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雪晴越发地得意起来,眼看任雪盈成了众矢之的,而她则全然变成了所有人同情和保护的那一个。
任雪盈始终怔怔地站在原地,没有对任何人的质疑和责骂做出解释。她只是看着程天桀,心里百感交集。就在不久前,这个男人还曾经言之凿凿地说再不会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也不会让她再置身于这种绯言绯语当中。他说过,他会给她一个全世界最盛大的婚礼,会在所有人的面前对她许下一生一世都不离不弃的誓言。他说过,会让他们的孩子成为程家最名正言顺的孙儿,不再背负私生子的骂名,可现在他却只是站在她的对面,被众人包围着,一言不发地承受着所有人对她的责骂和非议。她知道自己不需要向任何人去解释。因为她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和包容,她也不在意任何人的恶语相向,她只在意他此时,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是在怨恨她不说一声就此出现在这个地方吗?可是为何,在这十多天,他每天都会打来的电话中,他却从来都不说自己已经结婚的事实?为何要等到所有的报纸都刊登出来,独独让她成为最后一个知道的人呢?他难道就没有想过她是否能够承受得住着打击?还是说,对他而言,自己已经毫无任何意义,他根本就不在意她是否能够承受,也不在意她看到这些新闻时候的感受。
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慢慢地一步步朝着他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下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让他的视线就此套避开自己,她听见自己发出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悲伤地连心碎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程天桀,我只问你一句话……”她努力地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在人前让自己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到底谁才是你的程太太?”她这一句话问出口,几乎用掉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力气听到他说出一个答案来,她如此千里迢迢地赶到这里来,为的也只是这一个答案罢了。虽然心里如此地沧然,她却仍希望,他能够在所有人的面前承认,自己才是他心底深爱的那个人,即便名分已经没了,可若是他心底始终爱着自己,她甚至觉得她也能够承受这一切。她并不是会纠缠不放的人,从很早以前开始,他就应该知道的。她能够忍耐的限度也不过如此,她不是圣人,无法承受那种貌合神离,却更不能忍受不清不楚的感情。
这世上有很多的人,或许都会希望嫁给一个富有的丈夫,而她从头到尾要的不过是一份感情的专一。她曾经期待过他的爱,所以在得到之后,如此地珍惜和在意。她要的不过是他的一份对等的尊重。爱情中不该有太多的欺骗,她不想去过问,他为何要将自己和小希支开,也不想问为何到了此时她不对自己维护半点,她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够承受,什么都甘愿忍耐。她只是希望能够得到他的一个很明确的答复,到底自己对于他来说,算什么呢?
所有人听到任雪盈问出的话来,顿时都有些发怔,不时地看看任雪盈,又看看站在一旁的程天桀。他们也如同任雪盈一样,等着程天桀的一句回答。
程天桀本来只是站在那里,此时却是愕然地抬头看了一眼任雪盈,又很迅速地就低下头去了。他心里更加地纠结和痛苦。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这几天到底是怎么过来的。一件一件的事全部突如其来地涌到他的面前,让他根本无力去应对。他很希望能够做到不伤害任何的人,尤其不想伤害任雪盈,他心里是那么地在意她,若要让他一定去伤害一个人的话,他宁愿伤害的是他自己,也不忍心让任雪盈痛苦半分。只是太多的事情都是情不自禁的,太多的事情都是不得已的。他处在一个这么艰难的境地下,就算想要两全,却也无奈的发现,所有的事情都不由她控制。悲哀的心情让他很多次都想要把一切对任雪盈坦白,却始终迟疑了。
这几日,他几乎夜夜都无法入睡,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任雪盈,每次都在想到能够开口的话的时候,就讪讪地退让下来,只怕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他很恐惧去面对自己的内心,他也无法去面对眼下这既成的事实。他是那么地在意她的感受,却到最后仍是做出了伤害她的决定。人最痛苦的大概莫过于此,一心想要保护一个人,却到最后悲哀地发现,自己才是伤她最深的那个人。
在面对着任雪盈的质问的时候,他根本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所有的宾客都站在那里,他们说什么宾客都听得到,他很清楚母亲还躺在里面,或许她的魂灵都还没有走远,或许她已经感觉到雪盈站在这里了,也感觉到他的不安和痛苦,可她却仍是如同生前一样地逼迫着他,即便明知道他心有不甘,却仍是执意要他走到这一步来。他的痛苦根本就没有终结,在面对任雪盈的那一刻,他终于深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走到了一条错误的路途上,先前以为可以挽回的,似乎都碎裂在了面前,如同彻底摔碎的玻璃,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就算努力的去拾起,却也只会割伤手指而已。
他根本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只是深深地低垂着头,甚至连面对她的勇气都没有。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怕看到她那心碎而悲戚的表情,怕看到她唇边失落的漩涡,怕她眼眶中涌出的悲伤的眼泪。他从不曾觉得自己如此卑微而痛楚过,明明恨不得紧紧地将她拥抱在怀抱之中,却只是这样与她相对而站。他们之间明明只有一步之遥,却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他甚至觉得内心涌起的不安已经快要将他吞噬掉了。他惴惴不安地低着头,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他多想紧紧地将她拥抱在怀里,想听她的呼吸声,想重新回到那会让他的内心获得平静的生活当中,可他却隐隐感觉到,她或许将远远地离开自己了。
等了许久,却也不见程天桀出声。任雪盈的心已经彻底凉透了。她脸上的笑容惨淡得如同白纸一般,颤抖地往后退了两步。
程天桀愕然地抬眼看着她,他的眼神中似乎还残存了一丝的心疼和悲伤,只是在任雪盈看来,却像是最大的讽刺一样。过往就像是电影胶片似的在她眼前不断穿梭而过。她低着头苦笑了下,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在做一件很可悲的事情,坚持了不该坚持的事情。她却还以为自己能够等来他的一份真诚,却原来一直都是自己错了,他的心里或许从来就没有她,有的不过是一份失却了的新鲜感。
她颤抖着不停的忍着将要落下的泪水,冷冷地抬眼看向程天桀,目光中再没有半分留恋,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任雪盈,在这里对着我死去的母亲发誓,从今往后,我和程天桀恩断义绝,再没有半点关联,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会再与他有任何的联系,老死不相往来。”
纽约的天空一直都是这么阴沉而悲凉的吗?在广场上坐着,却不见一直鸽子落在脚边,每个经过的人都是匆匆忙忙,仿佛每个人都有难以释怀的心疼和悲伤。他们应该都有可以逃离的地方吧?从一个地方受到伤害,就快步地脱离那个痛苦的地方,逃到另一个地方去,然后像受伤的野兽一样,在阴暗潮湿的洞穴里慢慢地****自己的伤口,直到痊愈之前,就这么一直反反复复地悲伤和痛苦。或许等到什么时候,伤口无药自愈了,然后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也或者一直都不见好,于是就这么继续地沉沦和悲伤下去。
任雪盈坐在广场上,吧嗒吧嗒地掉眼泪。四周都是不认识的人,每个人都很匆忙,没有人在意她是谁,在意她的悲伤是为了什么。她带着大大的帽子,遮着大半张脸,以往她清汤挂面地素颜,跟着程天桀出门的时候,总会被很多的影迷包围,那些人有时候会给予她和程天桀幸福的祝福,可更多的时候,却是咒骂,说她是抢走别人未婚夫的讨厌的坏女人,那时候她总是又惊又怕,而手却总是被程天桀紧紧地握着,他坚毅的目光像是将所有的痛楚都承担下来,让她能够变得坚强和执着。
现在一切都落下了帷幕,帮她挡风遮雨的那个人,却是给她最多伤害的人,痛楚变得更加鲜明,就像是原本已经结痂的伤疤,却在这瞬间又裂开来了,血汩汩地流出来,变得那么触目惊心。
她从不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和程天桀这样分开。虽然在此之前,她觉得他那么焦急地送走自己已经是很蹊跷的事,却不曾想到,他这般做的目的是为了满足母亲的愿望,娶了穆雪晴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