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笑一听着我的取笑，脸上的表情快速转变，看起来很是复杂。我知道跟明镜似的，又来了。
“我喜欢的是非非，你别乱说话。要是让非非听见了，一定会误会。”他脸色一沉，大声的怒吼道：“是，我知道我们不是亲生兄妹。我不敢奢求你什么。但是我这次，哪怕就这一次，求你把我当成你的亲弟弟，就……”
“啪！”文笑一话还挂在嘴边，右脸已经印上了手指的淡淡红色痕迹。
右手火辣辣的触感随着血液的流淌，灌到心里，变成了一种彻骨的寒冷。
也是第一次这样被我扇耳光，文笑一有些生气。不过，很快他的生气就被尴尬所掩盖住。他用手摸摸发红的脸颊，随后自然的像没发生任何事情一般，两手揣兜，带着一丝痞气，看着我：“……帮帮我，好吗？”续说刚才被我打断的话。
我和文笑一确实不是亲生姐弟。父母一直未提起这件事。我念小学时，学校有次让同学们填写家庭情况调查表。老师收到我的表后，无意间说了句：“哦，我还以为你们是亲姐弟呢。”那时候还小，回家之后，只是出于小孩的好奇，对老妈转述了老师的话，老妈那时只是用“老师弄错了”的话来糊弄我。
后来我们长大些后，逐渐明白了姐弟之间只相差半岁，绝不可能是同一个妈妈所生。他们知道再也瞒不住，于是在我们18岁成人礼那天，老爸默认了，文笑一是他们领养的孩子。
我出生那年，也许是初为人父的喜悦，让老爸的心思变得异常柔软，所以他闲暇之余会救济一些孤儿院。
在我1岁生日那天，他怀里抱着一个婴儿回到家里。和老妈商量后，他们决定收养这个一出生就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可怜孩子。
记得老爸小心翼翼的说完那段回忆时，文笑一的脸上布满了泪水。那个青春而活力的身体在微微的发抖，和这个残忍而巨大的秘密相比，他显得那么单薄和弱小。
我看见他变成一部黑白默片，他甚至没有发成任何声响，只是默默的流着眼泪。他的眼神里面没有愤怒，没有疑问，甚至看不到憎恨，那里只有接受，以及一层又一层的水雾，慢慢聚集在眼底，朦胧了光亮。
从那以后，文笑一选择忘记那段记忆，顶嘴、淘气，他表现一如往常。
也许那是他选择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我们都希望他快乐，所以我们都选择接受遗忘，这个家默契的遵守了这个“不提旧事”的不成文规定，只因我们深爱着彼此。
今天，他那些轻描淡写的语言，彻底狠狠的击碎一直以来，我们小心翼翼唯恐触及到一丝他那点敏感，为他努力堆积起来的“亲情”。
我看着他强装出来的那张，笑的有些麻木的脸，淡淡的答道：“我对你，无话可说。”
我不明白，老爸既然不想让我们知道，为什么不再考虑的更细致周密一点呢？我不知道，他当年的决定真的对吗？我更不知道，我们之前的幸福家庭是否真实？
已记不清怎么回到座位，一遍又一遍回想他每个生日，一家人坐在一起切蛋糕，轮流送上我们的礼物，五彩的生日蜡烛火光闪烁，照亮他清澈的笑脸。
“舒一，你怎么了？”雨薇靠在我身边，将我脸上的眼泪轻轻拭去。
人总是在艰辛中，能咬牙扛着痛处，不断自我激励，好好的前进。却受不了任何一丝温暖的话语来关爱，那点强撑的坚强，会瞬间被瓦解。
我的泪腺被打开，抹不净的鼻涕眼泪沾满了双手。雨薇惊了一下，默默抱住我，随着我的抽泣，她的肩膀似乎也在抖动。
就这次，让我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好的哭一哭吧。
陈晓缓缓抬起手，在空中顿了顿，“对不起，舒一。”落在我的背上，轻抚。
难道她们也知道了刚才的事吗？不过那重要吗？我要的不是对不起，我恨那样百搭百用的三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