞，引起了人们好奇的心理，于是就产生许许多多新的泛民俗现象。而这种泛民俗现象也就具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洋的泛民俗活动很多，如今的洋食品、洋节日、洋习惯到处都是，也就不足为奇了。
4.求吉
祈求吉祥，这是中国人的传统心理，人们的身边处处都有吉祥文化，无论房屋建筑上还是日常饮食中，无论服装饰品还是游戏玩具，其中吉祥文化的影子到处可见。在不少地方，有人购房时带上风水先生来察看房子的朝向、有没有山水布局等等。其实，传统民俗的堪舆观念早已不同于今天，但是人们还是利用了已有的风水知识来为现实服务，这显然也是一种泛民俗的表现。如果说这两者之间的差异不是很大的话，那么现在上海有人流行将硬币散铺在新装修的地板下面，就不能不视为一种我们生活里新出现的泛民俗现象了。不仅如此，有的人家还将新装饰在墙壁上的镜子打碎，美其名曰“（碎碎）岁岁平安”。
我们暂时不对这样的泛民俗现象作出评价，但是在这种现象的背后存在着的心理因素是一眼可见的，那就是祈求吉利的心理在左右着人们的行为。现代生活中，人们求吉利的心理一点也没有比过去减少，相反的却越来越多，这是因为今天的社会有着各种不确定的因素，人们无法左右许多客观的事物或事情，无法把握自己的命运，因此他们希望用某种方法来排除不吉，而祈求吉利，于是就产生了许许多多求吉利的办法。上述用硬币和碎镜子来进行装修房子的行为，就是一种求吉的表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