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高山看着两辆卡车慢慢消失后,就板起了脸,像是挂了一层霜,冲留守的老弱妇孺喊道:“人影都没了,还看啥看,都给我回去。”
所有人一声不吭,低着头默默离去。
肖老实拄着拐杖,步伐蹒跚地朝前走着。蒋高山在后面使劲推了他一下,将肖老实推倒在地。
“老东西,你的乘龙快婿走了,你的靠山没了,看我不整死你。”蒋高山咬着牙说。
肖老实坐在地上,一脸平静:“我家全儿,早就知道你和二娃没安好心,他早有打算。”
“反正我这把老骨头,也活够了,有本事你现在就把我弄死,省得我碍了你的眼。”肖老实白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莫梨花,朝地上啐了一口。
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莫梨花听着心里也不舒服,一脸愧色,向后退了两步。
蒋高山笑了笑,把莫梨花拉到跟前,将她搂在怀里,说:“现在还不能让你死,我要让你看着,你的女婿是怎么死的,你老婆和女儿又是怎么被我玩的。哈哈,哈哈哈……”
蒋高山正仰头大笑,被莫梨花猛不防地一推,差点没站稳。
“你……你想害我家芳儿?”
蒋高山说:“不是我,也不是二娃,我们都也没那个本事。不过,只要你听话,我可以告诉你,还会好好保护你的宝贝女儿,哈哈,哈哈哈。”
“好,好,我听话。”莫梨花一听女儿有救,立刻强颜欢笑,凑到蒋高山跟前,双手扶着他的胳膊。
“你听话还不行,还得让你女儿也听话。”蒋高山一脸可恶表情。
肖老实大怒,举起拐杖朝莫梨花打去:“你这败家娘们,都是你干的好事。”
蒋高山将莫梨花推到一边,朝前走了两步,停下来说:“晚上到我家来,如果听话,让我舒服了,我明天就跟去中州,把你的宝贝女儿带回来。”
莫梨花一听女儿有救,赶紧连连点头。肖老实却怒气冲冲,双手捶地。
含龙寨通往外界的唯一土路,崎岖难行,坑洼不平,两辆卡车小心翼翼地行驶着,直到日上三竿,才彻底走完这段艰难的旅程。
卡车上了柏油马路,马力加大,速度提升,开始飞奔起来。
高全与含龙寨的乡亲们坐在车上,看着沿途的风景,指指点点,有说有笑,热闹异常。
柏油马路上的车辆开始多了起来,路边的建筑物也越来越高,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满满两卡车的人,穿着极其破旧的棉袄,个个眼里透着好奇,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突然,两辆卡车拐进了路边的岔道,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停了下来。
二娃从车上下来,冲众人喊道:“该吃吃,该喝喝,该拉拉,该撒撒,马上要进城了,都给我老实点,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能乱说话。听清楚没有?”
众人都一脸迷惑地看着二娃,在含龙寨的时候,这小子还嘻嘻哈哈,笑得跟弥勒佛一样,怎么出了含龙寨,就成了这幅嘴脸。
此时,只有高全心里清楚,这才是二娃的真正嘴脸。
接着,二娃和司机在卡车上面盖上了绿色的厚帆布,将卡车罩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然后,二娃一副恶棍摸样,呵斥着众人上车,就差没拿棍子打了。
二娃对高全还算客气,让他带着肖芳和赛桃花两人,坐在角落里,吃着干粮喝着水。
卡车又重新上路,可不同的是卡车蒙上厚厚的帆布,车里的光线暗了下来,外面的风景也被遮挡住了,就连卡车的后门,也被绑得严严实实。
刚才轻松活跃的气氛,变得死气沉沉,没人说一句话,也没人笑得出来。不一会儿,开始有人在晃晃悠悠的卡车里,昏睡起来。
高全盘腿坐着,肖芳靠左肩膀,赛桃花靠着右肩膀,都安静地睡着了,而他虽然闭着眼,却异常地清醒,随时准备应对变故发生。
两辆卡车像是发疯了一样,在柏油马路上奔跑着,从艳阳高照到夕阳西下,再到夜色如墨,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刚才喝水太多的人,此刻正皱着眉头,捂着肚子,坐在车里,一声不吭。
高全借着一闪而过的灯光,看到肖芳和赛桃花都睡得香甜,他实在不忍心打扰,只好继续闭目养神,高度戒备。
突然,“咯吱”一声响,前面跑着的卡车嘎然而止,紧接着,又是“咯吱”一声响,后面的卡车也停了下来。
由于汽车飞跑的惯性,很多人都东倒西歪,撞在一起,只有高全和他怀里的两个女人,动也没动。如果不是嚷嚷声和牢骚声吵醒肖芳和赛桃花,恐怕此时,两人还在做着同样的美梦。
透过帆布缝隙,高全看到路旁停着一辆汽车,汽车的形状和个头跟当初师傅的描述差不多,只是车顶上放着一个发光物体,闪烁刺眼的光芒。
即使车厢里声音混杂,高全仔细倾听,还是能够隐约听到司机在说话:“警察同志,辛苦了,这是驾驶证、行车证和营运证……”
那个被称为警A察的人,看也没看司机递过来的东西,而是扭着头瞟着车厢看。
高全对这个穿着制服,夹着大檐帽子,戴着白手套的人并不陌生。师傅曾多次告诫过他,出了含龙寨,这类人是最难对付,最应该提放的。
在含龙寨威风八面的二娃,此刻弯着腰,陪着笑,眼瞅着那人的脸,不停地说着:“警察同志,行个方便,行个方便。我这急着赶路呢。”
那人瞪了二娃一眼:“我这还执行公务呢。少废话,车厢打开,让老子看看。”
原本喜欢哈哈大笑的二娃,此时笑得很是含蓄,嘿嘿两声,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小红鱼,塞给那人,说道:“别麻烦了,拿着兄弟们喝茶。”
那人瞟了一眼,没有伸手,慢悠悠地朝车厢后走,二娃后面跟着,将小红鱼塞到那人的口袋里,那人假装毫无知觉,拿着手电筒朝车厢里面照。
刺目灯光照进车厢,晃得所有人睁不开眼。高全手搭凉棚,歪头避开亮光,一只手在帆布上轻轻一扭,车厢后门打开了。
那人看到车厢内满满的都是人,吓得退后两步,大声问道:“怎么这么多人?干什么的?”
二娃上前一步,嘿嘿一笑,又掏出几张小红鱼,这次明显比上次多,那人眼前一亮,伸手接过小红鱼,放进口袋里。
“拉这么多人,该不是贩卖人口的吧。”
“怎么可能啊,这些都是我老家的亲戚,跟我到城里打工赚钱的。”二娃陪着笑,大声喊道:“狗剩,这位警官问你话呢,你倒是说啊。”
狗剩听到二娃叫他,猛然起身,结得厉害:“俺……俺……们……”
那人一听是结巴,扭头就走,不耐地摆着手,冲前面的人喊道:“放行。”
“警察同志,农民工兄弟也是人。”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阴阳怪气。
二娃气得脸都快绿了,瞪着车厢看。而众人都一脸茫然地看着二娃和警察。
警啊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本,撕下来一张纸,扔给二娃:“人太多,超载了,罚款二百。”
“超载,就是超载,认罚,认罚。”二娃笑着:“这是罚款,可以走了吧。”
那人收了钱,连连摆手:“赶紧走。”
车厢里,肖芳一脸迷茫地看着高全的脸,而赛桃花手捂着嘴巴,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高全低声对两人说:“记住了,以后千万不要相信这种人。”
“这种人也比你强多了,人家收钱办事,可你得好还卖乖。”赛桃花偷偷地拧高全的胳膊。
高全正襟危坐,一脸人畜无害表情。
肖芳问:“不动嘴也能说话,好玩。”
“……”高全一脸得意,看着肖芳娇羞的脸,眼里尽是欢喜。
众人以为事情过去了,都找到各自位置,做好了出发准备。
突然,又是“咯吱”一声,一辆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汽车,闪着红蓝相间的光,挡在了带头卡车的前面。
二娃低声骂了一句:“邪门,条子真多。”
“先应付着,我给大哥打个电话,问问是不是有行动。”旁边的司机说。
二娃跳下车,一抬头,看到一个穿着制服的妙龄女子,身材修长,凹凸有致,车灯照在女子胸前,发着耀眼的光。
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欣赏,就看到了女子手里提着的五四式小手枪。
“警察办案,抱头蹲下。”妙龄女子喊道。
二娃动作麻利,极其熟练地双手抱头,双腿弯曲,蹲坐地上。
紧接着,从车里又下来两男一女,迅速将司机和二娃控制,而妙龄女子两手握枪,径直来到卡车后面,对着车厢里喊道:“车里的人听着,双手抱头,立刻下车。”
含龙寨的男人女人们,啥时候见过这阵势,他们一直觉得二娃牛得能上天,可现在,这个漂亮女人一句话,就把二娃吼得蹲地下了。
所有人愣怔了两秒,然后争先恐后往车下跳,一阵扑腾后,或蹲或坐,挤在一起,眼神迷茫地四处看。有几个胆小的,肚子朝下,屁股朝天。
出山之前,高全就预感到会碰到事,他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可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事一来,就闹得这么大,直接动枪了。
这时,一个男警察来到妙龄女子旁边:“郑队,司机和那个胖子已经控制了,没有发现我们要找的人,只是从那个胖子身上搜出来一张超载罚款单,单子是去年的,填的日期却是今天。”
妙龄女子名叫郑青,是中州反扒大队的队长,有警界玫瑰之称,不过了解她的人,在背后称她是带刺的玫瑰。
“这点破事你也管,明天去交警队干吧,天天让你撕罚款单。”
郑青喊道:“车里还有人,小张,你上去把人赶下来。”
小张“噢”了一声,朝卡车尾部走去。
“来,慢点,小心啊,别摔了。”高全站在车下面,看着站在车上的肖芳说。
肖芳吓得发抖,说什么都不敢下车。一旁的赛桃花看肖芳这么胆小,急了:“看好了,看我是怎么下的。”
说完,赛桃花也不看,就直接从卡车上往下面跳。
可怜的高全,正伸着双臂,要抱肖芳下车,而赛桃花却突然从天而降,正好砸在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