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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亡命人克拉克西——被丑闻淹没的流亡总理(2)

而对于经济集团来说,跟政党合作能够换来自己所需要的项目或工程。从给克拉克西的定罪上就不难看出,黑金来源大多是跟社会建设有关,不是从这个工程公司拿了钱帮助其夺得投标,就是从那个工程部揩了点油帮助其掩盖一些非法行为。这在意大利屡见不鲜,是条雷打不动的潜规则。大家都在潜规则下打着自己的算盘,政党和经济集团的命运就这样连在了一起,大型经济集团背后有一个政党支持,而政党背后又有一个经济集团的鼎力相助,大家心照不宣,谁都没必要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尽管意大利法律明令禁止企业和公共机构未经批准不得向各党派提供资金,而且也把违反后的处罚白纸黑字写在那里,但大家还是蜂拥而上,对那些条款视若无睹。

落入“米兰丑闻”中的那些倒霉鬼不过是潜规则下的九牛一毛,他们仅仅被当作了杀鸡儆猴的牺牲品。不过“净手运动”还是发挥了一定的效用,包括克拉克西在内的数十名米兰政界和企业界的大亨或被捕或被传讯,这让很多跟政党有瓜葛的经济集团惴惴不安,这些经济集团本来是有心背靠大树好乘凉,结果这大树都自身不保,他们更加无所适从。于是,在“净手运动”进行期间就出现了这样的情景,一大堆难得一见的商业大腕们在共和国副检察长迪彼得罗的办公室门前排队,等着把自己知道的赶快交代清楚,将功补过。

从这些商业大腕的自辩中能够明显听出他们对潜规则的委屈和无奈,给政界相关要员的回扣是必须准备出的开支,是整个工程开支的一部分。他们说得对,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不出点血根本承包不到工程。1993年,整个米兰公共部门的订货只有1/10是属于正规招标而产生的,其他的尽数是给了贿款,有的时候这贿款比完成一个工程还要昂贵。就像改建皮科洛剧场,承包商给了政客们1000多万里拉。

没有哪个企业家愿意用比建设工程还要多的钱去养着那些政治家,然而,国家形势如此,尽管他们觉得自己像被勒索一样,但还是得掏钱。意大利的政党就像黑社会收保护费一样向企业索要回扣,就像社民党的成员,他们每个月都会去查账,看企业家是否如期如数把钱汇进了自己的户头。

一场“净手运动”揭示出了意大利社会的巨大黑洞,政界和财经界的沆瀣一气让人们瞠目结舌。在此之后人们才知道,他们所搭乘地铁的铁路线、乘坐飞机的机场、看戏的剧院等等都是建筑商靠着贿赂修建而成的。

更让人们感到吃惊的是,意大利不止一个社会党手脚不干净,其他政党都在利用职权进行黑幕交易,而这些政党用在黑幕交易的心思远比用在政绩上的要多。

意大利政党几乎把三分之二的时间用在了如何中饱私囊上,社会党、天民党、意共都有自己的地盘和受贿范围。想承包工程的就去找社会党,想快速通过建筑许可审查的就去找意共,想在国际拨款的重大工程里分一杯羹的就去找天民党。这看上去很有趣,各政党之间在贪污受贿方面的分工似乎比在政坛里的分工还要明确。

各政党除了在各自领域捞得好处外,还常常共同瓜分一个大型工程。比如,米兰要修建一个机场,参与机场竞标的公司就要给分工不同领域的政党不同额度的贿赂,当竞标者中标之后还要根据原先分出的比例给各个政党不同额度的回扣。

这样一来,一个工程还没开始,建筑商就要付出大笔资金来做“前期工作”。在一般情况下,回扣的金额会占到工程合同价格的4%左右,高一点的可能到15%左右。

根据意大利相关组织的研究表明,单是1992年一年,各政党的非法收入就高达10万亿里拉,差不多是48亿美元。

意大利的政坛成了闻名于世的名利场,是最大的黑幕交易场所。意大利有5万多个党政干部,其中4万人在政府部门任职,他们当中几乎没有一个清廉之人。

这种不良习气已经在政坛中司空见惯,大家靠着这些“外快”搞竞选活动,导致竞选费用不断上涨。本来每次的竞选活动国家都会拨款给候选人,但是一个议员的竞选就要花掉1亿里拉,甚至更多。这些钱都用在设立自己的竞选办公室、请客吃饭拉选票上,更有甚者直接用钱来买选票。可想而知,如此高昂的费用靠国家拨款根本不够,只能依靠经济集团。有人曾说,意大利是在搞金钱政治。这样看来,克拉克西的腐败并不值得“大惊小怪”。

是“米兰丑闻”毁了克拉克西,还是意大利的党政制度毁了克拉克西?说来说去,为势所迫不能成为领导者犯错的挡箭牌。当然,处于腐败之气如此浓郁的政坛,克拉克西未能带去清新空气,甚至还做不到出淤泥而不染是他走下政治舞台的关键所在。

三黄粱一梦,客死他乡

克拉克西的政治生命就在丑闻中结束了,为了躲避审讯,他于1994年流亡至突尼斯。意大利曾几度向突尼斯政府提出引渡克拉克西回国,但均遭到了突尼斯政府的拒绝,而克拉克西本人也一直强调,无论生死他都要以自由赦免者的身份返回意大利。

不难看出,这是个倔强的老头。从他17岁加入社会党开始,就一路上展现自己的倔强。当年为了跟天民党和社民党结成同盟,克拉西克可以跟如日中天的意大利共产党作对,这种倔强是一种魄力,而选择流亡拒不伏法认罪,那就带有冥顽不灵的意味了。

尽管克拉克西有着致命的过错,但不能否认克拉克西在政坛上是个有个性的领导人,他的政策和行为常常令人匪夷所思。就像欧洲大多数国家反对北约在其国家部署导弹的时候,克拉克西却独树一帜同意北约在意大利部署导弹。这种性格让克拉克西成了欧洲政坛中的另类。

在流亡突尼斯的日子并不好过,克拉克西始终对背负着祖国的通缉而耿耿于怀。当他听说意大利前总理安德烈奥蒂被无罪释放的时候,心中又燃起了被赦免的希望。克拉克西动用了一切可动用的关系帮助自己实现心愿。然而,当时意大利总理的一句“所有因腐败丑闻而被清除的社会党及天民党成员都罪无可恕”,将克拉克西永远关在了希望之门的外面。

克拉克西彻底绝望了,他将继续背负着不可饶恕的罪名在突尼斯苟延残喘。这种压力对身患严重糖尿病的克拉克西来说无疑是致命的,他的健康状况立即恶化,糖尿病伴随着一系列的并发症折磨着克拉克西的每一根神经,身体一天天垮了下去。鉴于这种情况,克拉克西的家人向意大利当局提出准许克拉克西回国接受治疗的要求。意大利当局表示,可以允许克拉克西回国,但是必须接受审判,如果身体状况不允许,他也必须接受家庭软禁。

一辈子心高气傲的克拉克西怎能忍受如此的屈辱?他不可能让自己以囚犯的身份回国。他表示要么以自由人的身份回国,要么就死在突尼斯,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尊严”。然而,这点尊严却是克拉克西留给世间的最后一点念想,他最终还是在突尼斯背着沉重的包袱死去。

2000年1月19日,克拉克西在突尼斯的哈马马特私人别墅里因心肌梗塞去世。这一天对克拉克西来说并没有什么特别,他的精神好像比往日强了一些,午餐吃了不少。喝过下午茶后,克拉克西便上床休息,这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接近傍晚时分,克拉克西起来方便,女儿斯特法尼亚本来要帮他却被他拒绝了。女儿明白父亲的倔强,他不希望家人把自己当成一个废人,于是,斯特法尼亚关上父亲的房门等着父亲自己下床。就在房门关上的一刹那,艰难站立的克拉克西猛地栽倒在床上。守在门外的斯特法尼亚感觉不对劲便推门而入,她看到倒在床上的父亲后大惊失色,立即跑过去抱起父亲。克拉克西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在女儿的怀抱里咽下最后了一口气,享年66岁。

也许克拉克西到死都不甘心,他始终没能获得祖国的原谅。不过,在得知克拉克西死讯之后,意大利官方发言人表示,允许克拉克西的灵柩返回故国,而意大利政府也会以卸任首脑之礼仪予以安葬。不知道这一发言,对于死去的克拉克西来说,算不算是一个迟到的安慰。

直到今天,人们在谈论起克拉克西的时候总是不知道该如何描述他。他在任期间提升了意大利的国际形象,改变了意大利萎靡不振的经济,但是他却十分贪婪、私心厚重。可以说克拉克西的贪污是制度所致,但是如果没有私心杂念也不会深陷其中。克拉克西当权时期不止干过一件以权谋私的事情,这不单纯是制度问题而是人格问题。

说实话,在意大利政坛想做到孑然一身、廉政清明是件极其困难的事情,很多人要么“不立于危墙之下”,要么随波逐流,鲜有人挺身而出维护公义和法律。克拉克西作为一名政坛的重量级人物想不闻不问是不可能的,他最终选择了随波逐流成为广大贪污犯的一员。而就在他随波逐流的时候,意大利的民主和道德正在经受着猛烈的冲击。说到底,克拉西克的利欲熏心是导致他客死异乡的决定性因素。

除了意大利政党制度的缺陷和克拉克西的私心之外,还有一点不能忽视的原因导致了克拉克西的悲剧结局,那就是社会党的内部矛盾。众所周知,意大利社会党是坚持走社会主义路线的政党。然而,随着时局的变化,社会党内部部分人开始对马克思主义产生了质疑。社会党内部的矛盾在60年代变得明显,两个派别为了争夺各自的选票而闹得不可开交。为了获得更多的选票,两派只能通过金钱来收买“人心”。这样一来,内部矛盾所引发的争斗是克拉克西无论如何也无法避免的。

也许跟那些残暴不仁的领导者比起来,克拉克西不算是罪大恶极,但他同样是在变相地增加百姓的经济负担。更重要的是,克拉克西作为一个政坛元老,却带头无视意大利法律,带头触犯道德伦理,那也难怪他为什么直到死也无法得到祖国的原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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