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史密斯慢慢地看过程天桀摊开来在他面前的每一份证据,从警方提供的关于任永健的被害证据,到穆雪晴与情夫勾结在一起挪用泰亚集团资金的事实,甚至还有她迷惑小炫,让孩子给自己下毒的种种证据……他一一看过,表情一如既往地严肃,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来。
程天桀在一旁不时地将事情说出来。他早前就和杜荀鹤讨论过有关于穆雪晴与史密斯家族的关系,他们二人都觉得那个女人手段了得,通常来说,像她这样的人,只要有一点点的恶行,事实上都很难逃开史密斯家族的追查。老史密斯疼爱儿子是出了名的,因为膝下就这一个儿子,整个史密斯家族将来都会是这个低能儿的。按说,是不可能让一个身世不清白的女人这么堂而皇之地去做史密斯家族未来的女主人。
而穆雪晴现在凭借着高傲的身份地泰亚集团和林氏集团屡屡施压的举动,让他们二人更是生出一个念头来,如果老史密斯是始终蒙在鼓里的话,他们该做的就是揭开这个女人丑恶的嘴脸,让老史密斯意识到自己在引狼入室。
但老史密斯看完所有的证据,听完程天桀的话之后,什么都没有说。他显得异常沉默。
这个举动是程天桀始料未及的,他觉得了解了穆雪晴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一向在商业上颇为果敢的老史密斯是会有所动作的,至少该有愤怒或是憎恶的表情出现,可眼前的这个老人却全然没有这样的情绪波澜,仿若他刚刚苦口婆心所说的一切,对于老史密斯来说,是和他的家族毫无关系的事情。
程天桀不决出口问道,“在你知道这一切之后,你还是坚持觉得应该将她当成史密斯家族的一部分而予以保护吗?即便她是一个如此阴险和狡诈的女人,而且你也明知道她在利用史密斯家族做一些不法的勾当,你也仍然无动于衷吗?”
或许是他的问话触动了史密斯的神经,这一次史密斯先生没有再沉默,但表情却仍是严肃而谨慎的。老史密斯看向程天桀,眼神一如之前的冷静和沉着,像是对这些事情早就见怪不怪似的。他的语调如同长者,淡然而从容,“你希望我说什么呢?没错,你让我看到的这些证据的确让我重新认识了这个女人,但这并不会改变我的初衷。我仍然觉得你派私家侦探去查探她的举动十分地让我不高兴。就算她之前做过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但那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而且就算像你说的,她现在暗中利用我们史密斯家族的势力在压制你的公司,甚至还包括林氏集团的事情,但这都不能改变我今天来见你的目的。程先生,我希望你明白一点,她现在已经是我的儿媳妇了,一如你所见,我对我的儿子非常在意。”
程天桀听到这里,心里不觉一沉,大概也已经猜出老史密斯的态度是什么。果真就像是杜荀鹤猜测的一样,这个在商场上历经风霜的男人对于自己的儿子宠溺得有些过分,简直到了黑白不分的地步,纵容甚至包含到穆雪晴的身上,这是程天桀始料未及的。
老史密斯说道,“先前你来参加我们的家族酒宴的时候,应该也能感觉得到,我的儿子约翰对穆雪晴非常地依赖,我不妨直言,我妻子过世得很早,我这个儿子因为身体有残疾的缘故,一直都不太跟人接近,我也不希望有任何人伤害到他。但穆雪晴的出现,让我儿子的性情有了好转,他愿意对这个女人付出,也愿意听从这个女人的种种安排。我的儿子从来不曾忤逆过我的任何决定,但在这个女人的问题上,他据理力争,坚持到了让我都觉得匪夷所思的地步。我想他可能不会再如此深爱一个女人,纵然这个女人在你看来如此地不值得,可既然我儿子觉得她好,而且离不开她,那我就有义务帮助他去留住这个女人。当然,就如你所说,这个女人或许现在留在约翰身边,也是有目的的,为了上流社会的身份也罢,为了凭借史密斯家族的势力去报复也罢,只要她安心地留在约翰身边,我可以既往不咎,也可以放任自流。所以,只要她一天还是约翰的妻子,一天还是我们史密斯家族的儿媳,我就不允许任何人对她无礼,也不允许任何人有机会伤害到她。所以,请你记住我今天跟你说的话,也搞清楚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我不是为了要弄清楚她的过去到底是什么样的,我是来告诉你,我不准任何人做出对她不利的举动来,如果你坚持的话,那也许你的公司,还有你本人都会面临非常艰难的处境,我想我有这样的能力,你自己也很清楚。”
程天桀无语。他原本以为老史密斯是个很谨慎小心的人,却没想到对儿子的溺爱让这个在商场上无往不利的人如此地宽容,甚至到了让人觉得过分的地步。他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很清楚自己的话并不能改变老史密斯的初衷,既然他认定穆雪晴现在对于约翰来说是无害的,那纵容就成了他留住这个女人的一种手段。对此,他根本无力抗击。
和程天桀开诚布公地谈完之后,老史密斯就离开了泰亚集团。显然这次的见面,对于解决泰亚集团和林氏集团所面临的压力毫无意义。杜荀鹤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笑容无奈,只淡淡地说道,“看来我们这次面对得是一个很强硬的对手,而且显然现在所有的重点都在那个叫约翰的男人身上,不过我想,你和我对此都毫无办法。”
周末,天气晴朗。任雪盈忙完了公司的事情,就特地抽出半天的时间,也没带助手,独自开车到附近的商场去逛街。她知道程天桀近来因为公司的事情而忙得焦头烂额,因而更是不想为了孩子的事情而让他分心。早前,因为小炫受伤的事儿,她知道程天桀心里很不是滋味,尤其知道是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不小心让孩子听到,小炫又是在去找穆雪晴的时候被车子撞到,程天桀心里就很内疚。只是因为先前的种种,他仍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小炫,因而去了医院探望了几次,却都是趁着小炫睡着的时候,他在床边抚摸着孩子的脸颊,内心情绪复杂。
越是看他这样,任雪盈越是觉得心疼,反倒是越发地不知该如何劝他了。她独自进到商场中去,直奔儿童专柜,想着要给小炫和小希买新衣服,因而细心地逐家问过,一边想着那两个孩子最近迷什么样的动漫人物,如果能买到他们的心头好,或许也能让两个孩子心情变得好起来。
她正在挑选的时候,就听见店员和旁边的一个男人在说话。那个男人像是拿不定主意该买什么样的礼物,在专柜前徘徊了许久,即便那个专柜小姐已经非常耐心地在帮他挑选,可是因为他反反复复地在衡量,渐渐地,那专柜小姐也有些失却耐心了,不觉语气有些生冷地问道,“先生,你到底是要买什么样的礼物啊?我们这边是儿童专柜哎,如果没有你需要的东西的话,你可不可以去别的柜台看看呢?也许你想买的东西,别处才有啊。”
那男人却也不恼火,仍是迟疑不决地说道,“我……我就是要买你们家的东西啊,只是我不知道我太太会喜欢那个颜色啊。”
任雪盈不觉循声看去,见那男人手里拿着两个不同颜色的运动水壶,正在懊恼不知该选哪一个才好。那水壶都是儿童会喜欢的样子,瓶身上有最近很热门的动漫人物。
专柜小姐终究是恼火起来,语气也越发地不和善了,“先生,如果你是要买给你太太的话,我建议你去看看考斯家或者汤姆家的东西会比较好,没有哪个太太会想要用这种儿童款的水壶的,就算你把两个都买回去,她也未必会用得到。”
男人越发有些慌乱不已了,站在原地,讪讪地放下了那两个水壶,然后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只是走了许久之后,却又回来了。这次,他没有再迟疑那两个水壶,而是有些可怜兮兮地问那个导购小姐,“姐姐,你知道我家在哪儿吗?”
导购小姐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家在哪儿啊,先生,你到底是要问我几次啊,刚刚我就跟你说过了啊,你不要一直问我这么白痴的问题可以吗?”
或许是被这导购小姐的态度吓到了,那个男人越发地露出可怜的表情来,就像是受到欺负的小动物,犹疑地后退了好几步,东张西望地看了看,最后却将目光定格在任雪盈的身上。随即,那男人就露出了异常惊喜的神情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任雪盈的身边,大声地说道,“姐姐,我认识你哎。我们有见过面的对不对?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
任雪盈正在挑选孩子的衣服,听见这声音就回头去看,看清来人竟然是约翰,不觉讶异了几秒钟,随即在导购小姐走来想要劝阻的时候,急忙微笑地说道,“我认识这位先生,没关系的,你们先忙吧,我跟他说话就可以了。”
她有些讶异会在这个商场里遇到约翰,不觉笑着问他,“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怎么会认识我的呢?”
约翰歪着头笑着说道,“我见过你啊,在我家的聚会上,你和一个很帅很高大的男人走在一起,你们有跟我太太说话,所以我记得你啊。”他迟疑了下,又扭头看了看那个凶巴巴的导购小姐,然后小声地对任雪盈说道,“姐姐,你……你可不可以送我回家啊。”
任雪盈怔住,“送你回家?你找不到回家的路吗?”她想起程天桀对她说过,任雪盈嫁给了史密斯的儿子约翰,但这个约翰的智商只有6岁小孩的智商,只是既然史密斯那么疼爱儿子的话,按说是不可能放任他一个人上街的,这样很容易走失。
约翰露出懊恼的表情来,孩子气地叹口气,才慢慢地说道,“我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我本来都是知道的,想给我太太挑选了礼物就回去的,可是走着走着就不知道方向了,我完全不记得我家在哪里了。”
任雪盈询问了一番,才得知约翰之所以出门,是想要亲自给穆雪晴买一份生日礼物。约翰兴致勃勃地说,穆雪晴的生日就快要到了,他想要亲自挑选一份礼物送她,只是还没有想好要送什么才好。他说着还不时地回头看刚刚让他十分费解的那两个儿童水壶,显然还在懊恼,不知该从那两个颜色中选哪个比较好。
任雪盈感到十分惊讶,于是又连忙追问道,“那你是怎么出门的?难道都没有保镖什么的跟着你吗?如果他们跟着的话,是不可能会迷路的啊。”
约翰又叹了口气,慢慢地说道,“你不知道,那些保镖真的很烦,每天都跟着我,我走到哪儿他们就走到哪儿,我做什么他们都知道,这样让我觉得很没有神秘感哎。我太太就快要过生日了啊,我很想挑选一份神秘的礼物给她一个惊喜的,可是如果那些保镖一直跟着我的话,我就没办法买礼物了啊。所以今天我真的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那些保镖甩掉,这样我才能出来买礼物啊。只是现在,东西还没买到,我却忘记了回家的路。”他懊恼地搔了搔头发,有些不安地说道,“我现在不想买礼物了,我要赶紧回家的,不然我太太知道了的话,会生我的气的,我爸爸也会很生气,说不定会骂我太太,他才不听我太太的解释呢,每次都因为我的缘故,对她说很难听的话。”