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里刚刚单膝压上床沿,床铺陡然下陷一点,导致爱德华一连串毫无意义地反抗,手脚不能动弹除了尖叫说不要不要还能干什么?就听到外面一阵撕心裂肺的挠门声:“雅里少爷!你要对我家少爷做什么?!谁给你天大的胆子?!我主,你别怕,当务之急是保住自己的贞操,属下马上就来救你——”
爱德华满头黑线,“滚你丫的,鲍尔休,你太不济事了!等我出来就强奸你!”
话刚落音,就见雅里原本绷得死紧的脸色蓦然松动了些许,然后嘴角边缓缓地勾起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这等似笑非笑的模样,爱德华已不是第一次看见,他深知其危险的程度不亚于六级台风地震海啸暴风,是他发作前的表现。
鉴于他脸上伤未痊愈,额上十字星痕犹在,右鬓至眼角那一线更是清晰如烙,秀发遮挡也是若隐若现,爱德华着实觉得此情此景,诡谲异常:他俊美堪绝,却又似邪似祟,令人无法漠视,更无法亲近。
“你,你要干什么?”爱德华突然发现,这是他今天问的最多的一句话,一点都不像个大老爷们。
雅里看了他一眼,目中玩味的笑意扩大了几许:“你说呢?”他说着伸手过来抓对方的脚踝。
“啊啊啊你这个变态——!!”
爱德华那个小心肝啊——
他实在看不出来他这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还是介于两者之间呢?反正他是被这人吓到了,拖着伤残病腿迅速往墙角挪去,枕头被子一路掀飞出去,也不知道有几个击中了目标,他不管了不管了!他现在只想做只心理建设安全的鸵鸟!
“别闹。”雅里的声音蓦然下沉,有种不容抗拒的力量。为了不让爱德华逃走,他用膝盖牢牢地顶住了爱德华的腿窝,将他整个人跟煎鱼一样翻了个面儿,脸朝下往床铺中间压去,爱德华挥手去拍他,耳光还没甩到他脸上,就连手腕也被扣住了,这个姿势极其不利于爱德华,眼下他已求生无门,满心满意都是暴躁怒火。
“我主——你放心去吧!属下随后就到——”鲍尔休激烈地挠门声持之以恒,连哭带嚎,声震五里,整个场景与恐怖片无异。
此时爱德华已是哭笑不得,鲍尔休啊鲍尔休,你说你小子能不能在我有危险的时候超水平正常发挥一次的?!
“鲍尔休?”随着雅里这一声极具威胁意味地冷唤,那个声音立马停止了哭号,伴随着沉痛的一句“雅里少爷!你你你——你要做也轻点!我我我我主他他他身娇肉贵的!”干脆利落地消失不见了。
爱德华心里狂靠了一声,就你这点出息!我算看轻你了鲍鼠胆!
人数的清空,使得整间屋子都安静下来,一瞬间的闷窒感使人不适,他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喜欢热闹场合,至少人多不说话,也不尴尬。
更何况他还是个喜欢说话的。有人的时候他都能跟个老头子一样念上老半天,聊天侃地都能把人说晕了,一言不合他还能脏话连篇,连个逗号都不给。没人的时候他也能自娱自乐,想着克瑞斯汀那就在面前的空气里,对着自己笑,于是他也回之以笑,两个人自然就聊上了,为此爱德华吓坏了小时候请的那些老师。
他们问,“爱德华~你在跟谁说话啊?笑得这么开心。”
小爱德华回头,报之以灿烂一笑:“跟我妈咪啊。美丽的前伯爵夫人,克瑞斯汀那又来看我了,这世上果然还是她老人家最疼我呢。她刚才见我不开心,就给我说了个笑话儿,我觉着可有意思了,老师你要不要也听听看?”
“不用了不用了。”不及挥手就逃之夭夭。
爱德华在后面极尽艺术夸张表演能力地喊:“老师,您别走呀——克瑞斯汀那还有话要对你说!你现在走了她晚上会去找你的!”
老师疾走的背影打了个突。
不用说,爱德华就是用同样的方法吓走了一批又一批。
因之他言之凿凿,煞有介事,久而久之,家里几个上了年纪的老阿伯老阿嫲,居然真的信了他的鬼话连篇,满以为伯爵夫人芳魂离世后尚且眷顾小儿不肯离去,每每谈到此事皆是吞声抹泪,唏嘘不已,感慨良多;要么就是纯当爱德华有病,譬如他老爹,就曾经凶神附体地拿着砍刀狂追了爱德华三四十里,誓要剖开那混小子的脑子看看有没有长草。
偶有一次被逮个正着后,眼见着老爹一脸阴森冷笑,将人老鹰抓小鸡般提拎起来,爱德华顿时毛骨悚然,手脚乱弹哇啦哇啦惨嚎上了:“爹地爹地!别打别打!千万别打——打不得!!”
他老爹“哦”了一声,眯了眯眼,“怎么个打不得法?”
眼看在劫难逃,爱德华心里念了声阿弥陀佛,妈妈你千万别怪我!!
爱德华故作深沉地清了清嗓子,一脸的严肃表情:“我妈说了,谁要是敢欺负她儿子,她就连夜上来,跟你膝盖对着膝盖……对对!跟你促膝长谈!”
“你妈真是这么说的?”
“恩恩!”
“那敢情好,我也很久没见她了,正想得慌呢。”看这架势,居然不为所动。
爱德华立马脸色大变:“……是是是真的!你当心自作孽不可活!晴天挨雷劈!”
“好啊,你个臭小子,”Henry伯爵冷笑三声,“敢咒你老子!死到临头了,你还敢在这里胡说八道?!”拎起来架着腿坐下,死小孩扔大腿上,二话不说,捋袖子开打。
“老子叫你不学好!别的不学偏要捡那些下九流的神棍样儿,敢给我装神弄鬼!敢给我神神叨叨!敢给我满嘴里跑火车!老子今天就要你好看!!”
重重地扬手,落下,啪地一声,惊得林中鸟兽飞绝。
“救命啊娘喂!杀人了杀人啦——”
“你这个暴君!我不认识你!你不是我爹——”
“呜呜呜杀千刀的老头子!你这是要谋杀亲子么?”
一巴掌,两巴掌,……掌心粗粝,长满硬茧,在爱德华白嫩嫩俏生生的屁股上几度开花。
大人们不知道,小孩子恶作剧,多半是想吸引身边长辈的注意力,只是爱德华那个粗线条的老爹,又如何懂得小孩子这样奇怪的心理?暴脾气,容不得别人拗着来,心火上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痛打狠揍了再说。
大人又怎么知道小孩子的寂寞?
他们常常为着自己的事忙得晕头转向,最忌心情烦躁的时候身边有人闹腾,而小孩子只是想要热闹一点,更热闹一点,无事生非也没什么,不听话也没什么,有人说话就好了,有人一直说话就好了。
所以,当雅里凑到他耳边说,“爱德华,别动,我只想跟你好好地说几句话。”爱德华暴躁的心情突然前所未有地安宁下来,他真的想要变得前所未有地乖,只是,“要说话可以,你先放开老子!”
你试试被一个仇敌压在身下不能动弹的感觉,就知道爱德华这种恼火从何而来。
雅里说:“放了你,你会逃走的。你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爱德华一愣,无端想起这一个星期他的“关照”,愈加怒火上撩,“放屁!这就是我自己家,你叫我往哪逃?!”
以往他断一次胳膊腿儿不出三天就能活蹦乱跳了,现在眼看七天过去了,竟然还是这副衰样,可不就是被眼前这人给气的?
要吃没吃,要喝没喝,要玩的没玩的,天天对着他那张冰山死人脸。
爱德华喊一声,“雅里,吾想如厕。”
雅里:“自己去。”
“****,你试着一手一脚去一趟我看看?还是同边的!”
雅里:“你等等,我找个人来帮把手。”
“找你妈啊!”爱德华一枕头丢过去,“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老子现在这副衰样吗?”
雅里被他给气笑了,“要我帮忙,你就直说。”
爱德华也是气得面红耳赤,瞪着眼说不出一句话来。
人有三急,眼下有求于人,爱德华决定忍气吞声,掏出小本子先默默地记下这一笔,随手翻了翻,发现雅里欠自己的烂账已经写满三大板了,好几件事还挤出了栏去。
行啊你,雅里,气人你倒是花样一套接一套别出心裁层出不穷啊。
通往如厕的道路是艰难的,如厕的过程是囧迫的,如厕后一般伴随着鼻青脸肿等不良症状。
你问为什么?
头一次:
“靠,你看着我怎么尿出来啊?”
“我看了你吗?”
“你敢骂我妈!老子跟你拼了!”
……
不知道第几回:
“臭小子,你还敢看!你要不要脸?让你帮把手,你尽占老子便宜!”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老子就是知道,被你看上一眼,老子的水龙头就自动闭闸了!怎么样,还敢狡辩?!”
“……”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伏诛吧你!”
“……”雅里面上阴霾颇重,“爱德华,你尿我手上了。”
“啊哈哈哈太激动了没发现!对不起嘛雅里哥,吾又不是故意的!”
“……”忽略那个诡异的称呼,雅里面上阴霾分毫不减:“对不起就完了?”
“那咋办?”眨眨眼,“要不我也给你尿一手?哦哦哦你雅主喜欢占便宜,那行,两手三手都可以。”
雅里嫌恶得不行,扭头即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雅里忍不住心情恶劣了,邪恶地一笑:“舔干净我就原谅你。”
“我靠你这死变态!舔你个XX啊!这么恶心猥琐的事你也敢说出来!老子一口咬断你的信不信啊!!”
雅里:“……”
第N回:
“……”
被强迫闭上眼睛,等了许久不见动静的雅里,终于不耐烦了:“好了没?”
“你刚才没看?”
“没那心情。”
“真没看?”
“你这是逼爱德华?”
“哦,是这样——怪不得老子觉得不对劲……”想了想,“现在开始,睁开眼睛,本少要在你的注目礼下为二弟举行欢迎仪式,否则他就要罢工。”呜呜呜,没人看着的时候反而尿不出了,这算是咋回事啊啊啊——
“……”一向教养良好、从不说脏话痞话乱话的雅里少爷终于忍不住小宇宙爆发了,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内里的凶险一把掏了过去,握紧,“依我看你这玩意儿剁了算了,他大爷的实在太难伺候了,有点多余。你不觉得碍事吗?”
“嘿嘿嘿,不碍事,不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