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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论知己

【莫洛亚】

性欲产生于两个人皮肤的不经意接触,知心产生于两颗敏感心灵的无意间碰撞。但前者不足以产生爱情,后者更不足以导致密交。

只要两个交谈者未能在他们中间找到对往事回忆的沉睡着的岩层,他们的交谈就会毫无生气,越来越糟。而一旦更深长的探测杆能碰到这岩层,则知心话即刻会喷涌而出。

世上最惬意的事,莫过于当一次谈话还十分枯燥时,即已预见到尚不明显但充满新鲜活力的谈话内容的酝酿生成。

对最守秘密的人可以告之以隐秘的事情,但须是在一般性思想的形式下。在这层面罩下,他们会感到处于安全地位。

一个劝告,永远是一种忏悔。保持友谊的谨慎做法,看来是将朋友们的隐情隔离置放。如果你所有朋友的隐情都装在同一货舱里,情感方面只需一次打击便会葬送你的一生。

思想充实才能做到审慎。烦恼,通过给人的空虚感,制造一种不可遏止的呼唤,呼唤将埋藏在心灵深处的秘密公之于众。

我们可能认为相互交心是对付不守秘行为的有力保证。其实不然。人们看待自己的事情与他人的事情是如此的不同,他们竟会感到为求他人帮助而背叛知己是如此自然的事情。

交心使接受的一方产生恨或爱。不论他承受与否,别人的信赖,他都会发现自己是或者不是受之无愧。

奥维德错了。他广泛交友是在患难之际。然而做幸福感情的知己则需具备更罕见的品德。

知心的人总会谈论使你感到痛苦的题目,他需要补充完善他的纪念册。而搜集别人隐私的人到头来还是只有空荡荡的格子,像本干巴巴的集邮簿。

严守他人隐秘给人带来乐趣,它使这种行为成为不难实现的美德。德芳侯爵夫人说过:"疾病带给人的灾难之一,是使人变成所有愚蠢不堪的人们的猎获物。这些蠢人不知何所为,于是无休止地给你带来厌烦,并称之为慈善。"

善于忘却他人的回忆,是仁慈的极重要标志。袒露隐情的危险,在于它往往制造自己的对象。如同有一些虔诚笃信的女人为忏悔而尽力找寻自己的罪孽,也有一些心地沉静而自然惯于顺从的人,总是由于痛苦不堪的朋友的倾心怨诉而自己陷入绝望。

交心必然导致不幸。这反映了至今尚未被人所知的那种心灵间的相似性。

有些女人要求她们的女友保守心灵的秘密只是为了更好地传播一个消息。

小说家是世上惟一能够保守心灵秘密而不致感到痛苦的人;他的隐情以化了装的形式出现。

处于谈论同一内容的几个不同的知心朋友的中心,能给人带来极大的快乐。人们可因此获得照亮各种不同面孔的交叉的观点。尤其当一个人的隐情的凸出点穿入另一个人的凹陷处,使图案臻于完美时,人们会得到真正的满足。

在女人之间,她们会有意识地装出具有同性间的友爱感情,和她们在与男人交谈时不会立即产生的信任的语调。然而,在这表面友好的下面,隐藏着多么警觉的戒备,而这戒备又是何等地符合情理!

一个人在朗读时所用的嗓音,不是他本人的嗓音,而只是他愿望中的人,是当他想到这个人时,这个想象中人物的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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