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金色游龙离去，乌黑如墨的彤云也逐渐散去。清风吹过，带走了残余的些许墨色。艳阳依旧，晴空万里。一切又归于平淡，风景仍然美丽如常。
天地恢复之后，李云惊诧的表情也逐渐冰冷。缓缓转头，阴沉地盯着远处的数个土匪。
现在，该咱们了。
然而，五名重情重义的土匪，亲眼见到了这些传说中的异象后，暴戾嗜人的杀意，早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是到了极点的惊骇。再无争斗之心。这世界很大，大到超越了他们的认知，虽然之前的异象只是冰山一角，但也足以颠覆他们的某些想法了。
心中坚定的信念，已悄然变化。
少年双手溢着流星光彩，漠然走去，果断且坚毅。杀意外露，并不迟疑。
“小家伙”，老人在身后喊道。
“老师？”，李云脚步一停，回头微笑。
“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哦，好”，少年点头。转身对着仍然处在惊骇呆滞状态的五人大叫道：“给你们一次重新的机会，要么？”
土匪们愣了愣，深吸了几口气。之前由于神经太过紧绷，竟然忘记了呼吸。片刻后，才渐渐缓过神来。互相看了几眼，都看出了兄弟眼中的悔恨，沉默着，并没有回答。
午后的太阳照在五身上，产生长长的影子。显得压抑而落寞，沉闷而苦涩。
“机会要不要，说句话”，李云喊道，与老师一同等待对方答复。
等了良久，悠悠白云都飘过了好几朵。深深悔恨的五人才低沉问道：“我们，还有资格活下去么”。
“当然”，李云立即回应：“只要你们今后多做好事。善大于恶。就完全能自在地活着”。
“呵“，五人暗暗轻笑。显然，少年并没有说到对方心坎里。
“我曾经遇见过一位圣人”，老者开口了。抬步自远处向五匪走来。五人倾耳听着。
“他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轻风停了，四下安静。似乎草木都在认真听着。
“我曾经也还遇见过一头孽魔”，老者又道：“他屠杀凡人数百万计，血流盈海，罪孽滔天”。
“因果运转，当年，我和圣人一同领旨。意图联手将之擒杀”。老者边行边道。五人认真听着，之前是受到异象的震憾，才有了悔悟之心。此时听见强者讲道，不知不觉中，已被感染。
“孽魔时而飞升，时而隐遁。极难追寻”。
“不过，斗了三十余年，我们最终还是将之重创在一大泽内。旨意是杀其性命，就在我准备最后一击之时，圣人阻止了我”
“他对孽魔说：＇朝闻道，夕死可矣＇。与之坐论正道，尽心劝勉数年，最终使其弃恶从善……。”
“老夫虽无圣人之德，但也希望你们能摒恶扬善。孽魔尚能重来。你们就更可以了”。
老者说着说着，已然走至五人身前。温和善意地望着五匪。希望这些不小心失足的年轻人，能点一下颓丧的头。
默了良久，“陈兄”轻声问道。“老先生说的有理。但是我们该怎么做”。
老者眼有欣慰，听对方问的话，知其已被劝好了。笑道：“呵呵，你们该怎么做，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要记住，用心选择的路，才是自己应走的”。
言罢，老者对少年挥手，一同往山寨行去。而五个土匪，却还停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才响起长长的叹息声。五人抬头望着晴朗的天空，那里，正有着飞鸟在无畏，自由地飞翔。
…………
空无一人，满地鲜血的风云寨内，少年跟着老人正往乱坟场赶去。那里还有十数个百姓等待解救。
偌大的山寨空寂静悄，两人行路的脚步声愈显响亮。
乱坟场被定住的百姓们，闻见声音，也开始紧张了起来。虽然能确定是那位义士，但还是有些担忧。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嗒……”，脚步声相比于一个人走路，明显要急促很多。
众人惊疑不定。转动眼珠，死死盯着来人将出现的转角。终于，一灰衣老者出现在了眼帘。老人面目慈和，显然不是坏人。
百姓们松了口气，同时也错愕了起来。“义士”，竟然是个老者？眼睛瞪得滚圆。
“呵呵，你们等久了吧”，在老人身后，一道活泼的少年声音传来，一欢快的身影从转角处走出，对众人笑打招呼。
人影鲜血满身，血液凝块，结成血枷。看上去十分丑恶。但其真诚的笑容，洁白牙齿。却是让得众人并无半分厌弃。
看来，他就是那个血洗了整个山寨的“浑小子”了，好有礼貌啊。
老人行至坟前，衣袖轻挥，无色波动透出，拂过这些被定住的百姓，轻易就把禁锢解开了。至于那七八个匪徒，却依然顿在原处，纹丝不动。
“恩人啊，两位恩人啊，受我一拜”，
“多谢救命之恩，请受一拜”
“请受在下一拜”
“…………”。
得救的众人都纷纷过来敬谢礼拜，泪水盈眶，说不出的激动。老人和少年自然是点头回礼。救了这一处的人之后，大家又一同前往牢房，解救被关押的许多老百姓。当然，又免不了一阵行礼感激。
傍晚，山寨之前，百余名老百姓，各自持着火把，望向已被大家合力毁掉的城寨，都哈哈笑了。由老人带头，先后将火把扔在了木柴中，尽情焚烧匪窝。
入夜，皓月高悬，光华洒下，为这处天地罩上了一层银纱。
众人在山下平坦的广阔地界，临时搭建起了一个个帐篷。烧起十几堆篝火，上面正烤着香喷喷的兽肉。
连续洗了几次澡的少年也坐在篝火旁，与众人欢乐谈笑。当他们递来烧好的肉时，李云却欣然拒绝。他从此可是只吃素了啊。
老人自然是走到老年人群里去了。年轻一点的人则围着少年。
那名叫“静儿”的美丽女子，也坐在李云身旁，谈笑之间，俏脸微红。原来，恩人只比我小三岁呢，嘻嘻。
天明，天未大亮，众人就起来了。各自整理收拾下。吃了点食物，就准备跟着恩人一道离开。
人群中心，老人面带笑容，老手一挥：“走”。
“吼吼吼”，众人激动叫嚷，险险地在鬼门关走了一趟，现在终于能回家了。兴奋，激动的人群十分热闹，欢笑感激声，一路上，从未停止。
走了数十里出了大山，再走上数百里，才逐渐遇到些小村落。
被抓到风云寨的百姓，大多只是居住在城外。因此，浩浩荡荡的人群，也因为有人离队回家，而慢慢安静了下来。毕竟他们的父母妻儿，都还在家中痛苦难过。他们也急切地想要回去，探望亲人。
荒灵城，乃此处地界的一座大城。与“青羽城”一样，也是隶属于太岁王国。不过两者的繁荣与治安，却是天差地别。
那臭名昭著的“风云寨”就在辖区内，城卫军也不怎么热心将之拔除。城卫军如此，也可以看出城主的为人了。
由于此地并非国家边界，守备力量相对而言，也就弱了些，任城主之职者，只有一人。
“两位恩人，在下的草屋就在三里外的河边。若不嫌寒舍简陋，到在下家中做客如何？”，跟随着的最后一位百姓邀请道。虽然之前有人相邀失败过。
“呵呵，我们还有别的事，就不去了。”老者一如既往地委婉拒绝。
此人点了点头，他明白，强者并非自己能够攀附的。重重行了一礼，恭敬离去了。
…………
“嘿嘿，经过这次战斗，我又感觉到突破的契机了”，两人走在旷野小路上，少年笑道。
“嗯，这种契机越多越好”，老人点头：“那，现在你就找处安静的地方，尝试突破吧”。
李云依言照做，寻了一处无人照看的破败草庙，进入其中进行突破。老人耐心地于庙外等待。约摸过了一个时辰，略显丧气的少年走了出来。看其神态，显然是失败了。
老人并不意外。拍了拍前者的肩膀，鼓励下，再度举步，向着不远的荒灵城行去。
天空晴朗，烈日高升。巨大城门处，排有长长的入城队伍。一群守卫军站在门外，依次收缴入城费用。也许是疲于工作的繁杂，这些军士的态度并不怎么好。时不时，还会破口吼骂。倒也吓得百姓规规矩矩，并不敢插队起哄。
在队伍的后面，老人和少年也按规矩地排在其中，晒着太阳，汗水慢慢溢了出来。
“MD，进个城都要收两百金币，太黑了“，一个穿着简陋的灰衣老者，暗骂道。
“嘁，这算什么，黑的还在后面。”，另一个男子摇头：“进了城，住店遇见军爷查房的时侯，给的钱更多”。
“嗯？”，精瘦老者吃惊，他明显是头一回来此，不清楚暗地里的规矩。连忙问道：“小伙子，住店还要给他们钱吗，给什么钱？”
男子瞥了他一眼，低语：“给贿赂的黑钱。如果不给。就会有大麻烦”。
老者听了愈加惊诧，急切询问：“那给多少金币合适？”
“金币？”，男子摇头，看了眼百步外收费的兵卒，厌恨道：“起码要付一块蓝玉，少一子都不行”。
老人慌了：“小伙子，你真的没骗我”，声音大了些。传至守门军那。
军士一眼瞪了过来，咆哮骂道：“闹什么闹，不懂规矩是不是。你们两个，进城多给两百金币”。
两人闻言惊怒，忙端正站好。不敢回话辩解。
“MD，你们听见没有”，瞧见两人没有回话，这名军士再次喝道。引得数名卫军弟兄，闻声走了过来。大有打人的趋势。
“听见了，军爷。在下听见了”，两人连忙恭敬道。
围拢的守卫军扫了扫仍然排得很远的队伍，这才开始散去。继续收缴入城费。
老者一脸苦色，低声对前面的男子道了歉。摸了摸自己的钱袋，暗叹一声，离开队伍退去了。
望着他离去，少年摇头感慨。
“老师？”，李云轻声喊道。老人摇了摇头，传音道：“算了，小家伙。我们为他付钱，他不会接受的”。
“哦”，少年应了声。刚才那位老伯眉目坚毅，看起来的是个很有骨气的人。嗟来之食，想来他不会接受。
长长的队伍也因为刚才的喝骂，而更为安静了些。百姓们就这样大气都不敢出地走着，慢慢地，老人来到了城门前。
从袖子里摸出一袋金币，随手扔向守卫军，并没有什么顾忌，淡漠开口：“四百金币，两个人”。
一把抓住钱袋，军士看见对方无礼，眼中寒光一闪。刚想喝骂，就听见了老人淡漠的话。
嗯？两个人？“嘿嘿，老头，你耍我吗？两个人才给四百金币？”，似笑非笑道。
“那该给多少？”，少年却开口问道。语气毫不恭顺。
嗯？有意思，其他的数名守卫走了过来。：“嘿，小子，想找事么？”
“不想。我只是奇怪，我们给四百金币有何不对？”，李云淡淡说道。不卑不亢。
“MD，你当老子的话放屁是不是”。远处一个士卒喝骂道：“老头，我之前叫你多给两百金币，你聋了吗”。
两人这才恍然明白。原来这些守卫军认错了人。刚才离去的老者也是身穿灰衣，并且排在被罚款的男子后面。当那老者离去之后，老人顺势就填补了空位。
因此，他们也就搞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