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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常家的院子可不是李氏先前所在的四合院能比,绕过垂花门出了大院,院门口正对着影白墙的正是门房。

方才李氏就站在门方便上,满脸失望的看向沈福祥。当年二丫和长生受欺负,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一位顺从老太太,护着春生和四丫。如今俩孩子脱离苦海,他却又想起自己亲爹的名分。

这样的人,着实让她恶心。

“叉出去,叉远点儿。”

宜悠连声吩咐道,这些时日常爷为她把过脉,说她身体没问题。只是孕妇本就易怒,所以她情绪可能有大波动。

如今即便她知道这事传出去,难免有人说道,她却不想再憋屈自己。望着边上窃窃私语的邻里,她狠狠地瞪一眼。这些人有事没事都要想些别的,若是一切都由着他们满意,那她的日子还不要过了。

“杀人啦!杀人啦!”

北风裹夹着老太太凄厉的嗓子,传遍这条街的被一个角落,宜悠站在门边,岿然不动。

“给我捂上她的嘴,若是有什么话,你自可去县衙说道。”

常家这些伙计确实训练有素,捂住嘴直接向街口走去。沈福祥挣扎着,却正好见到李氏。

“芸娘。”

老太太也停下来:“你在里面,也不管管二丫,她这是要欺师灭祖。”

李氏本不想露头,她倒不是怕,也不是嫌麻烦。而是成亲后常逸之对她很好,虽然只有几日,但给她的感觉却与沈福祥天差地别。越是如此,她越觉得在云林村那些年委屈。

见到沈家这些人,她总会不由自主的心塞。

“此处乃是常家,你们闹上来,究竟有何用意。”

真正被人找到了,李芸娘也不是那怕事的人。走上前,她居高临下的看着沈福祥。

“长生是我的生的,也是我养大。”

“我呸,长生分明是我儿养大。他是我沈家的,将来要孝敬福祥,要跟沈家人共进退。”

宜悠恍然大悟,她说老太太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看她望向常家宅子时那贪婪的眼神就知道了。全云州都知道,去年迅速崛起的常爷并无子嗣。

如今李氏嫁过来,长生也跟着过来。等到两人百年后,这偌大家业会给谁?想想常爷那四十岁的年纪,在云林村已经算是可以抱孙子的老翁,他的一切显然是留给长生的。

老太太坚持这一点,就是想让长生的变成沈家的。她是长辈,本就占着优势,若是闹一闹把这事定下来,日后她可以沾许多光。更重要的事,凭借长生的地位,她完全可以继续在沈家作威作福。

“哦,长生是沈家养大的?这话可真好笑。”

走下台阶,她站在两人跟前:“这些年我娘在沈家,当牛做马。每年春耕秋收,她天没亮就去地头,一直熬到最后一个人才回家。单她一个人打出来的粮食,足够养活我们娘仨。

至于你们沈家的人,沈福祥所出的那些东西,可全都被你要了去。今日一碗燕窝,明日一支人参。你自己大鱼大肉,绑架着孝道把东西全都要过去。我们娘仨在快要倒了的茅草屋里,几乎要饿死,生个病没钱请医问药,只能尽人事听天命。能活到现在,着实也是命大。就这样,你有什么脸去说沈家养大长生。”

“孝道本是应该,我就知道你这样,是变着法不想尽孝。你我管不了,长生是沈家人,必须得回沈家,怎么能一直认别人当爹。”

提到儿女的事,沈福祥也不想退让:“芸娘,长生他怎么能改姓。”

李氏也上前扶住女儿,扬眉怒道:“怎么不能,二丫的话你也听到了,这俩孩子是我养大的。你在地里刨得那些食,全都去供养了你娘。孩子是我生的、我养的,和离时也跟着我,你跟他们也没多少关系。”

沈福祥一哆嗦,他已经知道自己与芸娘间的巨大差距。可他却没想到,如今仅仅是一个眼神,便让他彻底抬不起头来。

“长生……”

“弟弟如今在官学念书,若是你真为他好,就莫要再把他拖到云林村,给你一块伺候这人!”

宜悠指着老太太,眼中的仇恨几欲迸出来。周围趴在门边看得邻居纷纷有些了然,沈家这个样,让儿子改姓似乎也可以理解。

“杀千刀的……”

老太太再次嚎丧起来:“我的孙子啊,你这改了姓可是没了根,往后要被祸害一辈子。”

宜悠皱眉:“叉出去!”

话她已经说得很明白,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跟老太太计较。

“这人没了姓,等到百年后,阎王爷爷那边也不会收。”

老太太哭天抢地,伙计们再次驾着她。可惜这会,她的手却抓在门上,无论如何都松不开。别说是她,就连沈福祥也跟鞋底长了钉子似得,死死的看着李氏。

“芸娘,我知道你恨我。”

“她不恨你。”

爽朗的男声属于常逸之,他走过来,脸上是和煦的微笑,伸开双臂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李氏和宜悠跟前。

“成亲前我问过她,她当真是盼着你好,甚至她还嘱咐宜悠,等开春县里发粮种和农具时,尽量给沈家挑一些好点的,让你们用着省点劲。”

“说这些做什么。”

李氏颇为不赞同,她是这样想过。可如今闺女有了身孕,穆然也不在,更别说闹出这一出,她哪儿还会去为沈家尽力。

再尽力,不也是吃力不讨好?

“我就是这么一提,好,你不高兴咱们就不说。”

李氏脸色不再那般严肃,沈福祥看着,心里比喝了黄连水还要苦。芸娘真的特别满意这夫婿,才这么会,他们已经是默契十足。

“就是你,娶了这个丧门星?”

“我娶的是芸娘,至于长生的姓,是我找人拿去县衙改的。你们若是想问什么,如今我人就在跟前,尽可随意问清楚。”

常爷自有一番大家气度,连续几个月的顺遂,又让他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味道。如今他虽然穿着简单,但只是站在那,便让老太太的无理取闹统统退散。

“怎么能改了姓。”

“姓名是爹娘给的,不只是爹。不管是随父姓,还是随母姓均可。大越律便是这般规定,我也是按章程办事。若是在这点上有疑问,你们尽可以去县衙询问一二。”

“可是他姓了这么多年沈,怎么能突然改。他改了,我可怎么办?”

常逸之先前还有些担心沈福祥,毕竟一夜夫妻白日恩。芸娘虽然坚强,但内心却颇为柔软,难免会记挂着他。

“我们差不多年纪,你怎么办这无须问我。”

沈福祥脸一红,看向前面的人。都是差不多年纪的人,都是从两手空空开始。仅仅一年的功夫,人家成了云州有名的大富商,而他连一件冬衣都得靠闺女接济。

天壤之别,让他自惭形秽。

老太太这边也回了点神:“是啊,福祥他可该怎么办?”

“沈四兄弟怎么办,不在我,不在芸娘,也不在宜悠和长生,而是在于你。他年富力强,从现在起攒下些银钱,到老了也不至于无所倚仗。”

随着常爷回来的明远也点头,他随老爷云游过不少地方。在大越,云州真可谓是极好的州郡。这里沃野千里风调雨顺,农户年年有余粮,一般人攒个二十年,省着些也足够花用一辈子。比起那些崇山峻岭中的村落,云州当然更容易生存。可惜这一年他看来,丰衣足食滋生的欲望,让许多富庶的人心思扭曲,整日的不痛快。

眼前这位老太太,虽然中风但仍然满面红光,显然是闲的。

“哪有自己养自己的,向来都是养儿防老。”老太太据理力争,芸娘和面前这人都够有钱,长生日子也不差。

“长生养着福祥,福祥伺候着我,这才是正理。”

宜悠已经对这想法麻木了,走到常爷前面,她讽刺的笑道:“你是不是想,穆大哥发了县尉的俸禄,我拿回去孝敬沈福祥。他能花多少用多少,剩下的自然得给你。还有长生,他的东西也要这般处置。”

“这是当然。”

沈福祥有心劝阻,老太太却昂首挺胸,眼中全是孺子可教的欣慰神色。

“做你的春秋大梦!想要这么干,先让春生将银钱寄给你。毕竟他是你的嫡长孙,当初分家时你说长子长孙养家,所以要得大头,如今也到了他该养家的时候。明远,你派个人,去越京把春生叫回来,孝道最重要。”

“穆夫人,小的这就去。”

“孝道大于天,亲事和科举全都给孝道让路,先让春生孝敬再说。”

老太太急了,她还等着乖孙子考取功名。今日登门前来,也是为了多讨要些银钱,好送到京里去给春生铺路。

“你们先,他离着那么远,哪儿能说回来就回来。”

宜悠上前一步:“你当真是糊涂,长生他姓李,沈家族谱里没有他这号人。平常见了面对你客气些,那是情分,你可别把这当理所应当。”

“果然我就知道,你们改了姓就是不想管我们。费心费力的把你们养这么大,良心全让狗吃了。”

宜悠拍拍手,眼睛却是分外明亮,她等得就是这一刻。

“方才来时,你口口声声喊着改了姓的人,死后成孤魂野鬼。如今终于说实话了,就是图这点钱财。至于费心费力地养大,我怎么不知道。沈家是怎么对我们娘仨的,别人不清楚,难道你还不清楚?”

虽然极力拔高了声音,但她心中却是没有丝毫愤怒,同老太太置气不值得。

“你……天杀的这是……”

常爷走到宜悠前面,对着她跺跺脚,咳嗽一声:“该问的你也已经问明白,下面也该是我说话的时候。你们脚下站的这块地,乃是我常府所有。如今你们跑来哭天抹泪,这已经可以算私闯民宅、寻衅滋事。今日我就不上告官府,若是再有下次,就不会这般简单。”

斩钉截铁的说完后,他给边上人使眼色:“叉出去,往后再有人来,直接送走。”

宜悠站在李氏身旁,听到此言总算是放下心来。这里是常府,即便下人听她的,但事实上还是常爷说话最管用。

大户人家待人接物自有一套,就拿京城常家来说,这般庞然大物怎么会没有个仇家。若是遇到那鱼死网破的,直接撞到府门口南墙死了,那岂不是晦气又丢人。

但许多年来,这种事情却从未发生过。其中的一项原因,便是因为大户人家警戒森严。不只是院墙里面的规矩完整,还有院墙外面也有足够的护卫。虽然比不上皇上住的紫禁城,但是一般人靠近些,就会被人盯着。但凡发现有寻衅滋事的迹象,侍卫会立刻处理。

如今常爷用的便是这一套,之所以没拦下来,是因为这是沈家的人,常逸之特意给他们留两分颜面。如今两分颜面被全数削去,即便她想再来闹事,也定接进不了常家。

日后很长一段时日,她应该不会再见到老太太。

想到这她暗自放心,自从有孕,见到先前厌恶之人,她心绪波动总会格外大。而李氏曾嘱咐过他,若是气性太大,怕是对孩子不好。

此事总算告一段落,三人也在仆从的护拥下进府邸。

眼见李氏和常逸之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宜悠识趣的往小径一边赶去,那里直通她暂时所居的院子。

“娘、常爷,我先回去瞅瞅,那梨子炖的如何。”

“叫下人看着就行,你也回去歇会,待会吃些清淡的食物,火气莫要太大。”

微微颔首她走下去,见她消失,常逸之直接与李氏并行,宽袍大袖下的手勾住李氏那一只。

“这是作何?”

李氏颇有些愠怒,想甩但却全然甩不开。

“叫别人看到,你先松开。”

常逸之深呼一口气,将她攥得更紧,面色上丝毫没有方才的威严,反倒是带着些委屈:“芸娘方才总是看那人。”

李氏环顾四周,发现原先跟随的仆从如今早已消失不见,偌大的园子里就剩两人。怪不得他这般姿态,竟是连痴缠也用上了。

“他就杵在那,除非我闭眼,否则不可能看不到。”

“可芸娘也常提起他。”

“那不是云林村的事,虽然沈家对我不好,但却比李家要好,我原本是想帮衬一二。”

沈家比李家好?常逸之惊呆了,芸娘小时候过得是什么日子!从没有一刻,他会像现在这般,对一个人产生彻骨的怜惜。他总算明白了宜悠那句“娘她吃了很多苦,头三十年没一天顺遂日子”是何意。

不是夸张,也不带任何偏激的感情色彩,而是就事论事。

“跟我说说沈家的事吧。”

李氏有些惊讶,常逸之白天总是很忙,怎么今日这般有空。看他那架势,竟是要听一下午的模样。

“五谷斋没事?”

“都忙完了。”

“五州斋那边的商队呢,不是说前两天大雪封山,失了联系?”

“方才已经传信回来,被雪压着的是另外一支。说来这支你可能感兴趣,这几****常提起他们家。”

李氏疑惑:“谁,沈家这边也有商队?不可能,家里唯一有那方面脑子的就是老五,可前几****还见过他。”

“自然不是沈家,他们的商队跑不了那般远。”

“那会是谁?铁先生?不可能,他那人都快成神仙,一向视金钱如粪土。”

常逸之终于不卖关子,打开房中火炉的入气口,他坐在李氏对面:“是薛家。”

“薛家?她不是在开绣坊,哪儿有功夫和那银钱派出商队。不是这个薛,难道是薛家本家?”

“确实如此,说来此事还与你有关。薛家本来就人多,到这一代更是孙子好几十个。尤其是知州一换人,他们家那窑厂也没了官府生意,收入每况愈下。薛族长可以不管别人,却不能不管他亲生的儿子。”

“他亲生儿子还能饿着不成?”

“自然是饿不着,云州谁又真的挨饿。”

李氏沉默,她挨过饿。李家没有太瘦的人,即便瘦骨架也摆在那,长得颇为壮实。唯独她一个人,从小就没多少吃饱的时候。一年又一年的下来,她没有养成对食物的迫切,反而食欲越来越差。

就是这般从小饿到大,她骨头都没长成,整个人成了这般模样。甚至连二丫,也因为小时候没吃上,所以也跟她一样瘦瘦小小。

“如今人人见了只当我身材窈窕,可挨饿的滋味他们没受到。”

常逸之叹口气,将她抱在怀中。他想得没错,芸娘着实要比他苦很多。身为庶长子,即便小时候他被大夫人连番陷害,吃穿用度不好,最起码饭是管够,衣裳也足够暖。

捏着她的手腕,他顺带把把脉,而后大吃一惊。

“你这身子可得好生补补,如今虽然看着好,但也是外强中干。”

“什么?”李氏大惊:“可我不缺力气。”

“最近你是不是,管着账册便有些眩晕,每日早上起来时,眼前有些模糊,得等上一会才能看清楚事。”

李氏点头:“上了岁数不都这样。”

常逸之望着她那依旧美艳的面庞,芸娘哪有上了岁数的模样。

“这是体虚,当年我也是这般,询问过宫中御医后,方知若是这般继续下去,怕是活不了两年,随便一场风寒就能要了性命。亏得我粗通医理,记下了当初老御医开的方子,你且按着药方吃。”

李氏还是有些无所谓,先前她不舒服的时候多了去,躺一会就行。

“吃药多费钱,日后我多歇息,尽量多吃些好的,慢慢养着就是。”

“你啊,吃药能费几个钱。难不成这两天你没看账册,你家老爷我人老,没兄弟帮衬,脾气有时候也拧,算来算去唯一的优点就是会赚钱。那么多银钱堆在库房里,不花也是长铜锈,你且尽管用。”

李氏拍拍他的手:“哪有这般说自己的。”

“都是实话,方子我这就写出来。得亏有五州斋的商队,不然云州这边可不好买到鹿茸。”

“鹿茸,我听说比人参还贵。找点其他的,即便你有钱也是辛苦赚来的,不能这般浪费。”

常逸之唇角的笑意更浓,在越京他见过许多贵女。虽然他们多数举止得宜,但终日呆在后宅无所事事,唯一的消遣便是攀比。那些人向来是,布匹有云纹纱,就不会穿丝绸。什么贵要什么,丝毫不顾自家爷们在外面赚钱的辛苦。而芸娘却反过来,他将钱财摆在她跟前,甚至一个库房钥匙都交给她,而她却无论如何都不要。

虽然他真不在乎那些挥霍,可仍不能阻挡他心中的舒适。

“鹿茸在关外并不贵,之所以你听说着贵,是因为商队长途跋涉。咱们自家的商队,顺便捎上一点就是。”

李氏向来只拒绝一次,她深知男人都要面子。一次他可能当你珍惜,要是两次、三次,他们肯定会厌烦。更有那想不开的,会生出媳妇看不起他们的执拗想法,进而老大不高兴。

“都依你,薛家那事你还没说完。既然不缺那些银钱,为何会这般铤而走险。”

“薛家哪与普通的农家一般,若是让他们放弃华服美婢,整日穿着麻袍下地劳作,那怕是没人能忍得住。尤其是薛族长,他怎么忍心自己的儿子过那般辛苦日子。长子有窑厂继承,他便想将璐姐儿家的绣坊夺过来,分给次子充当家业。后来此事被宜悠拦下来,次子没了出路,他也着急。见五州斋赚钱,他们便组了个商队,跟在我后面贩货。”

李氏拧眉,颇有些不赞同:“辛苦日子怎么过不得,要我看日子不论穷富,最重要的就是舒坦。”

“若都如你这般想,那圣上也就不用那般辛苦的设县衙。我本也没有多做在乎,毕竟五州斋的买卖已经起来,许多人只认这一家。所以明知道薛家跟在身后,我并未让商队甩掉他们。”

“恩,那怎么还会被风雪困住?”

“这就得说薛家不是你,他们想赚大钱,听说幽云十六州越往深处,牛乳越是便宜。到了幽州地界,薛家便自动的甩开距离,朝着蛮族的方向前去。二月的天,草原上正下着雪。尤其是北边的阴山,路可不是那般好走,一场雪崩足以致命。”

李氏捂着嘴,她听说过雪崩,就像屋塌了一般,沁凉的冰雪从山上冲下来,裹夹着万年的冰川,大冷天被埋进去,绝无生还可能。

“人心不足蛇吞象,贪心不足乱葬岗。”

“正是如此,不说这些,咱们再说说沈家。方才你可又想着在沈家的日子,既然心里不好受,不妨都对我说说。”

李氏苦涩一笑:“也没什么大事。”

“居家过日子哪能天天有惊心动魄的大事,不都是一点点的小事。要是不想说,我也不多勉强,只是往后你莫要再那般闷闷不乐。”

李氏听出了他的言不由衷:“若真是大事我也不怕,毕竟我也不是多拖泥带水的人。怕就怕这些个小事,真说生气,也气不到那份上;可要说不气,我也不是那菩萨性子。罢了,说给你听就是,等会你可莫要嫌糟心。”

“洗耳恭听。”常爷全是满足,芸娘肯跟他说。

“无非就是干活多干点,干得活脏些累些,冬日天寒地冻怀着孕还要被婆婆叫去洗被褥;前面那些是我自己的,至于家里的,就是分地时少分点,朝廷下来农具,分些坏的给我们。到了老人生病,抓药买补品的钱变着法的让我们出。做什么事她都能挑出理来,说一千道一万,一顶孝敬老人的大帽子压下来,谁都没法跟他反驳。”

常逸之点头:“你受苦了。”

“是啊,我还真没过多少舒心日子。所以你不用担心沈福祥,若是迎亲那****肯站出来,当着那么多人面拦住轿子求我回去,指不定我还真会动摇。”

“动摇?”

“我说不动摇你也不会信,他那人说实话,也没什么大毛病,最大的毛病就是亲娘比全天下都大。偏生他亲娘是那副德性,所以我是一点办法都无。其实我也算看明白,男人穷不穷没关系,关键腰板得直,关键时候能顶得起事。在这点上,他却是拍马都比不上你。所以逸之你大可以放心,即便是有动摇,我也定不会再吃回头草。”

常逸之这才满意:“放心,我定不会让你去见公婆。”

李氏突然想起来:“说到这,逸之你得慢些赚钱。”

“为何?”

“我没读过多少书,但却知道富甲天下的意思,钱财太多了可是连皇帝都会动心思。若是你银钱多了,常家或许能想起你,叫人来迎接你重入族谱。”

常逸之摇摇头:“这自然不会,我早有准备。”

“你做了何事?”

“今日的事,说来还都与你们娘俩有关。这便要从薛家绣坊的事开始,宜悠不是提议,让薛家给兵卒们做棉鞋。薛家只能做棉鞋,我却能供应米面粮油。光一个五谷斋产出就够咱们嚼用,五州斋那些银钱堆在库房里也没用,反而会引来灾祸和常家觊觎。”

“所以你也想将银钱给朝廷?”

“芸娘当真聪慧,正是如此,与其等着有心人来抄家,不如我一开始便表明善意。”

李氏有些踌躇:“那么些钱,你当真不会心疼?”

“钱是王八蛋,没了还能赚。如今我也是有家室的人,再没有什么,比得上咱们的安危重要。”

饶是李氏已经过了小姑娘的时候,也被他真挚的眼神和话语中浓浓的爱意说得脸红心跳:“为老不尊,我去厨房看看,二丫真得好好补补。她小时候没过多少好日子,底子也差。”

“在咱们的卧房里说两句话,这叫举案齐眉。至于二丫那边,我也觉出来了,先前她底子是不怎么好,可她年纪轻,这大半年日子好了,身子骨也恢复的很快。你若是担心,那便将方子一并给她送去。”

“行,我包子铺那边也有些进项,如今单独管着也颇为麻烦。我便想着跟咱们府中的账合在一处,二丫的药钱咱们一起出,你看这样可好?”

常逸之本不想答应,他是真的不在乎钱,他已经重复过许多遍。可芸娘的提议却让他心动,两人的商铺和在一处,这才有个家的模样。不然各过各的,那充其量叫搭伙过日子。

“都依你,你若是累,便叫下人们去做,如今于你而言,养好了身子才是正经。”

李氏这般决定下来,没等长生自官学回来,便亲自来前面告诉宜悠。

“二丫,娘给你管着,到了年底咱们统一算,然后你们收着银子也就是。”

宜悠正对着穆然的画像发呆了一下午,先前忙着她还能舒坦点。如今即便明知道手中有事,她却是一点都不想做,只觉自己满脑子都是穆然的身影。

“穆大哥怎么还没给我回信。”

想得多了,她情绪开始很不稳定。她想起穆然说得军中红帐,那里面军妓花样尤其多。普通的兵汉子都是糙爷们,做官的军爷怎么也上了年岁。只有他一个人,罕见的年轻又当官,对比起来那些军妓们肯定会喜欢。

万一他被花花世界迷了眼,那她可该怎么办?

宜悠摸摸自己的脸:“娘,我是不是变丑了,所以他才这么久不传信回来。”

李氏坐下来:“你这模样,哪个人能比,你且放心,然哥儿不是那样的人。”

“可是娘,我除了这皮相外,赚钱也赚不多,做菜也不是做得最好的,穆大哥他真不会被那些人够了魂儿。”

李氏哭笑不得:“你这是在夸自己还是损自己,长得好看又能赚钱,还做得一手好菜,绣得一身好衣裳,这样的媳妇哪儿去找。”

宜悠想想也觉得她说得对:“我这叫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穆大哥肯定舍不得我。要怪就怪那些驿卒,定是他们将信弄丢,或者自己走得慢。”

李氏自己怀过身孕,自然知道这时候容易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见闺女终于不再自怨自怜,她也没再说别的。

“若是你无聊,便来与我一同看账册?”

“不行,我还要准备点心铺子。等穆大哥回来,我得让他看到个能干的媳妇。”

“都依你,对了逸之给了个方子,专门补身子用,你跟我一道喝。”

宜悠惊讶,她身怀有孕,进补是常挂在嘴边的话题。可李氏?想想她成亲也有二十来天,常爷能诊断出十五天的喜脉。

“娘也要补,莫非你也有了,女儿在此恭喜你。”

“什么有了没了,等等,你是在说孩子?我说你整日在想些什么,也不怕教坏孩子。”

“没有,那为何娘要进补?”

李氏踟蹰:“是逸之说我底子太差,怕影响寿数。我听他说那方子是宫里御医开的,最是滋补,而且还不伤身,你跟着我一道喝。”

任凭她解释一大堆,宜悠却愣在那,满脑子都是“寿数”俩字。她突然想起来,前世她入知州府没多久,就在她退亲后,李氏因受打击过大一病不起,没多久便咽了气。

想想那时日,大概就是今年的前半年。重生后她忙着赚钱,忙着摆脱沈家,婚后更是各种忙碌,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其实这也怪不得她,她一直以为,李氏是因为她受得打击。如今她嫁给穆然,日子越过越好,她怎么可能再受打击,自然无性命之忧。可她却忘了,一个人普普通通的生气,怎么可能直接把自己气死。能一下气死,那人的身体必然还有些其它毛病。

“娘,你底子太差,是不是因为这些年受太多罪?”

李氏点头:“恩,不过都过去了,你也别再胡思乱想。铺子那边要不要分红随你便,补药你必须得喝。”

“铺子当然是听你的,补药我也会喝。”

宜悠垂下眼睑,心中对穆然的思念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复杂。前世并不是她害死的娘,而是李家和沈家。近三十年的苦难日子,足以折损一个人的寿元。

心中一朵最沉重的包袱褪去,她喜怒无常的情绪也稳定了不少。只是她心中还是有些不平,方才那么轻易的绕过老太太,着实太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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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记称,昭德年间,皇后独宠宫闱,后宫无妃。原因有一,皇后生性跋扈,善妒之名在外,曾是月落国出了名的悍妇。其二,皇帝果敢狠辣,却偏偏极其惧内。据说,皇后想要天上的月亮,皇帝绝不敢给天上的星星。据说,皇后说往东,皇帝绝不敢往西。据说,朝堂上,皇帝是铁血的帝王,后宫里,却是任凭皇后揉搓的绵羊。但事实上,皇后权若雪是以弃妇的身份入宫,她是皇帝的第二任皇后。那年,权相小女年方十八,一旨赐婚让权若雪成为金陵口耳相传的笑柄。最初相见,她不过是从边疆归来的娇妍少女。他,不过是金陵出了名的风流公子。他们的故事便从这里开始。
  • 老子要活着

    老子要活着

    让这狗娘养的世道,因我而颤抖.一个年轻人重生与希特勒灵魂重生会走上一条什么道路,势力的人们.我会回来了的,会的.我相信..极度YY,女主N多.请绕道.我想写本真实的小说我只想写一本好好的小说,既然我自己没本事就写本书圆我一个梦吧
  • 陪你一起读高三

    陪你一起读高三

    每一个高三的孩子和家长,都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和精神上极度的紧张,中国式高考遭遇众多的批评,又必须无奈地全力以赴。这是汗水与泪水交织,信心与身体的拼搏,有失落,也有收获。复习、月考、竞赛、自主招生、面试、高考,希望乐乐的经历,会给后来的高考生带来一些帮助。
  • 极品皇上

    极品皇上

    康熙年间,皇帝爱新觉罗·玄烨在位执政,铲除了鳌拜,满朝皆大欢喜,太后一时兴起,举办选秀大赛,为其挑选秀,为他选了皇后。可是康熙喜欢的事孝庄太后身边的苏嘛喇姑,因为康熙皇上身份不能苏嘛喇姑在一起,苏嘛喇姑为了大清拒绝了康熙。在加上孝惠太后的管束让康熙有些厌倦了皇上身份在御厨刘东官的帮助下离家了皇宫,途中遇到了骗子张八角,和刺杀他的女刺客叶婉莹。江湖上海出现了宝物据说奏起宝物能实现人愿望,寻宝的途中康熙遇到各种案件凭借自己的才智和利用刘东官张八角叶婉莹等的能力破案。寻宝途中还遇到自己父皇顺治。几番经历终成千古一帝
  • 阴差阳错的我们

    阴差阳错的我们

    本文女主角是南雾,无不良嗜好,喜欢发呆,吃,谁,是一名外向孤独患者。这是一篇宠文,单身狗勿进。(虽然本雾也是一名单身狗哈)南雾本想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却不料命运耍了她一小下(虽然是属于扭转了命运)穿越到了1000年后,阴差阳错的在那里遇到了陪伴她一生的人。既然不能回去那就不要平平淡淡。本雾可能要再文中爆粗口,所以请不要怪罪哈。。。
  • 暖心爱霸道恋

    暖心爱霸道恋

    青春期,是一个美好花季,在这个花季了又看似频繁的生活,可实际上是轰轰烈烈而不熄灭的烟火,在这个花季里相识真爱的人,或许是你一生值得托付的人。
  • 伪毒娘

    伪毒娘

    现代女大学生施之药因癌症而死,古代乡村野姑娘君叶神奇死亡。本应死亡的人,却又活过来了。得到第二次生命的她,如何保护自己?被贬的君家七小姐重返君家,面对的是宅斗?还是宫斗?“活着,是为了在这世上留下一点痕迹。”为守护家人,而奋力向上。“有能力的人,才有爱的资格。”
  • 阁主忙倒追

    阁主忙倒追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有人都教她要只爱自己,要自私,要惟利是图!偏偏就只有他,要她爱众生,爱生惜死,施爱于一切!她,唯怜阁阁主,努力只爱自己,视世人皆空。他,带发修行的和尚,大爱无边,做和尚只为避世,因他是不被期待的亲嫡子。她讨厌他的牺牲和宽容,那只会愈发衬显得她的卑与劣!于是她要乱世,要将他该得的都抢过来!只是抢来了,却血染了双手,与她对视,他只漠然转身收拾残局,连一丁失望和谴责都吝于给……这场倒追似乎很不成功耶!失魂落魄又遇阁中大难,这下阁主要发威了!大伙尽管自保去吧……沐血之际,该欣慰了,因她已获众爱。只是,他的爱,她还没有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