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年关。
宏伟奢华的皇宫难得褪去冰冷的氛围,一片热情洋溢,亭台楼阁处,到处伫立着穿戴整洁的官僚大臣,在此各自恭喜道贺,攀谈家事。
今日是龙皇的六十大寿,因为南宫厉的原因,一国之母佟皇后早就被打入冷宫,而后宫的一切大大小小的事宜全都由南宫厉的母亲萧妃一手操办。
在朝廷大臣,以及宫女太监的眼中,萧妃俨然已经成为大家心中默认的皇后,只是不知为何龙皇自始至终却决口不提立萧妃为后的事情。
而萧妃心中也整日惦记着这一点,她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儿子,南宫厉慎重思虑后,也觉得确实有必要给自己的母后一个皇后的名分,这样自己就是名符其实的太子。
所以借着此次龙皇大寿百官齐贺的机会,南宫厉命人暗中联合朝中所有大臣,一同上书奏请封后之事,他就不相信父皇再执拗,敢在众大臣面前给母妃难堪。
贺寿的宴会是南宫厉一手操办的,热闹非凡,就在所有的人都沉沁在难得的喜庆欢乐的日子里时,后宫一座离破烂不堪的冷宫内,一身狼狈的澜妃静静的听着外面不停绽放的烟花礼炮声,眼泪再度不受控制的滑落脸颊。
正在她兀自垂泪的时候,两个太监抱着狐裘大衣和一些她喜欢吃的糕点进来,两人将东西放在地上,鄙夷的望了床上蓬头垢发神经兮兮的澜妃一眼,尖酸的道:“这是陛下赏你的,你快吃吧。”
说完丢下这句话便飞快的离开这晦气的地方。
澜妃缓缓从床上下来,看到地上那折叠的整整齐齐狐裘大衣和那些她喜欢吃的糕点后,眼泪如泉涌,他没有忘了她,他还记得她,他知道她怕冷,一到冬天关节容易痛,所以才特意送来她最喜欢的狐裘大衣来给她御寒,他心中还是有她的,还是有她的……
这样的想法就像一种魔力,诱惑着她再次沉沦,她突然想迫切见他一面,哪怕只说一声谢谢她也满足了。
夜空依旧,华灯乱舞,假山石亭中,澜妃奔跑如风,惊喜雀跃,前面的宴会灯光越来越近,琴声越来越清晰,她脸上的笑就多了一份灿烂,任是身上衣着单薄,任是寒风刺骨,此刻,化为泡影。
她双眼如钻充满无数柔情,唇齿紧咬似抽泣,似惊喜,又似感动。
怀中的狐裘大衣被她紧紧抱着,在奔跑中翩飞。
她,看着那道毫无阻隔的石拱辕门,看着里面热热闹闹喧哗喜悦的华衣贵人,狠狠的将眼中的泪擦干擦净,抱着怀中那件温暖的狐裘大衣,不顾一切的冲了进去。
琴声依旧,绕梁绝籁,直至最后,一指落定,那女子起身,点头谢幕,掌声四起,而那女子就在这掌声中,渐渐的向龙皇走去,她眸光明媚,笑意盈然,妖冶的身姿随着那华衣绒袍惹人心醉,她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一脸赞赏的龙皇,勾人心魄。
后宫的人都来参观为龙皇贺寿的宴会,就算是低等的宫女太监们,在此刻,也被南宫厉下令可以到宴会边缘处,对那些从皇宫外特意选进宫来的歌舞妓之类一饱眼福,他们围在最边缘处,小心翼翼的议论着那个妓唱的好,哪个是最炫的角。
逃出龙城后,一直躲躲藏藏的南宫焰,回想到今天是父皇的寿辰,便连夜赶回龙城,和东盟黑豹一同潜入皇宫,当他看到如此盛宴,所有的大臣都对南宫厉点头哈腰的场面,心中不由冷笑,目光在众妃子之间来回的搜寻着,却并没有看到母妃的踪迹,心中不由一凛,南宫焰难道真的已经控制了整个皇宫吗?
难道母妃已经遭遇不测吗?
正兀自不安之时,突然眼尖的瞥到一抹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心中顿时一震,连呼吸都忘了,就那样静静的随着那抹狼狈的身影而移动目光。
而宴会中高高在上的龙皇,心里亦并不如表面上那般喜悦,他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个傀儡皇帝,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恍惚间,瞥到一个最卑微的角落,他激动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望着那抹熟悉的身影,他忍不住浑身颤抖,陡然往后踉跄了好几下,才站稳脚步,桌上的食物被他弄翻打碎,顿时引起轩然大波。
众人见状瞬间全都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龙皇,然后又随着他的视线,慢慢的转移到了拱门那里。
澜妃一步一步走来,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停滞了,只有他在那里一直看着自己,等着自己,仅仅只有一段距离,只要跨过去。
也许没有任何一刻,是比现在更为让澜妃感到惊喜的了。
她看到了他熟悉的轮廓,同时也看到了他的淡漠,甚至从他近乎僵硬的轮廓背后,还看到了他对于自己的执着。
龙皇怔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这个女人,对于她,他怎么可能做到冷静可以不自知?
依稀记得为她第一次和自己的父皇起争执,为她曾经一夜芳歌想过永生永世……
更甚为她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抛弃王位,只决意和她白头相携,洞房花烛,可是,就算是这样,她也不该出现在这里,她难道不明白周围有多少人在盯着她?
静静闭上眼,龙皇的嘴角抽搐了下,手在龙袍里紧握成拳。
周围陷入哗然,议论纷纷,妃子那厢更是传来了惊呼愤怒,坐在最前面的几个女人更是一跃而起,不顾身份,径直朝着那个女子奔去。
“澜妃,你怎么可以出来?”
“你现在是带罪之人,怎么可以出现在这里。”
对于周围的斥责,澜妃充耳不闻,她只是盯着他的目标。
脚步一步一步走近,在龙皇的耳中如同雷震,突然,一个女人携着众多妃嫔阻隔了她和他相对视线。
“澜妃,给我滚回去。”
澜妃静静的看着这众妃之首——萧妃,萧妃是一个眉目间有几分和自己相似的女人,她是在自己与龙皇冷战之时闯入的,甚至在最后纳自己为妃时,也连同她一切提名。
只不过这一切都不再重要了,自从被打入冷宫后,她就已经渐渐的看淡一切,除了她一直所深爱的男人和自己那不知流落到何方的儿子,对这个尘世,再也没有丝毫的留恋。
澜妃认认真真的抚摸着那温暖的狐裘大衣,最终,她跪了下来,全场再一次震惊。“妾身是来感谢陛下的。”
萧妃回头看看龙皇,龙皇依旧冷漠,没有半丝表情,不由安心下来。于是朝旁边的妃子们使着眼色。
“你来谢陛下什么?”作为龙皇的妃子,她们自然是没有资格教训这个被龙皇列为正妃的澜妃的。
可是,现在澜妃已经被打入冷宫,四皇子眯被龙皇亲自下旨追捕,又怎么能有资格和她们相提并论呢。
“莫不是因为这狐裘大衣?”萧妃开了口,她旁边的金贵人顿时就怒了:“你这贱人,难道,就是为了陛下赏了你东西,你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出来吆喝,想给陛下丢丑吗?”
“我没有,陛下……”澜妃百口莫辩,周围不由的已经传来嘈杂声,一张张怀疑指责的脸,一双双指指点点的手势。
没有一个人可以为她解围,甚至龙皇,他的冷漠让她无法靠近,就像围了一道厚厚的墙,将自己拒之门外,澜妃紧抱着那件衣衫,融进身体里的依恋。
躲在暗处的南宫焰拳头紧握,额上青筋高高的迸起,他万万没想到,曾经高贵的母妃竟然被折磨成现在这幅模样,可是他更恨那个一脸冷漠,高高在上的父皇,恨父皇的懦弱的同时,更恨自己的不能跳出去为自己的母妃解围。
现在的形式已经很明显了,萧妃和众妃子敢如此当着众大臣的面羞辱母妃,已经可以充分的说明现在皇宫还有朝中这些大臣全都和南宫厉站在了同一阵线,恍惚间,他似乎有些明白父皇的用意了,可是父皇忽略了,只要他南宫焰活着一天,南宫厉就一天不敢动母妃,因为南宫厉要用母妃牵制自己,因为他手中还有守在边关的十万精兵,这些兵全都是他曾经出生入死驰聘战场同生共死的兄弟,誓死拥护炎王。
而为了南宫焰的安危陪同他一同潜入皇宫的东盟和黑豹则感慨异常,皇宫这个地方真可谓是瞬息万变,南宫厉小人得志,改变了一切,主子想要东山再起,恐怕得等有朝一日杀回龙城。
东盟向黑豹使了个眼色,两人悄无声息的向南宫焰靠近,就怕主子一个冲动控制不住跳出去,不能及时阻止。
周围的议论声音越来越大,刚才弹曲的红衣女子也是半笑不笑的瞧着这一场闹剧,仿佛,刚才,她对于这个陛下的一片痴情,都是假的,大臣们脸色更不好看,而一直在暗中推波助澜这一切的南宫厉,唇角则浮起一抹饶有兴致的笑容,目光不着痕迹的向周围打量,猜测着南宫焰现在会躲在哪里偷看这特意为他安排的这一场精彩的戏份。
其实他也没那么坏,更没做什么,只不过在探子回禀说龙皇送了一件狐裘大衣给冷宫里的澜妃御寒之时,同时接到了石磊的回报,说南宫焰悄无声息的潜回了龙城,他知道南宫焰一定会在近日潜入皇宫的,所以特意让人在澜妃的饭菜里加了一些扰乱神智的******而已,却不曾想竟然看到了这样精彩的一幕好戏,他真的是越来越热衷于这场游戏了,突然并不想那么快的结束这一切,否则就无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