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在,”来喜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了,她深吸几口气,再次敛去所有的表情,低眉顺眼的站在桌前,头,也不敢抬起来了。
“林美人是你的旧主?”苏明雪慢慢的盘问,反正闲着无聊,听听别人的旧事也挺好的。还能多出一个情节,多赚五千两银子。
“不,”来喜恢复了之前的态度,小心翼翼的回答着苏明雪的问题。总是觉得,苏明雪没有她以为的那么好糊弄。
“你的同乡?”这其实是随便问问的,即使是同乡,一个能做王府的美人,一个只是王府的下人,这样的关系,在入府之前也不可能认识。除非是在入府前就是主仆,可她也说了,不是。
“不,并非同乡,”来喜更是不敢多说,她以为的反应,苏明雪一个都没有,她是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应对了。
“那就奇怪了,既然你和她旧日并无交际,这会儿,又为什么要如此的关心?”苏明雪再不笑,脸上淡淡的,并没有太多的表情,“来喜,我从来不知道,你是如此热心肠的一个人。”
“奴婢并非热心肠,”来喜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这会儿再撇清自己,也来不及了,她必须像个更好的理由。
“对啊,我也记得你不热心肠,那就更奇怪了。她过的好不好,究竟和你有什么关系?”苏明雪叹口气,和人这样说话可真是累,“来喜,你这会儿什么意思?她过的不好,所以你要我去帮她做点什么?你觉着我能做什么?”
“奴婢并没有这样说,只是您是正妃,府里的事情,您总该知道一些,”来喜继续跪着,这样的姿势正好,看不到苏明雪的脸不知道她什么表情,也不至于心乱。
“来喜,我不喜欢别人说谎,而且,你这个理由真的过分牵强了,”苏明雪也不让她起来,既然她要说谎,那就顺着她的谎言往下说,看她怎么圆,“何况整个韩王府都知道,我有正妃的身份,府里主事的人却是侧妃,求,你也该去求侧妃。”
“侧妃也有身孕,”来喜抬起头,却只能看见桌子,她有些后悔自己跪下了。
“那不是就更加清楚,身为母亲的感受么?”苏明雪笑着接话,来喜不说实话,她更是不在乎,跟她玩啊闹啊就好了,有什么大不了。急的是来喜,不是自己。
“王妃,求你帮帮林美人,奴婢知道您宅心仁厚,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去死,”来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但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夸奖总是没有错的。何况苏明雪一直很吃这一套,很多人就是靠这个让苏明雪帮自己出头。
“我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去死,”苏明雪笑笑,宅心仁厚?她怎么不知道?真的苏明雪校嚣张跋扈,自己就更不用提了,从来,如何,也和这个词联系不上。
“多谢王妃,”来喜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没事了。
“我本来也看不到她,这个林美人对于我来说不过是个不认识的人,你说是不是?”苏明雪笑笑,几句好话就想让自己替别人卖命?太轻易了吧。
来喜简直像是被雷劈在了头上,不是答应自己了?现在怎么又改口!
“来喜,若我是你,这会儿就该说实话,若你仍还这样的话,不如就去找侧妃聊聊,让她保护这个林美人吧,”苏明雪站起来走到她身边,看着她跪在地上,冲着她的后背冷笑。
“她帮过我,”来喜慢慢的抬起头,却还是只能看见苏明雪的衣摆而已,“林美人刚入府的时候,和众多美人一样,对王爷很是倾慕。只是她虽美,和侧妃比起来也不过一般,渐渐,也就没了争宠的心。”
“侧妃的确美,”苏明雪抬了抬手臂,让她站起来,自己又坐回椅子上,这会儿说的就是实话了吧,一定是个好故事。
“王妃家世显赫,侧妃貌美如花,安美人妖娆撩人,那时候王府中便是您三个的天下,”来喜站起来却还是低着头,这些话哪一句说错了都会被责罚吧,“府里的美人是多,能出头的却寥寥无几,王爷总也是小心,不让美人受孕。”
“怕惹是生非,”这是她自己设定的情节,真是白痴,随随便便写了一个情节,这会儿就真的让自己遇上了,又是一桩麻烦事。
“内情奴婢并不清楚,只知道林美人三年之中,不过被王爷宠幸了六次而已,而六次,都喝下了汤药,”来喜怯怯的看了苏明雪一眼,这事儿并不适合大肆炫耀,她说出来,不知道会不会惹事。
“这次并没有喝?”苏明雪心里咯噔一声响,这个陷阱怕不是来喜设下的吧,她还没有这样的能力。
傅天佑那么精明的一个人,绝不会忘记,何况就算他忘记了,府里那么多管家随从还有小多子在,任何一个人都会帮他把这件事做了。
“是,并没有,”来喜小心的扫了一眼,苏明雪没有发怒,几乎没有表情,这样才可怕,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什么,更是不知道,会不会连累林美人。
“既然是王爷想她受孕,那这孩子就不会有事,你有什么好担心,”苏明雪慢慢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可惜有点凉了,不过无所谓,要的只是这种气场。
“林美人生性怯懦,却能在我被欺负的时候,替我说一句话,让我不至于被打死,这样的人心肠必定是好的,更重要的,也极容易被欺负,”来喜说着,眼睛里竟有了泪光,“王妃,奴婢不求林美人母女安好,但求她活着。”
“你真聪明,说的都是母女,不是母子,来喜你这么聪明,不如我把你调去林美人那里,你在她身边陪着她,为她出谋划策,不是更好?”苏明雪笑笑,一个生性怯懦的人会替别人说话,滩浑水?骗谁啊。
“奴婢不过一个下人而已,”来喜苦笑着摇头,泪却落在了脸上,泪水和笑容混在一起,看着实在是可怜。
苏明雪多少被这个带泪的笑容打动,一时也有些心软了,“她帮了你什么?”
“救了奴婢的命,”来喜看了她一眼,擦掉脸上的泪水,她肯问,就一定是有了动摇,“奴婢刚当王府的时候,是个洗衣裳的粗使丫鬟。那会儿并没有见过丝绸,自然也不会洗,更不知道要如何晾晒。”
“然后?”苏明雪瘪瘪嘴,听着挺合理。
来喜想起来那些过去,心里就很委屈,她不知道,却也没有人告诉她,一个个都故意欺负她一样,“那天天冷,奴婢手骨疼的慌,就讨了些热水,想水温高一些,结果……”
苏明雪笑笑,更合理了是不是,“丝绸掉色,你洗坏了衣裳。”
“那是安美人的衣裳,将军赏赐的贡品,”来喜叹了口气,继续说,“奴婢一年的工钱,不十年的工钱都赔不起,何况安美人的性子不容人。就命人杖责我三十,三十,必死无疑。”
“然后林美人出现,求安美人放了你?安美人觉着正是展现她宅心仁厚的好机会,就租了顺水人情,放过了你,是不是?”还以为是多么特别的剧情,也不过如此而已,浪费了她这么久的时间。
“王妃,在您看来,如奴婢这样的人,命如同草芥,但对于奴婢而言,救命之恩不得不报,”来喜跪在地上,对着苏明雪一下下的叩头,“王妃,我欠了林美人一条命!我愿为您做牛做马,只求您护着她。孩子,孩子不要都成,林美人不能死,成么?”
“我怎么护?”苏明雪挑挑眉头,她有什么资格给别人撑腰。她自己也没有后台,有的只是傅天佑而已,让她去护着别人?凭什么啊。
“奴婢求求您,林美人真的是个好人,奴婢求您救她一命,求您,”来喜不停的磕头,很快额头上就有血流了出来。
“别磕了,你要是磕死在我屋里,还真就说不清了,”苏明雪把脚伸过去,来喜没有看到,一下就撞在了她脚下。
苏明雪是故意的,她是想试试来喜每一下用了多的的力气往下磕。结果,还挺疼的,看来这次不是演戏。
“奴婢的命是林美人给的,奴婢便是死在这里,只要能换林美人一命,也足够了,”来喜吓得脸色煞白,扶着苏明雪的脚要揉。
苏明雪却收回脚,人也退后了很多步,“你让我救,到底要怎么救?我可是被禁足了,你忘了?”
“但是,但是您这院子里有如此多的空房,哪一间都能住,”来喜讪讪的,不知道再说什么好。禁足的不仅是苏明雪,更有蒋思清,但是,她们身边的下人,任何一个都能对林美人动手,想一个人死,有太多的方法。
“她不能住我这里,住这里死的更快,”苏明雪笑了,半天原来是为了这个?似乎有点高估来喜了,“如果她出了事,到时候就可以在我这里找证据,你看,不是斗跨我最好的办法?”
“那,那,奴婢去求侧妃?”来喜抬起头,惊愕的看着苏明雪,从一开始就来错了么?只是王妃比侧妃心底要好的多,求她必定是对的啊!
“你是我院子里的人,你去求她,让林美人住进去?来喜,我刚刚才夸了你聪明,这会儿,怎么就笨了,”这不是笨,所谓的关心则乱,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这,奴婢惶恐,”来喜更是不之地怎么好了,她是不笨,但是她也不聪明,所谓的淡漠,也不过是因为吃亏太多的伪装而已。真的出了事儿,她就什么也想不到,譬如此刻,她竟真的有心去求蒋思清。
“其实我倒是希望林美人可以生下这个孩子,”最好也顶着肚子在王府里走来走去,每天不停的出现在蒋思清的面前,恶心死她才好。
“林美人也是个母亲,”言下之意,若能生,也总还是想生的,“王妃请勿担心,林美人不过是一个妾,纵使生了孩子,也不能和王妃您……”
“我不是这个意思,”苏明雪打断她的话,这些人脑子里,还真就只有一个斗字可言了吧,“孩子是无辜的,能生出来,自然是最好的,我愿意帮林美人,这样,你一会儿把林美人叫来,我和她见见,看她自己究竟是如何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